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离的第三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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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黑袍的算命先生指着桌面上的几枚铜钱,“据卦象来看,你与那位姐姻缘浅薄,在一起只是徒生不合,消耗彼此的情意。不如就此分开,各自过好各自的日子,也不至于走到两败俱伤、互相埋怨的局面。”

    阮亭目光沉沉,闲来无事时,他看过周易这样的书籍,对卦象有一二分了解。

    这个算命先生所言,确实和卦象显示的一样,可他并不相信。

    袁姓算命先生看了阮亭一眼,“观公子脸色,似是并不相信老夫所言?”

    阮亭薄唇吐出一个字,“是。”

    那算命先生也不生气,“老夫师承袁天师,我师傅被别人赞誉为‘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虽我才学不精,却也是从跟着师傅学习占卜之术。我来问一问你,当日我猜中你梦到了旧人,还你与旧人有前世的姻缘,我的对是不对?”

    阮亭淡声道:“不错。”

    算命先生抚着胡子,“那我再问一问你,老夫今日猜中你好事将近,对,还是不对?”

    阮亭并未出声。

    那算命先生笑了笑,“公子虽未回答,但看样子,老夫又猜对了。老夫猜中了两次,而用六枚铜钱占卜,只需一次,每卦必准,虽可能会有细微不同,但大体趋势不会改变。”

    “公子与那位姐成亲,婚事并不顺遂。你无情时,她有意;你有情时,她无意。既然如此,希望公子听老夫一句劝,及时中断,对彼此都好。两人在一起,这条路越走越窄,索然无味;分开了,这路也就宽敞了。”

    阮亭静静听着算命先生的话,一颗心宛若被悬在心头的刀尖刺了一下。

    他试过与甄玉棠分开,看到甄玉棠与林知落在一起时,他什么都没做,可他始终放不下。

    甄玉棠只拿他当同窗对待,这门亲事,是他强求来的。他若是就此放,甄玉棠只会离他越来越远,到时候,怕是两人和陌生人差不多。

    他执拗也好,他固执也罢,他不想只与甄玉棠当一个陌生人。

    修长冷凉的指,一一捡起桌面上的铜钱,阮亭将那六枚铜钱重新装进金龟壳里,“两年前我离开京城,一些纨绔子弟讥讽,我只是秀才郎的儿子,再也回不到京城。若是我按照那些人所的,自此一蹶不振,那么现在,我便是一潭人人可踩一脚的死水。”

    “袁先生之前两次确实猜中了,然我不信天命,天道无常,虚无缥缈,知其一未必知其二,人定胜天。”

    阮亭话音落下,他将金龟壳里的铜钱撒在桌面上,六枚铜钱洒落出来。

    那算命先生凝神看过去,不由得面露诧异。

    本是不吉的卦象,此刻有了一线生。

    他盯着桌面,“公子未习过占卜之术,这卦象由你卜出,虽有了一线生,却不一定准确。强扭的瓜不甜,公子何必这般执拗?”

    阮亭神色淡淡,他并不是轻易放弃之人,“强扭的瓜,甜还是不甜,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那算命先生愕然盯着阮亭,未想到他会出这样一番话,“这”

    过了会儿,他轻笑着摇头,“是老夫迷惘了,老夫习占卜之术几十年,局限在这六枚铜钱里,只觉天命难违,人难胜天,即便努力过,改变的可能也微乎其微。可是,正如何时下雨,何时雨停,不可琢磨一样,天道变幻莫测,我窥得到也只是冰山一角。”

    “只要一个人心诚,有错必改,坦诚以待,因果自是会随之变化。即便最后的结果仍和之前一样,只要问心无愧,不留遗憾就好了。”

    算命先生作了个揖,“公子,老夫今日受教了。”

    阮亭道:“袁先生不必客气,是我要多谢袁先生指点。”

    阮亭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只听那算命先生又道:“那位姑娘与公子成亲后,还望公子多提防你的身边人,勿让你的身边人伤害了那位姑娘。”

    身边人?阮亭转过身,眉头微皱,“多谢先生提醒。”

    他薄唇抿了抿,他的身边人会伤害甄玉棠吗?

