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扶卓仪，刘氏回来时，眼中嘴角处勾着掩盖不住的笑意：“这扶相公可真好！瞧那大度的姿态，挥的阔绰，话的气度，还有那笑容，啧啧，天底下怎有长得如此标致，人又好的人呢？”

    刘氏眉眼间的神态过于满意了一些，魏老头认同点头，可也瞅出婆眼睛里的盘算，不屑于这俗妇为伍，直接打消念头道：

    “好是好，可人再怎好也与你无关，倒是咱，这几日下来，一连欠了扶相公那么多，还不知怎还才好？”

    “不用怎还。”刘氏一把拉下魏老头的胳膊，一个阴窃窃的眼神丢过来，绕有诡谲的打算道：“直接把咱玉儿给他过去，搭个亲家关系，就当还了吧。”

    魏老头勃然瞪愣：“什，什么！你，你你，再，再一遍？”虽猜到她有盘算，但还是愣觉着自己是听错了，这是要拿闺女去抵债？还是作甚

    “我，把玉儿送到扶相公那儿去，去他那儿当个妾，也好过许给庄家户！”刘氏瞥眼正色。

    此话一出，楚娇娘准备端药的，介时顿下，猛侧头，愣眼看过来许久。

    江玉亦未曾反应过来，懵着脸道：“娘，你你刚刚什么？”

    魏老头觉得荒谬，极致的荒谬，直摆着头：“咱们欠下扶相公的恩情没错，但不也至于将玉儿给过去！哪有你这般当亲娘的吗！”

    “我也不全是为了还这几日的恩情，我这也是为玉儿的将来做打算！”

    “送去给人当妾，这是什么打算？”

    “人家家里有钱，又是当官的！怎就不好了！我家玉儿将来那可是要当大夫人的！你还想阻拦不成？”

    刘氏对她这两个孩子的冀望委实高，便是江玉闹过后，也始终没放弃将她往达官显贵家里头送。话如此被摆下，吓得魏老头惊恐万分，愣不忍去驳回她的憧憬。

    楚娇娘则是瞠目结舌。

    刘氏见着一屋子人发愣不信的眼光，白眼一翻，索性当着面把事儿和想法给敞明了。

    扶卓仪第一次造访，与魏轩高谈阔论之时，刘氏就中意此人，只是听见有了对象，在当时想着，既已有主那就不便叨扰了。

    而今自己这个败家女儿闹过后，这段时日里她也仔细想了，是该为这个女儿好好考虑了。既然找不到大庄子户，捡着扶相公这号人，去个当个侧房妾室，那也是有头有脸，珠宝钱财定不在话下，是很不错的。

    至于扶相公人品甚的？从擒走走货郎，帮着找江玉，又帮着憨媳妇儿请大夫，再凡事都在照顾他们家来看，这扶相公都是顶好的人。加之与魏轩又是好兄党，如若结起亲，那可是亲上加亲，不失于一桩美满的好事儿。

    刘氏的算盘算得精准作响，一面打着还债的旗号，又一面以愧对女儿的姿态，不忘继续给她找“好”人家。

    楚娇娘僵着的嘴角有些抽搐，好一个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不，为她之计深远！随后转回眼神，继续去端药喝了。

    她老人家也就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要她闺女？

    魏老头无言，摆头，这婆子是连天鹅肉都不想吃，想直接吃凤凰肉了！都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能跳起来！也不掂量自家是个什么光景！

    “荒唐！荒唐！”老头子一甩袖，出了门。正反不是他的亲闺女，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儿。

    江玉恍恍惚惚，脑中有些乱，两只眼睛忽然眨得飞快，心口不知怎的，居然也加速跳动起来。

    楚娇娘昏迷的这几日以来，姑姐没少受到扶卓仪备至温和的关怀，心里早是一见他，就开始猛猛地扑通扑通起来。

    而今再听闻刘氏如此摊开明白的话，姑姐内心翻腾窃喜，咬着下唇，好不扭捏，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扶卓仪的容样，整个脸燥起一阵火热，红了。

    “娘，你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都这般大了，确实得好生为你寻人家了！”

    江玉羞红脸一笑，“嗯，谢谢娘。”完，继续低头扭捏充满浮想。

    楚娇娘颇瘆得慌。

    刘氏心里笃定下这个打算，又在确认江玉有成为他人妾室的心思后，开始操动起来。然着的第一步不是别人，正是楚娇娘。

    楚娇娘与扶卓仪的关系仅次于魏轩之后，若是魏轩在，刘氏还真不好开这个口。而今家里只有楚娇娘，这娘儿们之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得暖心些，便即可消除隔阂。

