只想和离的第二十三天
不合时宜地,阮亭脑海里浮现出甄玉棠的玉面。若非梦到了那些事情,他不认为他会和甄家的大姐再有任何往来,更没想过甄玉棠会嫁给他。
“阮亭,你在想什么?”这时,沈夫子出了声。
阮亭回过神,望着那本诗集,封面上的字体娟秀,出自沈念瑜之。
字如其人,沈念瑜是个适合成亲的姑娘。
阮亭看向沈夫子,并没有收下,“沈姐做的诗清丽典雅,颇有灵气,学生不才,愧不如沈姐,若是收下诗集,反而耽误沈姐的时间。”
沈夫子皱起眉,阮亭是院试的案首,在府学时成绩是甲等,蹴鞠御射亦很出色,是他的得意门生。
虽阮亭家世一般,但他为人上进,品性出众,爱上书屋里有不少夫子想要让阮亭当他们的女婿,沈夫子也不例外。
有一次他正在指点阮亭的策论,恰好他的女儿沈念瑜来府学给他送糕点。
沈念瑜见了阮亭一面后,状若不经意般,嘴里会提到阮亭的名字。
沈夫子也是过来人,了解女儿家的心思。
今日他拿出沈念瑜的诗集,也是在试探阮亭的态度。若是阮亭接下这本诗集,意味着他愿意娶沈念瑜。
沈家在苏州府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沈夫子并不觉得阮亭会拒绝。没想到,出乎他的意料。
沈夫子有些不满,觉得阮亭这是不知好歹,他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阮亭,念瑜的诗集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看的,你回去再好好想想,过几日再给为师答复。行了,你回学舍吧。”
出去屋子,阮亭眉头微皱,若是没有梦到那些事情,他可能会接下这本诗集。只是,这个梦来得太过莫名。
梦中的许多事情他都经历过,但也有些是不一样的。
梦里,在甄家学堂时,甄玉棠一直都讨厌他,平日对他爱搭不理,不曾主动找他帮忙补课,更不曾给他送来过绿豆汤。
后来,阮亭成为秀才不久,甄玉棠的大伯父甄远山去到阮家亲,王娘子见钱眼开,用孝道和恩情逼迫阮亭答应了这门亲事。
就这么,阮亭与甄玉棠结为夫妻。
若是按照梦中的时间,此时阮亭已与甄玉棠成亲了。可现实是他近一年时间没有与甄玉棠见过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梦究竟是真是假?
阮亭眉头越皱越紧,再过半个月赶上月底府学放假,他决定回去泰和县一趟。
张韶元要求娶甄玉棠,张县令知道后,并未反对。
他这个儿子,在学堂读了几年书,还没有考上秀才,很明显不是读书的料子,更别提日后通过科举入仕。
若是与甄家结亲,甄家大半的生意等于是掌握在张韶元里,日后吃穿不用发愁。
张县令派媒婆去甄家提亲,那媒婆一脸笑,“甄大夫人,甄家若是能与张县令成为亲家,甄家可是添了一大助力。张县令的儿子张公子,生得一表人才,还在读书准备考取功名,是个上进的郎君。若是甄大姐愿意答应,以后可有享不完的福气啊。”
徐氏脸上笑意浅淡,什么一表人才、为人上进,真当她不知道张县令那个儿子是什么德行!
张韶元整日流连烟花之地,还未娶亲,家里的妾都有好几房,在学堂里读书也不过是混日子,不学无术。
徐氏并不热络,着客套话,“能与张县令成为亲家,自是我甄家的荣幸。只是,玉棠爹娘离世刚刚一年,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孩子,准备为她爹娘守孝三年,成亲的事情是不考虑的。”
那媒婆还想再劝一劝,徐氏找了个借口,将她打发了出去,临走前给她塞了一个荷包。
徐氏转身进屋,话里带着几分怒意,“张县令那儿子可不是什么良配,仗着有个县令爹爹,在县里作威作福,就这还想娶咱们家的玉棠,可不能让玉棠嫁给他。”
甄远山沉声道:“这是自然。三弟与三弟妹不在了,我身为玉棠的大伯父,更要照顾好她。这段时间还是少让玉棠出门,省得再遇见张韶元。”
徐氏又去到淡月轩,将这件事告诉了甄玉棠,“你守孝的这一年来,可曾见过张县令的儿子?”