    是王娘子和阮娴,还是其他人?

    去到府学,阮亭去到丙班,赵构就在丙班,如今他与甄玉棠定了亲,总要给赵构一个交代。

    丙班一个学子和他打招呼,“阮亭,你来了?”

    阮亭微微颌首,问道:“赵构可在?”

    那位学子回道:“赵构不在,他托人请假了,是要过几天再来府学。”

    阮亭“嗯”了一声,离开丙班。

    再有几个月就是秋闱,无缘无故赵构是不会请假的。阮亭猜测,看来是赵构家里人不同意他入赘甄家,他待在家里求他爹娘同意。

    总归,这件事是阮亭做的不地道,等赵构来到学堂,是要骂他几句,还是要打他几下,阮亭都认了。

    阮亭打听了赵构的住址,写了一封信,给赵构家里送去,信中将事情始末完完整整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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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桃一脸喜色进来,“姐,有一个好消息,不知道是何人把张韶元弄进县城里的清风楼去了。”

    清风楼里,有许多卖身的倌。

    闻言,甄玉棠也不由得笑起来,这可太解气了,“樱桃,你去里间多拿几张银票,我们去清风楼。”

    张韶元欺负了那么多姑娘,是时候让他尝一尝同样的滋味。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恶有恶报。

    樱桃笑眯眯的应下,“好的,姐。”

    樱桃进屋拿银子,甄玉棠单托腮,思忖着,张县令被流放岭南,张韶元被打了六十大板,但张家其他几个儿子并未受到牵连,张家的权势虽不如以往,却还是留有一些根基的。

    按理,县城里没有几个人敢把张韶元送去当倌。

    是哪个好心人把他送进了清风楼?

    不过不管是何人做的,总归是帮甄玉棠好生出了一口恶气,张韶元进了清风楼,可谓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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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韶元醒来之后,弄清楚处境,他阴沉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瞪着清风楼里的倌,“你们别过来,我爹”,顿了顿,他改口道:“我表舅是知府大人,我二叔是河省的县令,要是让他们知道你们这样对我,整个清风楼等着倒闭吧,快把我放了!”

    清风楼的老鸨是一个年轻女子,约莫二十来岁,名高瑶。

    她不屑的笑了一下,“张公子威风好大啊,你以前不是最爱你爹是县令大人吗?怎么今个不了?”

    张韶元脸上火辣辣的难堪,“你们这群下贱的东西,听到没有,快把我放出去!”

    “下贱?”高瑶冷笑了下,“入了我清风楼,你也签了卖身契,出去可没那么容易。看看你如今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是县令的儿子呢!进了清风楼,就要遵守清风楼的规矩,不听话,那就用鞭子修理他,打到他听话为止。”

    高瑶转头吩咐道:“教教他清风楼的规矩,可以的话,今晚上就让他接/客。”

    这时,一个伙计进来,“老板,甄家大姐找您。”

    “我知道了。”高瑶出屋子前,吩咐道:“看好他这个下贱的东西,别让他跑了。”

    高瑶出去,把甄玉棠请到屋里,“甄大姐怎么来了?”

    甄玉棠示意樱桃把几张银票递过去,“不瞒高老板,张韶元作恶多端,还望高老板好好‘招待’他,别让他闲着,让他每天多接待点客人。”

    高瑶有些意外,她笑了下,“我喜欢甄姐这样的性子,有仇报仇,性格直爽。甄姐放心吧,已经有人提前交代过了,我是不会让张韶元在清风楼里好过的。”

    甄玉棠询问道:“不知是何人?高老板能否告知?”

