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相逢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像向老师提问的学生,卡耶尔的脸上浮出了温温的笑容,低低的笑声也从嘴中流出:“呵呵呵看来现在的年轻人真厉害啊,我们这些前浪要被后浪冲上沙滩了呀。”
冷玫显然不认同他的法,冷冷道:“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不都是马后炮类型的理论,就像这子的,给自己找个心理安慰罢了。”她顺势瞥了一眼萧冰有些僵硬的脸色,“你是不是还在为你的那个朋友的事情介怀?”她到那个朋友的时候语气都近乎咬牙切齿了,他没有回答,抬起目光直视冷玫的眼睛,他想看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的表情也没有太多波澜,只有眼神是他曾经所熟悉的那个人,那个敲着他们的脑袋“我听这里有两个可以上房揭瓦把天弄塌的极品朋友,特来参观参观。”的那个人,“当时的情况很紧急,我们在那之前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尽管已经感受到的力量波动而撤退了,可那混子不知怎么就自己冲了出去,我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我们确实没有保护好他,这和他是不是你的朋友没有关系。另一个就是,那子的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
不是安慰也不是劝导,冷玫用她特有的笃定出了她所相信的事实。
可他明明就看见了,那具四分五裂的身体,他的脸已经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脑袋好像被浓硫酸爬过似的,他想象不出经历那样的死亡会迎来怎样的痛苦,他也从未想过那个看起来可有可无来无影去无踪的朋友在自己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在看到他的尸体之前,萧冰从未想过,也一定不会相信,这个人竟然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半夜,他不知道从哪个街道的角落飞奔而出,萧冰当时只看见一道黑色魅影从自己眼前闪过,连那个人的容貌都未曾看清楚,鬼使神差的,他就追了上去,可即便自己拥有着卡魂师身体素质和力量的加成,也完全没有办法追得上那个蜘蛛侠般在大楼间飞跃的影子,很快就被甩得干干净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站在了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
他知道那个人就在附近,于是他朝着夜空喊,“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路,可以麻烦你把我带回去么?非常感谢。”两句话还没有完,他就感觉到耳朵后有一阵阴阴的风,接着他后脑就被什么东西一敲,眼前一黑就没有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是在高处,至今回想起那天的场景,他依旧觉得虚假得可怜,那个连风声都死绝的夜,他生涩的双眸穿过荒寂的马路,穿过被坟墓般的寂静不留余地地充斥着的那座夜城。那天晚上的夜空并不明朗,被灰色的,白色的云爬满着的整个天空,只有月亮在风云流转间时不时泼洒皎洁的亮光,整个夜空似乎都在旋转着,美丽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又慢慢洒向大地,又被遮住,又再次让那皎洁无瑕的光芒充盈着天空的每一个角落,被月光照亮的云层也在努力照亮着这座夜城,像是要迎接远道而来的救赎之光,竭尽全力地挽留着光芒似的。视界内所有的一切都被月光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朦胧中飘忽地存在着,带着某种无法言的悲戚和凄凉。
低头,那个身影就生生地刺入了眼睛。
那是萧冰第一次看见那个叫做索卡西的男人,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透过他年轻的侧脸,传过来的历经岁月的沧桑和那只有一个人站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上,才感受得到的萧索和苍凉。
他坐在天台面向着马路的那一侧的短短石台上,三十多层的高楼,世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遥远而不可触碰,月光静静地洒在他的头上,他俯视着自己脚下的虚空,脸上流露出让人无法理解的向往和憧憬。
他在那一刻,透过风声凋零的夜晚,通过那被月光照亮的虚空,那个风声死绝的夜晚,究竟看到了什么,又在向往着什么呢?