甄玉棠有些意外,“不曾与他见过面,我平日也就是待在学堂和府里。”
她想了想,“应当是花朝节那日张韶元也在花神庙。”
“估摸着是这样。”徐氏点点头,“你不用担心,伯母已经婉拒了张县令的提亲。伯母平日也在留意那些适龄未婚配的男子,本来打算只让你守孝一年,这样也不耽误你亲。只是,我用你还在守孝的借口,拒绝了张家的提亲,这样一来,你就不能出孝了。”
甄玉棠倒是不在意,她笑了笑,“伯母,我本来就打算为我爹娘守孝三年的,我也不急着成亲。”
甄家回绝了张县令的提亲,张韶元这人一贯风流浪荡,他可不在意甄玉棠是不是在守孝,亲自来到甄家。
张韶元毫不避讳的盯着甄玉棠,“见到甄姐的第一面,我便对甄姐心生爱慕。你的孝心你爹娘是知道的。若你执意守孝三年,想来你爹娘也是会心疼你的。如果甄姐愿意嫁给我,在泰和县没有人敢欺负到你们甄家头上。”
甄玉棠不为所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娘已去世,我该为二老守孝三年。还有,我的亲事由我大伯父大伯母做主,他们已婉拒了张县令的提亲,还请张公子勿要再提起此事。”
“甄姐何必这么冷漠?”张韶元离她更近了些,深深嗅一下,可以闻到甄玉棠身上的楚楚女儿香。
眼里闪过赤/裸/裸的淫/光,他低着头,故意凑到甄玉棠面前,“你大伯父不同意,那甄姐呢?放眼整个泰和县,没有比我张家更有权势的人家,甄姐应当知道该怎么选择。”
甄玉棠眉心蹙了蹙,后退一步,拉开与张韶元的距离,“我自然也是不答应,张公子请自重。”
张韶元望着她时的视线,还有脸上的神情,真是让人恶心。好歹前世她也是状元郎的夫人,岂会看得上张县令的权势!
张韶元脸色阴沉下来,“甄家不过是个商户,我来向你提亲,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看甄家的生意是不想做下去了。”
张韶元恼羞成怒转身离去,颇觉损了面子。但他并未打消念头,甄玉棠那冷淡的神情,反而越发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等到甄家无路可走时,只会乖乖将甄玉棠送给他。
到那时,冷淡的美人被他压在身下,不得不迎合着他,当真是有趣啊!
张韶元放话,不许县里其他大户人家与甄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处处打压甄家的生意。
张县令最是疼爱这个儿子,为了不得罪张县令,那些与甄家有生意往来的人家,纷纷取消订单。
除此之外,又出现一些关于甄家的流言,直指甄家铺子的东西粗制滥造,故意抬高价格,名不副实。
甄家主要是经营布匹和陶瓷生意。布料和陶瓷生产出来,顾客却取消单子,这些东西一时卖不出去,只能砸在甄家里。
陶瓷和布匹的花样每隔两三个月就有变化,不能长时间堆在库房里,这次损失的还是几个大单。
当初为了做这几桩生意,甄远山动用了不少银子,若是不能尽快卖出去,损失的银子可不是一笔数目。
甄远山忙的是焦头烂额,备了厚礼过去,有意与张县令恢复关系,张县令却不见他。
他又将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跑了个遍,想要服这些人买下甄家的布匹和瓷器。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即便张县令只是个五品官,但他身为地方父母官,没有人敢得罪。
再加上那些流言很快扩散开来,短短几天时间,甄家商铺的顾客少了许多,情况并不乐观。
甄远山嘴角起了一排燎泡,身上的袍子也宽松许多,甄家这么大的家业,不能毁在他的上。
徐氏后悔不已,“都怨我,若是当初我不让玉棠在花朝节那天出去,也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现在这些又有什么用?”甄远山脸上疲意尽显,整个人老了许多,“生意上的事情是,玉棠长得好,如果张韶元还打着玉棠的主意,我担心等甄家倒下了,咱们就护不住玉棠了。”
徐氏脸色一白,心里万般焦急,病急乱投医,“若是若是咱们现在赶快给玉棠门亲事,等玉棠成了亲,张县令总不至于非要让玉棠嫁给他儿子。最好找一个家世还不错的,也能帮着咱们甄家度过这次的难关。”
甄远山叹口气,“你的容易,现在县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哪个愿意与甄家结亲!”