    高瑶摇摇头,“不是我不告诉甄姐,我也没见到那个人的面。张韶元被送到清风楼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其他人。他被人修理了一顿,鼻青脸肿的,整个人昏迷不醒。”

    “旁边放着一千两银票,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我趁着张韶元昏迷的时候,赶紧让他摁印签了卖身契。”

    啧,那个好心人动作还挺隐蔽的,看来是不愿暴露身份。

    甄玉棠又道:“斗胆问一句,一千两银不是数目,但张家在县里仍有些权势,高老板怎会同意把张韶元弄进清风楼?”

    高瑶并未隐瞒,“告诉甄姐也无妨,我虽是清风楼的掌事,但和清风楼的倌相处久了,是拿他们当家人对待的。去年,张韶元在清风楼玩弄了两个倌,他段狠辣,荒/淫/无耻,一夜过去,那两个倌死了。”

    “张韶元是县令的儿子,我无权无势,连为那两个倌讨个公道都做不到,清风楼又是风月之地,也不方便办丧事,最后只在寺庙里给他们点了香火。如今张韶元落到我的上,我是绝不可能放过他的。”

    甄玉棠轻叹口气,“乌鸦尚知反哺,张韶元却连畜生都不如,人命在他眼里,卑贱又轻微。”

    “是啊,他们虽是倌,纵然身份不堪,可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我趁着张韶元昏迷的时候,摁着他的指签了卖身契,赎身的契银高达十万两。就算是苏州府的知府大人要救他,也没法子。”高瑶把桌面上的几张银票推过去,“所以,这些银票,甄姐还是拿回去吧。”

    甄玉棠并未拿回来,“还是高老板收下吧,就当这几张银票是我给那两个不幸丧命的倌添的香火钱。”

    高瑶心里一暖,不少人觉得清风楼里的倌只是玩/物,死不足惜,这位甄大姐却不是这样的。

    高瑶道:“甄姐可要去看一看张韶元如今的惨状?”

    甄玉棠想了想,答应了。

    清风楼的几位伙计一拿着鞭子,正教导着张韶元规矩,但凡张韶元不听话,粗粗的鞭子使劲甩到他身上。

    张韶元连连痛呼,在地上打滚,最后受不住了,不敢再顶嘴,格外的听话。

    高瑶走进去,“把他的伤抹些药膏,有个王老板玩的挺开的,今晚就让张韶元伺候那位王老板。”

    张韶元刚欲骂几句,看到高瑶里的鞭子,瑟瑟噤了声。

    他又看到甄玉棠,脸色又清又白,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以前是他派人砸了甄家的铺子,还想着要甄玉棠伺候他。现在,他却是这样的下/贱可怜。

    张韶元咬牙切齿的着,“甄玉棠,虽我没有证据,可把我送进清风楼,与阮亭脱不了干系,其他人不敢这么做。阮亭如此心狠辣,以后他和你成了亲,有这么一个枕边人,你就不怕吗?”

    甄玉棠面色如常,“阮亭几日前就去了府学读书,和他有什么干系?你作恶太多,多的是想看你笑话的人。高老板,若是张韶元接客的时候,突然了什么不该的话,影响的可是你们清风楼。”

    高瑶道:“甄姐放心,清风楼里的规矩严苛,多收拾他几次,他就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了。”

    离开清风楼,樱桃叽叽喳喳的高兴极了,“姐,以前张韶元仗势欺人,被他欺负的人不在少数,这次他成了倌,恐怕不少人要去清风楼里羞辱他一番。不过,等张韶元几个哥哥回来了,高老板以及把张韶送去清风楼的那个好心人,会不会遭殃啊?”