    未等楚娇娘身子好全，第二日刘氏便端茶奉水坐在她床边，以慈母般微笑的脸把着她了好些话。

    先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再是感叹生活，人情世故，最后直奔主题道：

    “娇娘啊，玉儿的事昨日我都明了。我瞧着你与扶相公走得近，看能不能从中间给推波助澜，牵牵线，毕竟玉儿及笄之年都过了，村里凡这个年纪的姑娘，可都嫁了呢！你也为这个妹妹想一想。”

    楚娇娘喝着水，硬被呛着咳了好一会儿。

    刘氏反应迅速敏捷，忙伸轻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如同抚着一只猫儿一样，嘴里还出于担心的埋怨：“怎这不心，慢慢喝，别急。”

    楚娇娘端着杯子，惶恐。

    道真心话，楚娇娘很是希望这个姑姐能赶紧嫁出去。但同是出自真心，她也不能让姑姐这样的人去祸祸扶卓仪那好的一个人。姑姐是什么品行？村里上下可都是知道的。瞧着魏轩也是不希望如此，不然怎能第一次见面，就编了谎堵了他们？

    “娘，这教我如何开口同扶相公讲？若他不愿纳妾呢？”

    “他那林家的二姑娘不是还没娶进门嘛！你这头使点力儿，道道，让他把那头推了，把玉儿过去。而且大郎同他关系那般好，若是结了亲，以后他二人那可是敲都敲不开的真兄党了呢！”

    闻话，楚娇娘内心狂汗不止，哪家的几姑娘居然都记得清楚？还安排得妥妥当当竟让她劝人给推了？连兄党情意也摆了出来。佩服佩服。

    别要真有这位林家二姐，便是现在空口的幌子，她也不干这损人的事儿。

    “娘，您这般可不好吧”

    “没甚不好！”刘氏定定截断她的话，自诩看穿了一些事儿，叹着一脸欣慰道：“你昏躺的这几日，我见扶相公同玉儿两个，来往很为友好，这两人怕是暗生情愫了。孩子们脸皮薄，不好捅破，做长辈的也就直接点，去帮帮他们，免得两人错过。”

    着，拍着她的身子，叫她有个好想法。

    楚娇娘揉按了鼻梁，身子很是虚弱，无话多，直咳着道：“娘，我瞧着，这事儿等我好了再，行吗？”她还不想病情加重。

    刘氏倒是没多想，点了头：“也行，你现儿伤风未愈，让你操心这个着实有些伤神。不过我这话儿可是了，你记着就行。”

    楚娇娘嘴里发苦：“行，我记着。”

    刘氏为了与给江玉好这门亲事，在楚娇娘生病的这几日，硬拉着江玉将屋里里里外外的活儿全干了一遍，扫洗衣做饭砍柴，一样不漏。

    知晓楚娇娘是个爱干净的，母女俩还把地上擦拭的一尘不染，连阴暗角落都没放过。楚娇娘怀疑，刘氏母女二人是不是针对她上次大扫除的事儿，故意来整她的？只差翻箱倒柜了。

    老头子则沏着自己的茶，在院里怡然哼着曲儿，置身事外。

    一连五六日，楚娇娘药已吃完，身子也渐精神起来，而刘氏与姑姐却依旧如此。

    扶卓仪在此期间来看过她两次，两次来，刘氏两只眼睛像抽了风似的，对她挤个不停。楚娇娘心领神会，但全含糊其辞，了些无关痛痒的话盖了过去。

    可俗话，吃人嘴软拿人短。家中的媳妇让婆婆与姑姐尽数揽了家务活，又对她如此关怀，这媳妇若是不替婆婆做点什么，那便是她缺心眼儿了。这话要是被人传出去容易让人病垢。

    “娘屋里的活儿，还是我来吧”

    楚娇娘想去拿扫把，硬生生被刘氏挤到了一边：“不用，你身子都没好全，歇着罢！”

    “娘我去”

    “不用！”话还没开口就被拒绝。

    楚娇娘见刘氏麻利的身形忙忙碌碌，自己无所事事站在院子当中，内心诚惶诚恐，着实不安难做。

    又过了几日，刘氏似乎终于发现她有心无力对待姑姐的人生大事，反而有心同她抢活儿干，领略了什么，和气的面色终是骤转而下。

    这日，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清风徐来，扶卓仪又来了，拿着魏轩写回来的信过来的。

    楚娇娘盼了许久魏轩的消息，终于来了，然而欣喜雀跃的心还未开始跳动，在旁的刘氏猛的一声咳嗽暗示，楚娇娘拿在中的信，已不知要不要拆开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