徐氏出着主意,“要不从玉棠的那些同窗中选一个?玉棠的同窗在咱们家的学堂读书,总是有几分交情的。”
“同窗?”甄远山皱眉沉思,突然想到一个人,眉间的皱纹渐渐舒展开。
“甄老爷,您怎么来了?”
听到叩门声,王娘子出去一看,很是意外,赶忙将甄远山请进屋。
王娘子上了茶,她自是认识这位甄家大老爷,她的丈夫阮秀才曾在甄家学堂教过书,甄远山闲着没事怎么会来阮家?
甄远山呷了口茶,四处打量一下,收回视线,“王娘子,你是秀才的娘子,如今又是院案首的娘亲,你可养了个好儿子啊!”
这话一出,他觉得不太合适,阮亭也不是王娘子养大的。
王娘子脸上堆出笑,顿时洋洋得意起来,“阮亭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比不过甄家的少爷做生意的能力和段。”
甄远山转了下玉扳指,不欲太多废话,“阮亭在甄家学堂读过一年书,这孩子年少有为啊!王娘子,阮亭可亲了?”
王娘子一愣,“还没亲,他总是待在府学读书,也就过年的时候在家里待了几天,平日我也见不到他。他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我正为他的亲事发愁呢!”
甄远山朗声笑起来,这正合他意,“王娘子,实不相瞒,今日我登门是来亲的。”
徐氏提到了甄玉棠的同窗,甄远山很快就想到阮亭,没有比阮亭更合适的郎君了。
“亲?”王娘子颇是惊讶。
甄家虽是商户,却不可觑,泰和县大半的商铺都是甄家的,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甄家的大老爷甄远山还结识不少人脉,在府城也有关系,里掌握着县里不少人的营生。就连王娘子和阮娴平日绣的荷包等绣品,也是送到甄家铺子里。
而阮家家境贫寒,王娘子怎么也没想到甄远山会亲自来亲,“甄老爷可是在笑话?”
“王娘子误会了。阮亭这孩子在甄家学堂待过一段时日,我也算是看着他考上秀才的,他年纪不大,却勤勉上进,又天资聪颖,是个好孩子。我那侄女也到了亲的年纪,思来想去,我便想到了阮亭。”甄远山笑着道。
王娘子问了一句,“甄老爷的侄女是?”
甄远山解释道:“我那侄女名字叫玉棠,是我三弟留下来的孩子。玉棠要比阮亭上两岁,不是我自夸,我那侄女姿容很是不差,性格又温润懂事,时常帮着她大伯母打理铺子。我三弟与三弟妹离世已有一年时间,我可是将玉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王娘子明白了,既然甄远山将这位甄姐当亲生女儿看待,想来这位甄姐在甄家还是挺受宠的。
不过她没有一口应下,首先阮亭虽是她亲生儿子,却与她不亲近,她也做不了这个主;其次,阮亭成了院案首后,想要与阮家结亲的也不少,她总得挑选一下。
王娘子笑了笑,“甄老爷白忙之中登门,我该一口答应。但儿女亲事并非儿戏,总是要好好考虑考虑的。”
“这是自然。”甄远山拿起茶盏,呷了一口茶,看不出丝毫急色。
他是生意场上的老,最是懂得揣摩人心。
形势紧迫,县里其他大户人家不愿得罪张县令,甄玉棠的那些同窗多半是商户,就算他们愿意与甄家结亲,也是靠不住的。
但阮亭不一样,在甄远山看来,阮亭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最重要的是,有阮亭与京城宣平侯府的这一层关系在。等甄玉棠嫁给阮亭,即便张县令的儿子仍打着甄玉棠的主意,轻易不敢有什么举动。
与阮亭结亲,甄家以及甄玉棠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度过这次的难关。
甄远山放下茶盏,状若不经意的起了往事,“一转眼几年时间过去了,阮秀才也离开人世这么多年了,王娘子一个人将两个孩子拉扯大,很不容易啊!”
