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书信趣味
四五月的气候,在下过雨后格外透凉。雨水洗刷后的山野乡外,幽幽绿色盎然眼中,荡漾出心旷神怡,让人气爽精神。
已是四月末,第一批春蚕已入三眠,已有成茧化蛾,楚娇娘从阮萍姨上得的那六只蚕宝蚕身子皆变得透明,开始呆呆发起愣来。
楚娇娘忙找来稻草杆,植起几个蚕架子,再盖上一个蓬儿,放在簸箕里头使得光线暗了些,好让这些熟蚕上簇寻得舒适的地方吐丝结茧。
另外,从蚕纸上孵出的二十多条蚁蚕而今也是蜕了两道皮过了二眠,过不了多久,也要入三眠上簇吐丝。
看着这些宝贝,楚娇娘心情霎好,亦满心期待最后的丝茧出来,嘴里不自觉便哼起了歌谣。
回头入到房里,兴味起了后不见退却,于是握笔蘸墨,将这大好的心情诉写下来,寄往魏轩。
上头还画了一副画:一个圆圆的棕色簸箕;簸箕里头画了翠绿翠绿的桑叶;桑叶上头画了两条白胖胖的蚕正津津有味的吃着桑叶;春风吹落银杏树叶儿飘落
翰林院学府书院内,魏轩收到来信,在看了扶卓仪送来的信,比上楚娇娘送上来的信后,庆幸扶卓仪是个透实的人。
家中发生了何等大事儿,这娘子竟然在书信里与他谈论养蚕之道,竟还给他画了一副画。又气,又想笑,又不知该些甚么?
直教同他一道在书院内注经释文的另一位庶吉士,看了个不知所云。之后,那人就见魏轩就地研磨疾笔书写起来,眉间还拧在一起,表情委实严肃。
魏轩将养蚕之道与画放于一边,全然问了楚娇娘楚家之事如何,她又如何?
要他这娘子当真是报喜不报忧,把心儿放得宽,甚都想瞒着他!这可不行。
魏家这头,楚娇娘在熟蚕吐丝包茧化茧成蛾交尾产卵,后头的二十多条蚕均在茧中后,收到了魏轩的来信。
念念看罢信中内容,楚娇娘抬起乌溜溜的双眸,直瞪瞪的盯着来送信的扶卓仪许久。
魏家院中,银杏树下,夏日清透之风教人畅爽身心,而扶卓仪抠了额角,略感发热,有几分不自在。
“我以为嫂嫂已同魏兄道了此事,便在与他的书信上寥寥提了几笔。没想着嫂嫂原来是没有。”
此话甚是心虚。
楚娇娘无言多话,提上一口气,松下,把信收了起来。
不魏轩也问了过来,还能怎样?
楚娇娘内心且叹气低落:只有请罪过去罢!
方想起什么,楚娇娘又抬了神色问道:“你方才我娘家哥哥如何?”
闻话,扶卓仪亦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楚娇娘上回请扶卓仪帮忙之后,近半月的时间,他还真真切切去查了此人。此人秉性委实让人不敢恭维。
刚才本想告知,见楚娇娘在读信,便收了嘴。
这楚怀文在楚老头下葬之后,第二天立马就去了邻县的赌马场,一连半月没有出来。后来出来时,听是跑出来的,跑去哪里?扶卓仪这位新厮没有追上。
也就在昨日,西川河那头有人个船夫过来报案,河里死了一个人,打捞起来核实身份,竟是水洼岭楚家的——正是楚娇娘的哥哥。今早王氏同楚惜文去领了人,这会儿怕是在家里哀嚎。
从昨日追查至今早,适才知道楚怀文在赌马场里欠了债,还不上,所以跑了。跑了之后,被追债的人追上下了毒,这才将人打致命。不过凶现而已伏法归案。
听完,楚娇娘脸上无有一丝动容,沉下冷定。
扶卓仪见她娇俏的容样下是一片冷漠,似是听着一个无干要紧的事儿一样,不禁怔然。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这位嫂嫂的不屑以然模样,让他也感到了寒冷。
“嫂嫂”
楚娇娘回神,忽起一丝苦笑:“那就无事了吧。”
闻话,扶卓仪心中略有局促,虽是点头应下,但内心对楚娇娘却突然有些复杂之感。无在多道话,便借口有事,告辞离开。
楚娇娘只是觉着,那是楚怀文自己作的报应。只可惜那方苴却砚是被糟蹋了。
养蚕之后,时间过得甚是快,窗间过马,白驹过隙。春蚕过后,便是夏蚕伊始。
夏蚕难养,几场雷雨之后,好些条新出来的蚁蚕因不适应湿热气候,皆成了僵蚕一动再也不动了。楚娇娘推了外头东家的活儿,将心思放在家里,全身心的来照顾这些蚕宝宝。
