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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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阳光总是让人感受不到温度,只有代表着炙热的红色在朵朵白云中透过,渐渐渲染了暖色红霞的世界,在晨曦的寒冷中,迎来了黎明。两个男人的位置完全换了过来,原本躺着的男人拿着望远镜,他们所在的山头离那高耸的城墙不愿,用望远镜就能看到那辆被抛弃的卡车笼罩在红色晨曦中。

    周围的一切都似乎被那种晨曦的暗红色感染了一般,在晨曦中都透露着一丝丝诡异和令人不安的感觉,从远处抬头还可以看到的广场上的铁塔,红锈斑驳的电线杆,陷入不可思议的宁静的城市,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从城墙另一端逃逸出来的花香。

    他唇角勾起,淡淡的注视这个浸泡在晨曦中的世界,如深海般幽暗的双眸间,竟流露出一种凄冷和悲哀。

    “无与伦比的美丽呢”真的是无与伦比。

    卡车那里有了动静,正中那厚重的钢铁们缓缓打开,想必在附近肯定能听到那质地钢硬的合金材料发出的让地面震动的轰隆声,同时卡车后面的门也打开,一个身穿蓝色隔离服的人领着一群人下了车,跟在他后面的那些人都穿着白色的厚重如宇航服的衣服,头也被罩住只留下露出那让人不忍直视的眼睛。

    有些人的被束缚带绑在身后而有些人则不被拘束,有的行走如同器有的则悠闲自得,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那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面临着世界上最凄绝骇人的毁灭,他们的抗拒和害怕,不安和忐忑全部写在了黯淡无光的双眸中。

    没有人敢去直视那样的眼睛,就像没有人敢直视自己的懦弱和罪过,明明已经完全死心了却又掩藏不住他们想要追求救赎的光芒,矛盾和空虚,乞求和悲切,伤感和迷茫,绝望和求生,那一双双眼神中,痛苦而带来的麻木中,如大海中的落水者挣扎着那么明显纠缠的光芒,太过直接,太过逼人,也太过悲伤

    天空的云朵被金光刺穿,变幻莫测间有一种千回百转难以分解的美,薄云在天空形成了漩涡状,替代了原本星尘银河的位置,恬然似水的天空,那最原始的繁华,让人迷乱了眼,他眼眸中有淡淡的笑意,好似怜悯好似耻笑,悲哀在晨曦中无处可逃,如被晒在烈日海滩下的活鱼一样无力挣扎。

    “枫斗。”视线聚焦在高大城墙后面露出的铁塔之上,这个世界在朝阳中醒来,可是真的醒来了么?其实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沉睡而已,这场黎明,是用另半边地球的黑夜换来的白色夜晚。“你,有什么理由,可以扭曲事情的本质,让原本的罪恶变成理所当然。”

    躺着的男人坐起来,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在他被金光勾住的背影,“你知道的吧,扭曲事情本质什么的,其实很容易的,比如,让你为了救活两百个人去杀一百个人什么的,也不是没有的吧。”

    “所以作为被牺牲的一方,他们已经死了呢。”

    那个人的嗓音很好听,只是话得不明不白,那些人不是还活着的么,怎么就死了呢?枫斗蹙起了眉,继续道,“为了两百个人去杀一百个人,在这样的天秤之中差距太,罪恶感就越重,所以听起来也太残忍了一点。不过要是为了几十亿人去屠杀几十万人,冠以大义之名的血腥,就会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历史上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抛弃成为理所当然,让亡灵的无力成为无能的借口,让杀人冠上正义之名,听起来真不错。”他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深邃中卷动着一股不知道名为什么的情绪,满眼看到的都是悲凉,即使在晨曦的光芒中,也是丝毫没有温度的温暖,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太阳呢?

    “你是不是有点奇怪啊,今天?”终于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对劲,他走向前去看男人的表情,没什么啊,还是那样风轻云淡。那是他的冠名表情,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男人是一个就算全身都是血,都能风轻云淡地看着日出的人,所以看到这个表情的时候,他猜不到那种血性的温柔背后,是怎样的情感在作祟。

    “没事你想想看人类的历史中,一个国家成为了另一个国家的殖民地,殖民地国家的人们没有尊严和主权,他们遭受耻辱和痛苦,忍受着最痛苦的生活方式,终于有一天,他们反击了。于是殖民地国家的人就在日记中写道:我们揭开了历史的新篇章,那城里燃起来的火光是美丽的日出,我们从那种耻辱中浴血重生,将入侵的敌人都践踏在脚底下,那种尊严和自豪,让我为我们饱经践踏的国家,拾起了一点荣耀。”他轻轻一笑,笑容却柔弱似风中漂浮的芦苇花,似乎一吹就散。“可在那个殖民地国家的另一个国家的人也在日记中写道:我以为这是一个和平的地方,我有着自己的妻子和花季的女儿,那天,火在城市里烧得到处都是,他们闯进我们的家里,砸了东西,在我的面前强奸我的女儿和妻子,然后将妻子的皮剥了下来,将女儿卖去当妓女,我不知道他们的仇恨从何而来,但是那一刻,我只想将仇恨还给他们”

    刚升起的太阳如同火焰在燃烧,要把温暖传递给这个冰冷的早晨,可那段话中的冷意,却丝毫没有因为阳光的暖,有哪怕一点点的驱散。

    “这样的问题是无解的。”他想了想便回答道,“正义从来就不是褒义词,那个词语从一开始,就不是毫无污秽的,如果正义是清除污秽的话,那毫无疑问中也会染上血腥,很多事情的界限,就在那样的过程中模糊了。”

    “正义那种东西,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无论做出什么选择,永远都有受伤害的一方,而对于那方来,那种冠冕堂皇的话到了他们那里,也只是人类本性中的虚荣和罪恶。正义这个词语,只是一大帮作为胜利者的人为自己都无法接受的自己的罪恶戴上的皇冠而已。因为是胜者,所以他们可以开始一个新的国度,他们将以前反抗的那些人成为恶鬼,可,恶鬼是不会失败的。”

    “就像同一件事情在不同人的眼中也有不同的结论对吧,一个人的正义在别人眼中就完全成为了罪恶,所以从最初,就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天秤,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那些东西,只有什么人做了什么,想做什么,想给做了的事情,冠上一个什么外壳。追求不到所谓的答案,这也是宇宙中永恒不变的结论呢。”

    “你永恒么?”他静静地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幽暗的眸子中连最后的一丝温和都在晨曦中消散,“世界上的一切都在消散,不会有能够看见永恒的东西,若想要观测到是否有亘古不变的事物,本身就要成为永恒,观测时间变化之中不变的东西,要和被观测的一方一同超出时间之外。”

    “所以?”

    “所以那种东西没人看见,因为看不见,也验证不了答案,便只能去相信。”

    枫斗不再回答他的问题,脸庞却是浮上了一层意味不明的笑意,因为看不见,但又想要去追逐,所以只能去相信,这真是个自欺欺人的法呢。

    不过,谁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