阵风恍如要打破那个被悲伤定格的画面般袭来,他转过脸来,对着他露出了一口白牙的灿烂微笑,一切在风拂过的刹那间消失了,他能记住的只有他在淡淡月光下的落寞,总觉得,非常非常地,不真实。
那种落寞他在萧若身上看到过无数次,可每次他追上去,她面对他的总是灿烂明媚的微笑,让他以为自己看到的全部只是错觉,他并没有可以看透人心的本领,也并不理解那些看起来那么孤寂的背影,在转过身的一刹那就能变成明媚的阳光的那些人。他觉得那些人似乎身上总是带着伤,幻觉一般的伤,他看不到,可他们却都会痛,光是这一点,就让他无法释怀。
他的笑和那时萧冰看到的画面是完全截然相反的场景,是那种不顾形象地,将年轻好看的脸庞完全扭曲起来的,狂妄又带着放肆的笑容,他:“要我带你回去么?”随指了指和他只距离咫尺之距的死亡高空,萧冰和坐在天台最外层的他隔着一道护栏,也能看到那一眼就能将人心脏逼出来的高度,马路上的街灯还没有月光明亮,昏黄中参杂了月光的柔和与朦胧,远处的大楼只有一件房间亮着光,大楼的上半层也被月光笼罩着,让沉浸在黑暗中的显得静默又深沉,似海市蜃楼般虚幻又遥远。
“不了,我可不记得我家是这里。”他记得他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可我记得的地方只有这里。”在自己的笑容定住的一刹那,他出了那句冰冷凄凉的话。
在萧冰还在深思的时候,他又问道:“你追上来是做什么的?月黑风高可是杀人夜。”终究是觉得放肆的笑容和这个荒寂凄凉的夜并不相符,他脸色缓和了许多。
“你掉东西了。”萧冰从衣服口袋中拿出自己一个宝蓝色的钻石,那时他曾经在电视和报纸上看过的那枚叫做“海洋之心”的项链钻石,与泰坦尼克号电影中的那一个同名称,那就不难想象他就是那种在电影动漫中四处纵横又难寻踪迹的怪盗了。
“我特地丢在那里的。”他淡淡道,“我以为在海中沉寂了的东西会安静些,没想到还是显得太浮华了。”在萧冰还未明白过来的时候他又继续道:“陪我吃夜宵,我就送你回去。”他指了指萧冰脚边的啤酒。
“嗯。”他笑着应道。他并不是真的找不到回去的路,只是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和他妹妹相同的特质,那种他无法理解,却会为之担心的那种特质。
他们是从那个晚上开始熟起来的。
而从那以后他呈现给他的形象,和第一眼看到的完全是两个反面,这让萧冰再次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那确实是个纵横全世界的怪人,他是盗的话那他就太不称职了,他所作的一切,完全是为了挑战,他是个天生的挑战者和冒险者。
明明不是卡魂师,却拥有着他都难以比得过的身体素质和精神控制力,萧冰很难对他进行卡魂术方面的精神催眠和暗示,他制作各种各样的仪器来辅助自己出入那些守卫严密的地方,他进入过瑞士最难以入侵的金库,去过关押着世界上穷凶恶极的人的顶级监狱给那些人的锁头上加了一把锁,入侵过美国fbi的总部将他们的电脑中的所有数据洗劫一空之后又将u盘放到了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最深处地下室中,他做的那些事情都只是为了好玩,按照他自己的法,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没有可以完全防住他的警报器和警卫。
他并非每一次都是一次就能成功的,那些无法一次成功的事情会让他倾注更加多的热情,一次次地去试直到成功了为止,他只是为了让自己高兴而去挑战,对于那些被入侵的地方的人来却是最屈辱的事情,他们已经觉得自己的银行金库国防总部或者是监狱无人可入,但他一次次撕破了他们的自信,直到对很多国家都构成了威胁,他们不允许这样的一个可以自由出入他们国家戒备最森严的地方的人存在,所以他也是被国际刑警全球通缉的人员之中,唯一没有杀过人没有沾过血,甚至连犯罪都没有犯过的人。
他告诉萧冰,在他很的时候父母就死去了,而一直养着自己的那个老爷爷也在很快就去世了,他就在乱世之中练就了一身本领,虽然那被萧冰吐槽去捉弄欧洲原子核中心的科学家和警备部算是什么本领。