自上回那几十只蚕蛾交尾后,产下不下于千卵,虽死了好一些,但数量看着是愈发庞大起来,是以楚娇娘找人打了两笼梯架子,做了十多个蚕箔,顺带连上簇用的格子架子,产卵的箱笼,蚕纸,全也备了。
魏老头觉着这是个致富的好门道,比种田好。于是主动在后院帮忙支起了一个草垛屋子,专门做了蚕室。公媳俩忙得热乎。
刘氏且不见着这些密密麻麻的蚕虫,头皮就发麻。单是置备这些养蚕器具,连她都已经贴了大几十文钱币,心里极其不舒服。
都养蚕赚钱,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刘氏虽不指望多的,但也希望他们能赚点,总好过自己白搭了钱。
楚娇娘每每见刘氏这副既嫌恶,又想靠拢,又拉不下面子下台阶的样子,委实好笑。于是时不时有意顺顺几句,拉她往蚕室里钻钻。
翰林院学舍里,魏轩又收到了家中来信。这次楚娇娘在信上坦诚的解释了楚家的事儿,顺带将楚怀文的事儿也报了过去。
而今楚家对她来已是过去的事儿了,楚娇娘眼下全将心思放在了蚕道上,一个人在家的日子过得自在。
信的末尾,楚娇娘还颇抱怨魏轩为何不回她养蚕之事,并且告诉他,家里现已经有了蚕室,教他回来可莫被吓着了。魏轩好笑。
看至落款处时,楚娇娘虽没有留下名字,但这次却是画了一条又肥又粗的大蚕,狠狠咬着桑叶。
魏轩着实没忍住,咧嘴开颜而笑:瞧那只蚕,咬得可不就是他?
同舍舍友正懒散的睡着午觉,听见声音,睁眼再瞧见魏轩这模样,哪还睡得下去?上月在书院就见他如此,这次又是。
一溜烟的串到他桌案前,谄谄挑了个下巴,示意他中的信,道:“每月你总有这么几天,能否分享分享一二,你家中这位娇妻,究竟给你写了甚?让你如此心花路放,乐不可支的。”
魏轩切实是大好的心情,一面把信叠好放入信封,再放入书匣子里,一面有意调侃道:“你娶个娇妻回来,且晓得了。”
那人不屑睨了眼,“切!瞧你嘚瑟的,怕你是个妻管严。”
着,百无聊赖继续回榻上躺着了。
魏轩发笑,略略想着楚娇娘若是对他严管起来会如何?
“对了!”那人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道:“你上回托我问的事儿,今早来了消息,川州北地辽东这几处军营地儿,均无你的那位与你同乡的江峰兄弟。你是不是听错了,他可能并无参军?”
魏轩眉头微微压下:“那泉州呢?”
“泉州还没消息回来,那边可都是海运。”
“行,我知道了,多谢。”
“谢个甚,我先躺一会儿,记得散值后叫醒我,咱再去街头作画。”着,胳膊肘挡了眼睛,嘴里还喃喃嘀咕,“当甚个庶吉士,当个闲散夫子才最实在。”
魏轩笑笑:“你父亲怕是会被你气死的。”
“随他。”
且此人为太常寺协律郎之子——顾书卿。身高八尺,眉眼嘴鼻端正俊秀,除了脸型细长,也是为君子之相。与扶卓仪同期会考,得一个三甲末端。
却官家此前让三甲内,除状元郎外其余一干进士人等返乡做评估,再入朝中分职。而他为何在翰林院?
这得到一个关系户。
不过要起“返乡评估”这个事儿,其实也已经到了尾声。
秦晏上任两部尚书以来,朝中的贪官污吏,奸佞腐臣几乎肃清,分遣下去的新科进士们接二连三的也都回来,亦都做了分配安置。只是在回来的先后上,有所不同。
顾书卿去老家柳州半年,不知经过谁的帮助,办成了几件案子。协律郎怕他这个儿子在外头多吃苦,于是里拿着这几个案子去邀了功,提前将他调了回来。
然而回来后,却暂无职务安置,便让他来翰林院当了个庶吉士,继续学习。
也是顾书卿性子散漫,除了爱写点字画,无多的追求,混着日子得过且过着,这才同魏轩凑在一起,在外头作字画贱卖。
再他家中不愁吃喝,又为何愿意与魏轩一起做这个事儿?
那纯粹是协律郎逼他逼得紧。
协律郎自己是个搞音律乐曲的,就想让儿子搞点实在的,偏偏他儿子只爱书画。于是父子俩吵了一架,顾书卿因此被赶了出来。所以现在住着学舍,自己赚着外水,填填肚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