王娘子的思绪被触动,“是,好在两个孩子都长大了。”
甄远山又道:“我记得阮秀才以前在甄家学堂教过书?”
“甄老爷还记得?”王娘子面露怀念,“娴儿她爹考上秀才以后,读了好几年的书,也没能通过乡试。他去了一家私塾授课,没多久被辞退了。当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多亏甄老爷同意让娴儿她爹去甄家学堂教书。”
甄老爷感叹着,“天妒人才啊,阮秀才年纪轻轻,便撒人寰,真是可惜了。”
阮家受过甄家的恩惠,王娘子道:“娴儿她爹不在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一个铜板掰成两半都不够用。”
“后来陆遇这孩子去学堂,您知道我们家条件不好,念在他爹的情面上,也没要一个铜板的束脩。您与甄大夫人的恩情,这么多年我都记着。若是有会,一定要报答您们。”
甄远山摆摆,“什么报恩不报恩的,甄家也没帮上什么忙,你不要放在心上。陆遇这孩子在学堂读书的时候,懂事谦和,阮亭更是如此。王娘子,我可真羡慕你有两个这么出色的儿子啊!”
被人这么恭维了一句,王娘子脸上堆出笑,嘴上谦虚着,“我一个妇人,能将孩子们抚养成人就心满意足了。甄老爷的儿子也是做生意的好,遇儿和阮亭在这一点可不如他们。”
甄远山又将话题绕回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我倒是不担心,最让我放不下的便是我那侄女。若是能有阮亭这样的孩子当我的侄女婿,我也可以提前在家里过悠闲的日子喽!”
王娘子恭维道:“甄老爷为人豪爽大气,想来甄姐和甄老爷是一样的。”
“我那侄女确实不差。”甄老爷懂得见好就收,“铺子里还有事情,那我就不打扰王娘子了。”
王娘子送甄远山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甄老爷放心,等阮亭回来了,我和他商量商量,等有了结果,就告诉甄老爷。”
“好。”甄远山大步上去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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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娴凑过来,“娘,刚才那人是谁啊?”
王娘子将院门关上,“甄家你知道吧,那是甄家的大老爷甄远山。”
“甄家的大老爷?娘,甄大老爷怎么来咱们家了?”
王娘子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甄大老爷想要与咱们家结亲。”
阮娴突然脸红起来,“娘,是要跟谁结亲啊?是我,还是大哥?”
王娘子没注意到阮娴的异样,“是你大哥,甄老爷是替他的侄女来亲的。”
阮娴脸上的红晕淡下来,有点失望,刚刚她还以为甄远山想要让她嫁进甄家呢。
她又赶紧问道:“娘,你答应这门亲事没有?”
“没有。你大哥和咱们母女俩不亲近,我可不敢应下来。”
阮娴倒不这么想,“娘,大哥要是能娶甄家姐,这可是好事啊!甄家名下那么多铺子,库房的金银怕是能堆满几个屋子。人家随随便便穿的一件衣裳,比咱们一年的花销都多呢。”
王娘子有几分犹豫,“甄家是有钱,但外面现在关于甄家的流言可不少,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听见有人甄家铺子最近生意不太好。”
阮娴不在意,“甄家在县里的地位摆在那儿呢,等过一段时间,这些流言散去了,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自从阮亭成了院案首,王娘子的心气高了不少。
“甄家也就是在泰和县有些地位。你大哥在府学读书,若是能娶苏州府的姑娘进门,可比甄家要有权有势。再了,若是你大哥通过了乡试,就是举人老爷,也算是半个官了,找一个官宦人家的姑娘也是使得的。”
阮娴撇了下嘴,“娘,大哥娶了官宦人家的女儿,跟咱们母女俩有什么关系?”
王娘子不明白,“怎么没关系?”
阮娴撺掇着,“大哥他看不上咱们,嫌弃咱们俩没有什么本事。他要是娶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妻子,到时候大哥只会更亲近他的岳父岳母。再了,娶一个身份太高的儿媳,日后她要是不敬重您,您也没法子摆婆婆的谱!您不仅落不得一点好处,怕是还要受不少气!”