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以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或是半夜就趴在窗上,或是突然出现在他路过的墙角的天花板上,每次都伴随着没品又欠揍的大笑,让他不止一次的认为自己当初追上去是今生最损的决定。
那是一个接近黎明的时刻,夏日的夜空逝去都带着让人欣喜的温暖,远处的天际在慢慢泛着白光,星空中的点点光辉变得越来越微弱,黎明会在这样温暖而薄雾的时刻慢慢来临吧,如此缓慢,也如此无法抗拒。
他遥望薄雾中的这座城,马路上已经有了很多车辆,街灯冰冷而明亮,贯穿一条马路,在路上清晰地找出街灯灰寂而单薄的影子,偶尔有几盏神经质般地扑灭着,在一辆辆车呼啸而过的同时,又神经质地恢复了正常。他至今都不懂得与索卡西认识的那个夜晚他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但自那以后,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他都会留意那座城市的夜空下的样子,只是再也没有见过,那天晚上那样沉寂而让人感到悲哀的风景,也再也没有见到过,一座会在黎明到来的时候仿佛在叹息着黑夜的结束的城市。
那座城市似乎和那个男人一样,对黑夜有着无法割舍的眷恋,出现在月光之下,消失在夜空之中,来往于黑夜间,没有人会记得他,从未记得,所以,也无所谓忘记。
也就是那时,他又出现了,威风凛凛的黑色身姿,从他阳台之下如鹰般冲过眼前,空中盘旋一圈后他收了滑翔翼,停在了他的阳台上。
“哈哈哈,爷这次出场怎么样,有没有吓到你?”他的白色面具遮住了下半边脸,一双桃花眼春风得意,仿佛黑夜中的国王。
他翻了个白眼,想当作看不见往里屋走,“诶诶诶,这次找你是有东西要给你的。”
他刚回头,额门就被一只纸飞撞了个正着,“啊哈哈哈”索卡西那仿佛中了五百万大奖的笑声又接连传来。
他捡起飞,慢慢展开,发现那是几张保险单,“这是什么——”
“你没看清楚么?保险单了保险单,我给自己买了保险,什么失踪死亡意外都有,还是巨额的哟。”
“国际通缉犯买保险?那我还是第一次听。”他扬了扬中可以换到几千万甚至上亿金钱的已经被折成纸飞的单子,“然后呢,你给我干什么?”
“被纸飞撞下眼睛和脑门一起坏了?”他一脸鄙视地俯视着他,“看看基本信息栏。”
萧冰这下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因为保险金受益者的栏目里,俨然写着他的名字。
“作为陪本爷喝了那么多次酒的奖励,哪日我万一死在什么热带雨林的深处,埃及法老的坟墓里,再或者是在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监狱里出不来了,你就拿着这单子去领保险赔偿金吧。”他四处望了望,然后一脸得意地,“这叫投之以李,报之以果园。”
“我能拒绝这果园么?万一哪日你死在国际刑警中,他们用指纹照片一查,知道这变态竟然还买了保险,并且还有同伙在随时等候着那笔巨款,我还想多活些日子呢。”
他愣了愣,转头一想,似乎是这么个理,但随即疑惑的表情就散开了,“我相信萧家少爷会有办法解释清楚的,实在不行,你就当我找个人一同下地狱吧哈哈哈”
萧冰刚想抬头些什么,正好对上他有些僵硬的笑容,“不定哪天就死在荒郊野岭或者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都没有人知道,警察太渣,他们找不到我,所以就只能拜托你了哈哈哈。”不上是哀伤还是调笑,明明使用放肆的笑声放肆地着放肆的话,他却总能感到一股刺骨的悲凉,他又在那个奇怪的人身上看到了初见之时的那种萧索和凉意,他的笑容中总能透过一些看不明晰的东西,也许那只是内心的孤独,也许他只是想让人记住。他这样想着,准备回答,那个黑色影子早已消失在了眼前。
“就这样了哈哈哈”清晨的风不如黑夜时的温暖,天空已经是雾蒙蒙的青色,仿佛要避开黎明般,他向着太阳出现的反方向飞去,那是他第二次看到那个人落寞的眼神,虽然只是一晃而过的影子。
那时候他就肯定,他确实和萧若一样,心中有着无法触碰的,也无法愈合的伤,对于这样的人,他无法为之做些什么,也无法给予那禁忌之处以阳光般的拯救,但最起码,可以注视着他们,无论他们是开心还是悲伤,笑着或是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