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案子要查,人也要查
访完周遭几户邻里,楚娇娘在家收整歇了两日后,除夕至来。
今年这个年于魏家过得不大一样,在陌生的他乡,闹着相等的热闹,却又异常清冷。
吃完年夜饭后,三人围在炭炉边,道了闲常,后听着欢歌笑语从后院传来,寻着闹声儿,楚娇娘去开了后门。
只见彩灯画舫鱼贯从后头的穿城河,款款至西游向东。
打前头的画舫上,有人儿踩着高跷,挥着水袖,头戴福禄寿三公的面具,可是欢腾;中间来的,唱了吴州雅韵风貌,曲儿连绵幽长,婉转动人;末尾的画舫一阵孩童嬉闹声儿,挥动烟花舞足蹈,一片闪烁光景,尽是乡里看不见的似锦繁华,似醉纸金迷。
“这儿可比乡里闹得花样多。乡里哪能看到这些?”魏老头负立在水边的台阶上,不尽感叹一句,老人昏暗的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楚娇娘虽乐着嘴,目不暇接的看着一层一层涌入眼中的壮景,也多有不一样的感触。道着,他们不是独在异乡的异客,而是老城里的新客。
魏轩在他们身后,一个老孩子,一个孩子。可叹:旧日不复,映照新颜,待到明朝,岁月可堪。
直到子时,外头的烛灯殆尽,各处的声音暗下后,整个城里才归入了守岁的平静。
正月初一,魏轩便去了府衙,楚娇娘则在一大早忙活着往邻里几家去拜了年。
一回生两回熟后,这坊子里的人多也都是亲善和悦热的,不过相较白婶儿切实独此人过于迥姝,果真是走到哪儿,都能听见有人在道此人,且也独此家事儿多。就在初八那日,便生了事儿。
先前楚娇娘只是听白婶家的婆媳关系不睦,也就在这个年后,那可是亲眼见着了白家婆媳二人举刀论剑的交锋的大场面。
且大年三十,白家的儿子跟着媳妇儿去了娘家过年,直到初八才回来婆家。
白婶这人一向也讲个原则规矩,儿子媳妇大年三十不在婆家过年,本就让她来气,竟然还把回婆家的时日拖至初八才来,纵是脾气再好的菩萨,那也得上个两句,何况是白婶儿?
当时那景状,楚娇娘恐是好几月都忘不了。那白婶儿拿着长笤帚,门都没让儿子媳妇进来,就在门口狠狠赶了人,嘴里还骂着:白眼狼,狼心狗肺的东西!
又道:女儿女儿不回来,儿子儿子不瞧她,老头子在王府没公假,你们让我死在这宅子里得了!
不料,那媳妇儿也是个厉害的,直戳穿道:一哭二闹三上吊造作了这么些年,也没见您蹬腿归天!该办的事儿不办,不该办的事儿办了一堆,竟晓得祸祸人!您老真该死去!
此话了得。惹急了白婶儿,笤帚一扔,上去便同儿媳妇掐了起来。
别头发扯了一大把,纵是衣裳都扯烂了里外三件儿,末尾若不是白老头整巧回来,与儿子俩人将各自婆娘拉住,恐是要闹出一条人命来。
最最稀奇的事儿,外头竟无一人看这场闹戏儿,可想而知,这有多习以为常了。
“隔壁白家真闹成这样?”
床笫边,魏轩正捏着楚娇娘搁在他腿上发凉的脚,有趣的听她道白家之事,顺捧着问了一句。
楚娇娘一面欢快灵活地勾动脚指头儿,一面瑟瑟道:“那可不!纵是听过婆媳干架,可我也是头次见,啧啧。”
魏轩瞧她惊恐的模样好笑,“那亏我娘走的早,你要是与我娘撞上,怕也是要干架的。”
楚娇娘睨眼盯上。
不过细细想来,倒也是。魏轩除了偷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性子像魏老头以外,余下偏强势果伐的性子全然不像老头子。想来应该是她那位仙去已久的婆母身上留下的。
魏轩是她的男人,此性子与她来,倒还好;若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婆母有此性子,楚娇娘打了个颤抖,他的没错,切实会干架。
魏轩见她一番入思畅想,委实又惹他发了笑意,忍不住掐了脸蛋儿。
“哎呀!你的碰过脚!”楚娇娘忙扭开。
“你的脚,怕甚么,莫不是你嫌弃你自己?”
楚娇娘鄙夷,一枕头扔了过去。
男人顺势接住,之后如猛虎扑食一样,反将她撂倒压下,楚娇娘誓死抵抗,末尾,两人直在床边闹了起来。
片刻后,楚娇娘忽然想起什么,直打止了魏轩的动作,问了他,这几日同知府大人办了何事?