王娘子皱着眉,没有出声。
哪怕阮亭是她的亲哥哥,阮娴并不喜欢阮亭。
她做了一些错事,或是了一些不对的话,阮亭根本不像陆遇那样包容她,会指出她的错误,让她好没面子。
阮亭现在常常待在府学读书,日后若是再娶一个苏州府的姑娘,怕是一年也回不到泰和县一次。天高皇帝远,阮娴可沾不到什么便宜。
“娘,陆遇哥哥不在咱们身边,大哥又不与咱们一条心,您不能一颗心全都放在他身上。如果您让大哥娶了府城的姑娘,成亲后他去了府城,对咱们母女俩不管不顾的,等您年纪大了,你能指望大哥和他的妻子照顾在您的床头前吗?”
王娘子心里一凉,脸色拉下来,“我没指望阮亭以后照顾我这个老婆子。他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但没在我身边长大。我知道,他心里还惦记着他那一对养父母呢!”
阮娴挽着王娘子的隔壁往屋里走去,“是啊,娘,大哥里的银子,也不拿出来让您保管。就算他日后当了大官,那也是他自己享福,咱们沾不了多少好处的。”
“况且,别看大哥是院试的第一名,科举哪是这么容易就能考过的!如果大哥和爹一样,一辈子也没考上举人,没有功名,又没有银子,咱们娘俩难不成要跟着他吃苦一辈子?”
王娘子不确定的道:“那依你的意思,是同意与甄家结亲?”
阮娴“嗯”了一声,“我当然同意,娘,您可别犹豫。甄家那么多铺子,甄姐的陪嫁想来是不会少的,等大哥成了甄家的女婿,那些铺子最后还不是咱们家的?您和我再也不用为了挣几个铜板,每日辛辛苦苦的绣东西。您眼睛都熬坏了,大哥不心疼您,我可心疼您呢!”
“还有啊,那甄家姐是商户女,进了咱们家的门,可不得事事听您的话?如果换一个苏州府的儿媳,人家怕是明里暗里嫌弃咱们呢。”
阮娴的话字字戳中王娘子的心头,陆遇去了京城,她这辈子没什么指望了。
阮亭不和她亲近,若是娶回来的儿媳妇也嫌弃她,那她可真是没好日子过了。
王娘子突然想起来,“不知甄老爷的侄女,是不是前几日甄家铺子里的那位甄姐?那个甄姐可不好相处。”
阮娴也不清楚,“我听那个绣品铺子是甄老爷在打理,咱们在铺子里见到的那位甄姐,估计是甄老爷的女儿或是其他侄女。您想啊,如果是同一个人,甄老爷怎么可能来咱们家!”
王娘子心里有了打算,“是这个理儿。娘这一辈子没过上好日子,前半辈子跟着你爹没享多少福,好不容易将你和遇儿拉扯大,没想到遇儿去了京城。娘如今不求别的,只想多给你攒些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王娘子拉着阮娴的,“娴儿,娘这后半辈子,就只能指望你了。”
阮娴眼珠子转了转,“娘,您就放心吧。”
甄远山来到阮家亲,因着王娘子还没有回复,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甄玉琛哄着阿芙睡下后,出去淡月轩。
这一段时日,甄家的生意下滑许多,她的两个伯父也整日奔波操劳。
甄家生意遇阻,是被她被拖累的,看着甄家上上下下的人面带疲意和急色,甄玉棠心里并不好受。
前世的时候,阮亭成为秀才没多久,甄远山就去到阮家亲,很快甄玉棠就和阮亭定了亲。
所以,前世没有出现张韶元要求娶她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甄玉棠有心帮甄家度过难关,可她只是个刚刚及笄的姑娘,并不认识什么有权有势的人。
若要张县令不再打压甄家的生意,只能求府城里有权有势的人家帮忙。
前世苏州府的荀学政很是欣赏阮亭,甄玉棠去过荀府做客。
然而这一世,甄玉棠和阮亭没有一点关系,自然也就没有和荀学政往来的会。
再者,即便她找到了荀学政,张县令是泰和县的父母官,自古多官官相护,荀学政没道理平白无故为了甄家而敲打张县令。
甄玉棠能帮的忙有限,现在外面流传不少关于甄家铺子的谣言,当务之急是要终止这些流言,要让县里的人知道,甄家买的东西是没有问题的。
甄玉棠去找徐氏,徐氏正在翻看帐簿。
观徐氏面色憔悴,她给徐氏倒了一盏茶,“伯母,您歇一会儿吧。”
“玉棠,你怎么来了?”徐氏勉强打起精神。
甄玉棠道:“伯母,府上大大的事情都由您操持,又因着我,给咱们甄家惹了麻烦。”
