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采荷回来时，吟吟爽朗的侃聊笑声传了个好几里地，惹得院中与刘氏一道顽乐的芋蛋儿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定了动作，愣头愣脑的朝外头望着。

    要此人现在到哪儿，可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确实风火。

    待孙采荷入得家院内，院中学步车里的芋蛋儿一眼瞅见自己的娘亲回来，离开刘氏用拨浪鼓逗趣的，张开两只膀子，架着学步车就朝来人颠颠前去。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叫着。

    孙采荷一见自己儿子，忙放下中的篮子与农具，朗阔堆笑的脸冲着芋蛋儿亲热的贴了贴，嘴里道着：娘回来了。

    楚娇娘在后方看了个眼羡美好。

    母子俩贴热的了一会儿，又见楚娇娘在院中，孙采荷转忙迎着问道：“嫂子今日气色好多了，可是无大碍了？”

    楚娇娘略略还有些羸弱：“好多了，得亏弟妹这些日子的照顾。”着，拢近孙采荷，将里准备好的钱袋拖着放到了她的上。

    “娘这几日我瞧大夫的钱，吃喝的药钱，都是弟妹垫的，这叫我甚是过意不去，嫂子我储得钱也不多，就先还你一些，芋蛋儿也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也要许多花销，给他留一些。”

    楚娇娘如此不挑时候，主动还钱，刘氏未觉着异议，反而在一旁略显得意，心道：算这妇还识相儿。

    魏老头撇下一眼，没出声，收拾好农具，去洗了脸，进了堂屋。

    孙采荷虽知是刘氏道了话楚娇娘才如此的，但还是觉着唐突，兀自展示出一脸惊愣疑问：“嫂子你这是我都还未进屋歇下一会儿呢，这是跟我见外了？”

    “哪能是见外？咱家当家的男人都在外头，屋里你我都没几个收入，纯当是我这个当婶婶的给侄儿子的一些零花用度，你就拿着吧，咳咳。”楚娇娘着，嗓子起了痒，侧脸半掩了嘴，继而回来，又是一张清扬的笑容。

    孙采荷纵是个女人，竟也被这不经意的动作给惊艳了片刻，但此天然无害的笑容最终在孙采荷看来——她楚娇娘也就是一单纯的妇，也罢，无足轻重。

    转念，孙采荷也迎了一个真挚的感激：“那我就替芋蛋儿多谢她婶婶了，芋蛋儿，快谢谢婶婶。”

    着，里自然收下了那袋钱，随后抱起芋蛋儿，掇使着叫了好几声婶婶。

    魏家院子门前路过的正巧有吴氏陈氏二人，楚娇娘着实是有意挑着有人路过的时段给钱的。陈吴两人似无意间撞见了这一幕，于是背地里一些悄的话儿便了出来。

    俗话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孙采荷的性子看着确实让人挑不出刺儿，但于她本身的心思，倒是招了不少像万婶子那类爱挑拨的人。至于楚娇娘这般性子，自也有一些是向着楚娇娘的人。

    陈、吴二人此前能与刘氏拉下面子，靠得就是楚娇娘好几次的帮衬。但自打万婶子常往魏家串门后，陈、吴二人便再少来此，一些闲话也是从这些时候开始的。

    吴氏打斜的眼瞧了魏家院中，瞧那里头客客气气虚情假意的款样儿，特地盯着孙采荷哼了一声。

    “他家娇娘这回生了一场病，屋里的大事儿事儿，可全是被这继子的媳妇儿给拿捏了。明明是主动掏钱给人瞧了病，这会儿竟还讨要了回去，倒也是也有脸的。”吴氏道。

    陈氏忙压了压，“亲兄弟都要明算账的，这可没得，你也别乱。要我，这妇明知姓万的与娇娘有龃龉，还与那厮走得近，也不知安得甚个心。而今外头甚乱七八糟的话全是从姓万的嘴里出来的，娇娘这会儿可是被扎了人。”

    “所以我才道那妇压根不是甚善茬，只是面上抬得善罢了。还有姓万的那几个人，我呸！都没同娇娘过几句话，就断了人家的不是。当自己多大的脸儿呢！”

    “可不是。前几日我还听见这姓万的还辱骂了村长一家呢，就为了养蚕的事儿。”陈氏轻嗤，有意挑了万氏的语气道：“，便是娇娘放个屁，他家怕都要拿簸箕给接着的。你道这气人不气人？明明人村长都明了，要想用绢帛发家，那得养蚕练丝一步一步来。愿意的就尝试，不愿意的，也不勉强。那妇倒还和人家杠上了！”

