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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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那座死气沉沉的城堡,左天一直以来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圣葬师本来就不大管人世那些卡魂师的事情,也是这样才将权力分了出去,所以这个结果,并不奇怪。

    他这一趟,确实也得到了关于那卡皇邪神的信息。

    他看向天空,卡皇国的存在似乎比头顶的黑色旋涡更加黑暗阴沉,冰阳她,抗拒着是这样的东西么?

    “不过,倒是可以知道,他们是不会插这件事情的。”他到这里来其实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那个横亘在他们和教会之中的神秘势力,究竟是否来自卡魂界。

    将如此多的教会人员,也就是卡魂师在短短的时间内全部杀死,并且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和他们相同的地方,这个势力无影无踪却又强得可怕,所以他才到这里来搜寻踪迹,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只会安心地潜伏于这片黑暗中,在这里杀戮至死也不会管外面的事,不管是正义还是邪恶。

    现在只要尽快走出这个地方就好了吧。这样想着,他去到可以通往普通世界的入口处。

    在这里,令人不快的黑暗和污浊的空气快要让他窒息,这并非是压抑封闭了一两年时间才会令人感到的满是尘埃的空间,这里自古以来,自存在以来就没有过阳光,这样的黑暗,是沉淀了几千年,甚至上万年才能形成的,真正的黑,黑得可以吞噬人的理智,甚至在灯光中都感觉到黑暗的呼吸蠢蠢欲动,似乎随时要将人撕掉。

    眼前是一片树林,远离了喧嚣和嘈杂之后的这片土地充斥着无边的寂静,夏季特有的蝉鸣于耳边聒噪,多多少少地抚平了内心的焦躁。天空的月亮此时亮得不像话,这里的月亮也有类似于太阳一样周期性,某个时刻最亮最冷,某个时刻最阴暗,甚至有时完全淹没在黑云中,能把高高的树林照出一个清晰的黑影的这个时刻,应当是相对于人世的中午吧。

    背后传来了一道充满杀意的目光,似乎是满载着杀意的人类躯体封不住然后流泻出来了一般。

    喂喂,流露出这样的杀意还叫什么跟踪。

    见过那叫千轮的男人之后他就感觉到有人跟踪,藏在暗处的没有感情的视线,左天的背对于那些东西尤其敏锐,就算是嘈杂的集市他也能感到自己仿佛被上了弦的弓箭盯视般地监视着,所以才会走到这样无人的地方,为了给他们一个现出原形的会。

    跟踪者依旧没有显露自己身影的打算,即便是在他身后,左天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长期以来的压抑生活,让他对战场和斗争形成了依赖,平静远离那些东西之后虽然不会显露凶暴的性格,但血液里存在着某种本能,就像他的背永远都能随时察觉有人盯视一样。

    他身上带着两把枪和两把匕首,在对战中不算是什么有利于自己的武器,但若对方是卡魂师就不一定了,但自己,随时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那么,我是应该先出么?

    在察觉到身后的猎物靠近时他暗自想到,不过这个想法在前方的森林里孕育一般地出现六个黑色身影时化为了碎片。

    身后那个离自己很近的黑衣人举着长刀朝他劈来之时他朝前飞出了两柄匕首,本应该回头看清对方的挥刀轨迹然后躲开,但千钧一发的那个时刻,左天首先拿出了枪,对着在左前方和右前方向自己呼啸而来的两颗子弹开枪,这个动作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完全是身体自己察觉到了危险而做出的本能反应。

    接着他以向前附身的方式向后滑去,腾空而起的衣服将被对方的利刃撕开,在黑衣人惊讶这一系列动作的刹那,左天于他身后运用了意识催眠的卡魂术,黑衣人瘫软下去的瞬间有两团火光在原本他站着的地方爆炸开来,前方的黑衣人没能将最初他飞过去的匕首躲开,两个人被割伤了脚筋之后也倒了下来。

    这一系列变化于一秒不到的时间内完成,暗杀者们还处于久久的惊骇中,仿佛他们暗杀的对象将那段时间分割延长了无数倍,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左天已经于眼前消失。

    损失了两柄匕首,他一拿着刚才夺过来的日本太刀一拿着自己的枪,两柄枪加上身上带着的弹夹估计有三十发,处理剩下的那四个轻而易举,但那同时,他也有可能被在左上方和右上方某棵大树上的狙击给打伤。

    真是绝妙的伏击方式,一人跟踪,六人眼前围攻埋伏,还有两个人在上方悄无声息地伏击,全方位无死角的攻击告诉了他,这些人是专业的杀,都有经过专业残酷的训练。

    日本太刀刀身锋利,冰冷的黑色在月光中显得庄重尊贵,这是普通的武器,并非魂灵卡。那么也可以推断,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是卡魂师。