徐氏拍了拍她的,“别这么,你是甄家的一份子,甄家受了无妄之灾,这不是你的错,有你大伯哥、二伯父在外面奔波呢。就算咱们甄家的生意倒下了,我和你伯父也不会同意让你嫁给张县令的儿子。”
“甄家拒绝了张韶元的求亲,张县令便有如此做派,仗着自己是父母官,像个土皇帝一样,在县城里作威作福。若将你嫁给了他的儿子,和进了火坑又有什么差别?这种人最是容易翻脸不认人。”
甄玉棠眼眶有些红,“大伯父和伯母您对我的好,玉棠很清楚,也很感激您们没有将我嫁到张家。”
徐氏笑了笑,“感激什么?傻孩子,咱们是一家人啊!”
视线移到桌面上的账簿,甄玉棠问道:“伯母,近来铺子里的情况怎么样?”
徐氏叹口气,“生意下滑了许多,常常来咱们铺子里的客人,大多去了别家的铺子,恰好这段时间,王家铺子、李家铺子等,都开始降价了。”
甄玉棠眉心微蹙,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别家铺子降价,客人自然愿意买到物美价廉的东西,时间久了,咱们铺子里的顾客都流到了别家铺子去。”
徐氏点头,“是啊,除非咱们铺的价钱比其他商铺更便宜。我和你伯父这几日在想,要不也跟着调低价格?”
甄玉棠轻轻摇头,“要便宜许多才行,不然有那些流言在,还是没有人愿意买甄家的东西。可若是价格降得太低,又是在赔本做生意。伯母,这不是最合适的方法。”
徐氏长长叹了口气,“我和你伯父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无奈之举。”
犹豫了一下,甄玉棠出声,“伯母,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来听听。”
甄玉棠做生意的本领比不上甄远山和徐氏,是以,她没有太多把握,“流言只在一二人之间流传,便起不了风浪,诋毁甄家产品的言论四散,这才赶走了顾客。如果,能让大多人知道,甄家铺子的布料和瓷器毫无问题,流言自然散去。”
“外人以为咱们铺子里布料做工粗糙,那就挑个合适的会,将所有的工序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清清楚楚的看见。打出假一赔十的口号,如果哪位客人买到的东西是粗制滥造的,那就当场赔付十倍的价格。再利用书人等,将这件事情扩散出去。”
徐氏认真思忖着,“铺子东西的质量自然出不了差错,这也是个好法子,不过前期的准备和宣传少不了,待会儿等你大伯父回来了,我和他好好商量商量。”
有了解决的办法,徐氏心头压着的石块稍稍松动,还有一件要事,她又道:“玉棠,如果张韶元还打着你的主意,咱们甄家只是商户,等哪一日倒下了,就护不住你了。我和你伯父寻思着,还是赶快给你门亲事,以绝后患。”
“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想要为你爹娘多守孝几年,你也没有成亲的念头。可是,张县令在县里根基颇深,如果张韶元想方设法的要娶你,到最后咱们也是无可奈何。”
甄玉棠没有立即回答,依照她的想法,她并不想赶快嫁人,一是没有那个心思,二是阿芙尚幼,离不开她。
可这次事情给她提了个醒,张韶元为人浪荡狂妄,又心胸狭隘,若真如徐氏所的那样,甄玉棠继续留在甄家并不合适。
因为她,甄家生意受到了极大的损害,甄玉棠心里很是自责,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过了会儿,她轻轻的道:“听伯父和伯母的安排。”
徐氏露出笑,“伯母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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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甄玉棠给徐氏的法子,关于甄家商铺的流言散了许多。
这日,甄玉棠得知她外祖母生病了的消息,急忙去到林家。阿芙年纪,怕被过了病气,甄玉棠没有带着她一道去。
林家亦在泰和县,不同于甄家是商户,林家乃杏林之家,甄玉棠的外祖父和祖父都是县里有名的大夫,她的几位表哥也从学习医术。
林知落面带微笑,“表妹,好久不见。”
“林表哥。”甄玉棠眸子弯了弯,惊喜的道:“您回来了?”