    “得了得了，那种人没得甚好的，就是欠收拾的。咱还是少于此人往来，有空去劝娇娘也看着点。”

    两人着，到了家也就散了。

    然而这话，却引了事儿出来。

    村西头村长家，阔敞的堂屋里，大儿媳妇一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在堂屋两边的凳子上坐着，各自一张脸拉得有些长。

    特是那大儿媳郑氏，因自己是县里一规矩户人家的闺女，仗着是县里人，气性也大，丝毫未将长辈放在眼里，抛过一个横眼，拍了桌，就道：“我爹，您听听人万婶子了甚么没！他魏家那魏娘子放个屁咱都要接着的！您就道道，这养蚕究竟有哪个好处！”

    村长老脸上绷紧着严肃，知晓此妇有娘家撑腰，未与此妇较量。

    儿媳妇赵氏因是乡里妇，虽也有气，但整个人的气度显得些投乖顺一些，略显友好地拉了拉大嫂道：“嫂子，万婶子得话切实难听了一些，但嫂子也不该对爹如此话，好歹他老人家是一家之主，而且还是一村之主。要养蚕这事儿，我本也是不反对的，想着农活之余，养养蚕也当是悠哉的一件事儿，只道那万婶子的切实难听了一些”

    “哟！弟妹倒是会唱红脸呢！当初万婶子骂过后，背地里你可是怎个爹？你他老人家老糊涂呢！”

    “大嫂你可别冤我，我可没这话。”

    “有没有，你心里自个儿心里清楚！还甚个，缺心眼的老东西，好的坏的都不分，捡着几条虫子就当宝了，都不知道成与不成，就嚷嚷着在村里宣扬，也不怕人笑话！”

    赵氏急眼了：“大嫂！这话可是你的吧！别往我头上扣污水！乱挑拨。”

    郑氏哼出一气道：“呵！的时候没忌讳，现而当着面儿了，这就不敢承认了？儿子，日后可别学你这婶子，敢做不敢当。”着，还拍了怀中三岁的孩子。

    赵氏气到绿脸，抱着一岁多的孩子，冲站了起来，“大嫂！你别诬我，话起码得讲个证据”

    “够了！”听着俩媳妇你一句，我一句，怒沉良久的村长双搭着的拐杖往地上重重杵出一声儿，当即断了二人。

    村长家中这两个儿媳妇的秉性，村长这个当公公的最是清楚，一个话直来直往，仗着自己有点家势，毫不将他人放在眼里，将自己托得大；一个喜欢绕着花花肠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总当自己受了委屈似的，还爱端一脸活菩萨的款。偏偏甚个话没从她嘴里听到过？

    要姓万的那厮在自家门口骂了人，这俩妇不去找人家的不是，竟是在自家里问责？村长直冷哼了一声：倒也是她二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大壮和二壮不在家，别是我管不了你俩，我还是他们老子，是你俩的公公！当媳妇的就要有个当媳妇的样，平日里容着你俩，也别是瞧着我老头子好话，就蹬鼻子上脸的！你俩要是不愿养蚕，我同你娘来养。你们想干甚子，那就干甚子去！那姓万的又是个甚个东西！”老头子怒脸发了狠话。

    二位媳妇撇拉着脸色，听也似不听的模样，各自心里带着几许不屑，且由着老头子单独着。

    屋里的婆子正好从外头捡完野菜回来，一见家中摆着三方对仗的阵势，原是堆笑的脸，瞬间垮拉下来。

    村长家中虽不是三天一吵五天一大吵，但家中的不睦也都是众所周知的。不过是因家中老头子担着村长一职，媳妇婆娘们在平日里就得把样子端的极是和谐。

    下来，也是有家中这婆子给压着，才没将龃龉露出来。

    婆子见这番阵势，显然又是闹过，凌厉的神态一扫堂中三人，起了独特低沉的嗓音，冷冷道：“你们端着这些脸色又是给谁瞧呢？谁欠了你钱似的！”

    别是村长吃了几十年老婆子的瘪，就是这二位媳妇，入门的第一天便被婆子狠狠训过规矩。婆子甭管这媳妇家中是何地位，按照自己的做派，端出三从四德的，直训得大儿媳郑氏跑回娘家住了好几日，最后还是被娘家人送回来的。

    至于二媳妇赵氏无娘家可靠，心府深些，婆母甚个话，也都一一忍了下来。

    这会儿见婆母回来，赵氏立马殷勤迎上去，好一声婆母的叫唤，便把事由给道了出来。

    要村长家的二媳妇，是个会握先的。尽管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让人见不顺，可也不得不承认这媳妇的话，就是比大媳妇那张见谁都要压人几分气焰的嘴，得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