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空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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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是铅色的,灰得彻底,灰得密不透风。雨下得很大,乌云一层叠着一层,像是要铺到地面般压下,天地间一片模糊的灰暗,那是刻意的哀悼。

    女孩站在雨中,任由暴雨击打着身体,纤细的背影仿佛随时要被狂风撕裂。

    她吸吸鼻子,水独有的窒息感将她包围。她对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沉浸其中,就能与惨烈的事实彻底分开,谁都伤害不到她。

    谁都

    地点是一座私人墓园,花草被洗刷之后展现鲜艳的颜色,在她看来那么刺眼,眼睛酸涩而胀痛,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因为这是葬礼,葬礼之中不应该有鲜艳的颜色,不应该有沁人心扉的花香,那么多不应该的场景都出现了,就连头顶的墨色的云也有飘去的趋势,金色的光柱从云层中倾泻而下,落在她脸上,洋溢着新生般的雀跃。

    “阿若,雨后的第一寸阳光是这片天地间最美的馈赠,就像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一寸可许一个愿望。”

    着这句话的老人有着话时就会颤动起来的白色胡子,不长,却挡住了半边嘴巴,她时常指着他的胡子那是为嘴巴安上的窗帘,两鬓斑白的银丝并不能增加他的衰老,反而使那个老人更加神采奕奕,永远都充满着生和活力的老顽童,永远都呵呵大笑着抚摸她的头,是她心中对于爷爷最深刻的印象。

    即将要躺在这片私人墓园的,是她的爷爷

    世界上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人,光是想起那个关于他的温暖称呼,心中就会洋溢起一片浓浓的温暖,随后的记忆就像氤氲着淡淡奶香的咖啡,香气缭绕间便充溢着心房,那样的人在她生命中扮演着重要角色,那种重要,和血缘羁绊无关,和长辈的身份无关。

    他会看透她一切的痛苦和恐惧,看出她隐逸在心底的不安与难过,她能看穿整个世界,却唯独看不透那个老人,唯一知晓的,是他严重流露的宠溺和温柔。

    关于这个人,她从未设想过他会离开,纵然知道生命短暂,但在爷爷那里,时光和日子仿佛都会是永恒。

    因为从来没有想过,所以现实到来的时候,那种宛若置身梦境的飘忽感和不真实感,抽离着她身体内所有的力气,还有好多话没对您,还有好多好玩的东西没带您看,您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雨逐渐变,乌云几乎消散,女孩转身,嘴里扬起淡淡的笑意,犹如雨后的第一抹光,“出来吧,老早就知道你在那里了。”声音不大,足以保证那个人可以听到。

    应着她的声音出来的是一个少年面孔的男生,短短的暗红色头发随意地散落在了脑袋之上,凌乱间硬是烘托出了他的英俊和五官间的优雅气质,脸部轮廓深邃,剑眉星目,有着属于少年特有的和认真。仔细以看会发现,两人眉眼十分相似。

    “你哭了?”萧冰叹了口气,见过她太多没心没肺大的模样,看到她如此失魂落魄地站在雨里,自己竟不知如何出现。

    “萧冰,你出现幻觉了吧?“她弯起眼角,把他中地伞接过来关上,酒红色发丝微卷,烘托着那白皙的脸颊和亮晶晶的双眸,一点悲伤都没有,但他却很想告诉那个人,我还在。

    “想什么呢?“萧若提醒他。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我有话。“

    洗过澡之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天边还有几缕白光在做着被吞噬之前最后的挣扎,像是挣扎着不肯放弃的落水者,彰显着苍白的不甘。

    房门打开,萧冰白净的脸上带着些许疲倦,他中拿着一碗姜汤,递过来看着她喝下,他的眼睛很漂亮,狭长而透着英气,此时却透着明暗莫测的光。

    她的心沉了沉,语言差点无法成型,喉咙有什么噎住了话语,“怎么样?”

    萧冰抬起头来,眸色深邃了几分,透过正在擦头发的她纤细美丽的身影,他的视线凝聚在那窗口无限蔓延而去的彼方,那天空的边缘处,似海上跳动的粼粼月光般,飘忽着美丽的白光。

    “如你所。”萧冰望向她,眼里的黑色像一团雾,怎么都化不开。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二十四时之前,身在这个世界相距甚远的两个角落的她和萧冰,同时接到了家中的电话,让他们回去参加爷爷的葬礼,这是上天开的玩笑么?她刚开始还笑了出来,随后表情冻住,变成变成肉块零落一地,这种心情,如何描述?

    她明明两周前才和爷爷通过电话,听他乐呵呵地冷笑话,现在竟然被告知爷爷死了,让他们去参加葬礼,葬礼是比死亡更加直接的符号,她被这生硬的通知吓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大片大片的怀疑,正当思考如何行动时,萧冰先从地球的另外一个角落坐飞飞来了。

    当时他们面对面站着,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脸色深沉坚毅,她目光深邃幽暗,于是他们出了同一句话,这件事情,很奇怪。

    爷爷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可以掌握神秘力量的强大的卡魂师,并且天生喜欢探险,每年都会出去旅游,六十年前还曾经经历了一场持续两个月的海上漂流生活,这样的他到底会因为什么样突如其来的事情而获得死亡,车祸?那并不可能,爷爷对于周围环境状态的预测虽然没有萧若那样精准,但能面带微笑地侧身避开从身后射来的一颗狙击子弹的人,要如何被汽车那样的庞然大物给撞到。天灾?地震,泥石流,水灾?冒险的时候遭遇了意外?这些在家中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那么就只剩下蓄意的谋杀和病症了。

    爷爷两个星期之前才和她打过电话,并不排除已经长期感染了某种疾病却还给她打电话的可能性,但长期的疾病的话在病危之前一定会被家人知晓,他们不至于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就被召回参加葬礼,明爷爷的死亡也是家人亲戚们完全始料未及的,有什么的疾病有什么可以在七天之内取人性命么,如果没有武侠中的七步断肠散,那么病症原因也可以排除了。只剩下谋杀。

    可就谋杀而言,比感染疾病更加不可能,对方可是爷爷啊。

    持着怀疑和保留意见的态度,他们两个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戈恩国的家中,本来以为会有人出来解释,可是一切变得愈加变幻莫测了。

    路上耽误了些世间,回到家的时候爷爷的丧葬礼正在举行,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和灵堂之上那熟悉怀念的和蔼面孔,即便在黑白照片中的爷爷也丝毫不能掩盖住双眼中透出的熠熠光辉,那个时候他们才真正接受了爷爷真的已经去世了的事实。

    他们到的时候,爷爷的追悼会已经结束,偌大的的灵堂之内只有送上花圈的陌生人,他们大多数都是爷爷创立的慈善构的捐助者,这座城市中的很多人都来了,所以大堂内并不显得寂寥冷清,可让人奇怪的是,从进家门到进入灵堂之内再到她自己去萧家墓园看的那段时间,他们两个没有见到一个亲戚和家人。通知他们的三姑的电话也打不通,

    也许他们是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么,反正明天就要出殡那个时候一定可以见到,而这件事情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另外一件事情给狠狠压下去了。

    在踏入灵堂的那一瞬间,她十分清楚地察觉到,在那巨大的黑白相片的后面,在花圈轴面的棺材里,并没有睡着爷爷的尸体,那是一个空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