林知落前一段时间为了找几味不常见的药材,去到了外地,甄玉棠上一次来林家时没有见到他。
林知落面上的笑容温煦,“是,我前几日回来了。走吧,外祖母正在屋里等着你。”
甄玉棠跟着他进屋,“表哥,外祖母身子怎么样了?”
林知落道:“姑姑离世后,外祖母悲痛难耐,郁结于心,伤了身子,加之上了年纪,不如以往那样康健。不过问题不大,无需担心。”
林知落口中的姑姑,就是甄玉棠的母亲。
甄玉棠放了心,“这就好。”
进到屋里,林老夫人一看见甄玉棠,眉间的皱纹舒展开,整个人精神许多,拉着她问起甄家的情况。
为了不让林老夫人费神,甄玉棠挑着了几句,又陪着林老夫人用了午膳,看天色不早了,准备回家。
临走时,她的大舅母高氏送着她出去,“玉棠,得知张县令的儿子去甄家提亲,我和你舅舅捏了一把汗,好在你那伯父和伯母还不错,没答应。”
甄玉棠笑了笑,“让舅母担心了。”
高氏亦是为了甄玉棠着想,“自从朝廷下了命令,不必非要守孝三年,我瞧着咱们县里好多人家都只守孝一年。你也守孝一年多时间了,又出了张韶元这件事,你和知落是表兄妹,知根知底,年龄也没差几岁。”
顿了顿,高氏下去,“你若是愿意,明个让知落给你送些常用的药草过去。”
如果没有前世的经历,依照甄玉棠的性子,她没能这么快理解高氏话里的意思。
可她多活了一世,纵然高氏的隐蔽,甄玉棠还是听明白了,让林知落给她送药材只是借口,高氏是想撮合她和林表哥。
林表哥长相不差,虽然比不上阮亭那样出众,但眉目隽秀,举止儒雅温润,从习医,比她年长三岁。
林知落的为人,甄玉棠也是清楚的,若是和他成为一家人,甄玉棠并不反感。
心里有了决定,她轻轻笑了下,并未拒绝,对着高氏道:“好。”
在府学读书,每逢月底,有四天休息时间。以前放假时,阮亭常留在府学,这一次,他决定回去泰和县。
还没到码头,路上遇到一个算命先生,那老先生突然叫住阮亭,“公子最近可是梦到了旧人?”
看了他一眼,阮亭并未回答。
那老先生也不在意,“老夫今天心情不错,刚才想着,要给从街头那边走过来遇到的第一个年轻郎君算上一卦,公子正是这个有缘人。公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阮亭神色淡漠,“梦到了旧人如何?没有梦到又如何?”
老先生掐指算了一下,“公子与那旧人前缘未断,会在合适的时间梦到她。”
阮亭不动声色的道:“我与那旧人何来的前缘?”
算命先生看着他,“一切世间,生死相续,缘深缘浅,自然是那前世的姻缘。”
完这神神叨叨的一番话,那老先生笑着离开。
阮亭望着算命先生离开的背影,眸色复杂,前世的姻缘,恰好与他做的梦对上。
阮亭回到泰和县,王娘子给他准备了吃食,又问起他在府学的情况。
阮亭察觉,这次回来,王娘子对他的态度要比以前热切许多,“我在府学一切都好,您不用担心,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什么事情没有?”
王娘子早就想好了辞,“是有一件大事,甄家的大老爷,想要与咱们家结亲,娘同意了,你可愿意娶那位甄家姐?”
作者有话要: 阮亭亭终于回到泰和县,却发现甄棠棠开始与别的男人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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