魏轩眉峰有意一压,“要听?”
楚娇娘点头。
魏轩忽然莞尔,且有深意。
下来,这几日魏轩也没干别的,作为幕僚,纯跟着孟元清亦是到处拜年送礼,且送的礼还特有讲究,特是侯爵府公爵府及嫡亲的王府这几处,要格外细致。
这侯爵王府,虽一个品级比一个品级大,但送的东西不在于钱多钱少,要撞心意。
比如今年,永顺侯府的侯爷迷上了玉石,孟元清拿出私藏已久的,一块上百年历史的和田玉雕冰蝉送了过去。心疼了孟元清,但博了侯爷一笑。
再比如,公爵府的爵爷一副看破红尘俗世的修道样儿,孟元清托人三清道观,去求了三清道长里拂尘,送了过去。
甚还有一位,近日迷上了字画,孟元清为投其所好,冥思苦想掏空心思,最终找人劈了一根千年老竹,磨削成一尺来长,约一指来宽十二支竹骨;再选其城中最好的纸坊,练出硬度适中的纸张裁为扇面;最后有请当朝有名的书法大家题上字,裱装精致后,战战兢兢送了过去。
却此人为何会让孟元清如此焦虑害怕,只因此人在吴州是唯一一个权势滔天之人。便是前朝的王爷——离王。
吴州的三个王爷,其中景王与显王早在前朝时,就被官家收了势力,而今毫无争斗之心,挂着虚衔,平平淡淡过着日子且舒心着;王爷当时年纪轻,官家没放在眼里。
殊不知,王爷才是这几个王爵里边,城府最为诡谲深沉之人。
那年宫变时,王爷亦早蓄好兵锐,准备将其取而代之,偏是渠安王从辽东杀了回来,被拥护前行。
渠安王骁勇善战,亲信眼线且多,王爷当时若想硬上,无疑会以卵击石,最后只好转变策略,与渠安王一同剿下万北候,且推渠安王坐上王座。
而今王爷羽翼更是丰满,侯府公爵府,皆已是他底之臣,更有一些江湖上的刀客与之往来。
去年泉州的私盐铁案在当时出现了不少江湖人,后又忽然断了线索。唯有一些江湖人士,才能将尾收的让人寻不出丝毫纰漏,官家直接怀疑此事与王爷有关,但无有证据。
楚娇娘按话本的故事听下来,愣愣眨着眼,“所以官家与其让你查私盐铁案,不如,是直接查王爷?”
魏轩点头,“案子要查,人也要查。”
“怎,怎这官家怎能这样呢!”楚娇娘突然不懑,一闷拳拍在枕头上,假意埋怨道:“一个正儿八经的官职都不给你,还让你干着干那儿的!恐都是要丢命的事儿,你还一头钻了进去。咱不干了,收拾东西回乾州,你教你的书,我织我的绢,好好过日子去!”
魏轩见她如此,顿时乐不可支,一把将她勾了过来,“官位不在大,能办事儿就成。况且为夫现而拿的是两份俸禄,不好吗?”
“不好,要钱的话,我可做活养你。”
魏轩直摆头发笑,“好了好了,我知娘子有通天本事,可赚钱养家,但先睡觉。”
着,直将她绊倒下来,捂上了被褥。
楚娇娘脾气一上来,蹬了被子
此时,明黄色泽铺染的寝宫内,黄花梨木雕彻的矮脚案台前,至尊的君王里衣半合,外披一件褐色绒氅,捧着炉,盯着案台上送来的一叠卷子,似赏析一般看着。
突然一个喷嚏从至尊鼻息里出来,直吓到边上一身着绛红色圆领衣的公公慌忙叫“圣上该歇息了”。
至尊抬了一个,公公便欲言又止。
“都在这儿了吗?”至尊问了一句。
公公细声儿搭了话,“回圣上,皆在此了。”
至尊的男人浓眉间微微一拧,“啧,有一篇文章写的没考上也不亏。但后头几篇,朕瞧着入个三甲可没问题,这是为何?”
公公道:“回圣上,据当时礼部的人,此人的文章过于刚毅果决,不够柔和,道其治理之道不该是起刀落的冷漠,且还有些”
“有些甚么?”
“此人对名人传著有些歪理注解,有投取巧之嫌,所以便划了此人的名字。”
至尊点头了点头,是有几分认同,末尾又道:“刚毅果决不是问题,就怕是优柔寡断条理不清,若此类人入仕不见得好;至于歪理注解你可知,兵者诡道也,兵不厌诈之理?”
“奴才愚笨。”
至尊呼哧一笑,“别愚笨了,让史然守好他们,能歪理解,且还能到人心坎上的,为数不多。此人朕得重用。”
“奴才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