    甄玉棠笑了笑,“不会。张韶元签了卖身契,想要赎身,就要拿出十万两银子。张县令以前最是疼爱张韶元这个儿子,张韶元的几个哥哥对他多有不满。如今张家倒下了,张韶元的哥哥与他关系并不亲厚,是舍不得拿出十万两白银替他赎身的。”

    “就算最后张韶元的卖身契作废了,张韶元当过清风楼的倌,有这么一个弟弟,对于张韶元的几个哥哥来,是耻辱,也影响张家人所剩不多的声誉。依照张家人的性子,八成会与张韶元断绝兄弟关系,让他留在清风楼。”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张韶元的几个哥哥回到泰和县,不愿拿出十万两白银替张韶元赎身,最终与他断绝了兄弟关系。

    张家人本打算报复甄家,碍于甄玉棠即将与阮亭定亲,忌惮阮亭背后的宣平侯府,不敢再生事端,无奈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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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韶元成了清风楼的倌,我要是男子的话,一定要去清风楼好好羞辱他一顿。”韩晚吃了一块糕点,又道:“玉棠,你可真够迅速的,这么快就要与阮亭定亲了。你不是想要找一个上门夫婿吗?”

    甄玉棠淡然一笑,“上门夫婿没有了。”

    韩晚感叹道:“哎,世事难料,你竟然和阮亭在一起了。”

    韩晚想起甄玉棠过不喜欢阮亭,但现在,甄玉棠即将成为阮亭的未婚妻。

    她想问些什么,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她与严良的感情还没弄清楚呢,她也不是聪明的姑娘,还是别掺合甄玉棠与阮亭的事情了。

    即便她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惹甄玉棠不高兴。

    韩晚道:“那你与阮亭什么时候成亲啊?”

    甄玉棠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我与阮亭的生辰八字合不合还不一定呢,要是不合的话,这门亲事就不用继续下去了。”

    甄玉棠总觉得,指不定前世的时候,她与阮亭的生辰八字就不太合,是阮亭这厮搞了什么脚。

    去到府学的当天晚上,阮亭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前世和这一世一样,测出来阮亭与甄玉棠的姻缘不合,当时虽不是这位袁先生占卜的,但结果一样。

    阮亭把占卜出来的结果替换了,换成了婚事顺遂,天作之合,拿回家交给王娘子。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王娘子不知道,甄玉棠也不知道。

    前一世他与甄玉棠互相看不顺眼,他还被王娘子逼迫着答应了这门亲事。

    若是他把占卜出来的批语拿回家,这门亲事就会作废。

    可是,他还是做了和这一世同样的选择。

    这般想来,其实前世与甄玉棠成亲,并非是王娘子用亲情逼迫他。他若是不愿意,没有人可以逼着他答应。

    又过几天,李石去府学找他,“阮亭,按照你的安排,张韶元已经被弄到清风楼了,我听甄姐也去了清风楼一趟,你是不是在为甄姐出气啊?”

    阮亭勾了勾唇,没有出声。

    李石粗声道:“你放心,事情做的很隐秘,不会有人知道的。你这一下子出去了一千两银子,这大半年做布料生意赚的银子你都拿出去了,你怎么娶甄姐啊?银子不够的话,兄弟我给你出点。”

    阮亭道:“无妨,我还有些余钱,再者,再有两三个月就是秋闱,近来学业繁重,成亲的日子没有这么快。”

    阮亭知道,甄玉棠答应与他定亲,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如此一来,他也不愿匆匆忙忙的与甄玉棠成亲。

    李石嘿嘿笑了下,“甄姐和你挺相配的,你不知道,县里好多郎君喜欢甄姐,要不是之前出了张韶元的事情,指不定早就有人去甄家提亲了。”

    阮亭当然知道,喜欢甄玉棠的男子不少,但无所谓,以后他就是甄玉棠唯一的未婚夫。

    泰和县这边,甄玉棠正在屋里教导阿芙背诗,樱桃急匆匆进屋,“姐,赵公子来见您。”

    甄玉棠随口问道:“哪位赵公子?”

    樱桃回道:“是府学里的赵构赵公子。”

    赵构来到了泰和县?甄玉棠放下书籍,“阿芙,姐姐出去一趟,你在屋里等着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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