    教会果然预料到了这一点。

    若要卡魂师来暗杀他,真正能动得了他的没有几个,正是了解这点才去聘请了专业的杀集团吧。

    不过他们究竟懂不懂,我也是从杀集团中走出来的人,经过了,那地狱一样的训练。

    他嘴角流露一丝冰冷的笑意。

    左天的身影在树林中快速地移动,由于速度太快地面上仿佛同时出现了五六个影子,高处的狙击也无法在这片昏暗的明亮中准确捕捉他的行动,红外线夜视仪中的红色物体快得无法辨别,苦恼之时他突然全身紧绷,这十五米的树木掩盖的狙击位置不应该存在这样的危险,那只能来自高空,狙击在抬头的一刻整棵大树剧烈摇晃起来,他惊慌地向下看去,背后却骤然被一团冰冷的气息笼罩着,无论做什么反应,那一刻,都已经晚了。

    高强度的运动和极限的跑动令左天的呼吸有些不平,他拿过已经昏过去了的那个人的枪,瞄准了再另一方位的狙击,跟预料的一样,同等高度的前方,还有几个这样的狙击,胸腔下方,失血昏迷,大腿内侧,筋脉受损,膝盖之后,丧失行动力。挑着几个刁钻的位置发射子弹,那些人无一不掉下树木。

    与此同时,方才混乱的脑袋此时才渐渐的平息下来,脑海思维的漩涡整理出了一些思路,暗杀者不会只有这么少,而特地选用经过专业训练的杀也是为了不让他的卡魂血统发挥优势,近身战到后面一定无法避免,那么他现在最佳的选择就是想办法逃脱,周旋于这样的暗杀中,不知道会浪费多少时间。

    这样想着,他废掉了在树林中躲藏着的那四个暗杀者的行动力,自己的身体却完全失去了平衡,他呆着的那棵大树只震颤了一下就往后倒去,在他一个个瞄准时找到了他的位置然后用刀将粗壮的大树砍断,砍断老树就像砍朽木一样,绝妙的刀法,比电锯旋转更加骇人的速度,左天心想,身体向地面俯冲而去,此时他看到了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的黑色身影。

    昏暗的天空,映照出万物白茫茫的身影,极限的刀枪挥舞中,左天同时面对从四个方向扑面而来的杀招,极快的刀影,极强的力量,不留余地的砍击,那是货真价值死神的刀刃,想要夺走的只是名为生命的鲜血。

    以毫厘之差躲过攻击,他抓住闪躲的速度带来的的空隙拔枪,接二连三地放倒了还在向这边冲过来的黑衣人,围着他的四个黑衣人也同时挥动中的的剑,他以中的太刀迎面撑下,巨大的冲击力从上劈下,他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因承受压力而叫嚣的声响。

    在自己上的刀碎裂之前他往上一跃跳出了他们的攻击范围,使尽全身力气踢向其中的一个人,在他受攻击而臂力量松软之时夺过他的刀,继续迎接从各个方向呼啸而来的攻击。

    快些,快些,再快些。

    左天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向他们发动着攻击,加上了偏转预测的攻击每一次都能正中敌人的肉身,在外人看来的这场战斗,毫无疑问是速度和攻击准度力道都在上乘的左天占上风,可对于他来,那是与死亡本身的会面。

    人太多了,他的每一次闪躲方向都会被下一个人封锁,之后从另外一个方向使出杀招,这样下去他挥舞的空间很快就会被四面八方的攻击封死,他必须更快地躲过毫厘之差的砍击然后打出一个可以让他躲避的空间,无数人倒下又有无数人围攻过来,那些看不见脸的黑衣人就像是这个黑暗本身,在他面前展现着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迎面挥来一剑极强的攻势,左天只向旁偏身那刀便与想从后方挟制住他动作的黑衣人会面,人数过多极易发生这样的误伤,黑衣人意识到这一点后就放弃了紧迫无缝隙的攻势,退开一个空间,围成一个圈将左天困在其中。视线之中没在自己身边的黑衣人于月光下一动不动,如潜伏的兽类。

    他一面调整着呼吸一面制定下一步逃脱的策略,围着他的有人,在视线之中前方和后方的有十个,对于只是暗杀一个人的任务来这样的兵力安排还真是可怕。

    没可能的。

    这样的想法在看清了月光中一个个敌人的黑影时就占据了他的脑海,就算他每次都能以速度躲过杀招但随着时间的积累,体力终会耗损,他也无法在这里施展精神耗费极大的精神催眠,虽然现在他尚未被伤到分毫,但每次都以毫厘之差躲过然后又封锁他去路的那些攻击,总会有一次伤到他,在被攻击到而战力减弱的一刹那,四面八方的攻击会在瞬间将他分尸。

    可以将几人合抱的大树瞬间砍倒的攻击,他一次也不想经受,这场战斗,左天要不就是毫发无损的出来,要不,就只能被那些带着死亡之气的剑击粉身碎骨,没有可以存在于这两者之间的状态,这便是战场的残酷,也是左天可以一直咬牙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你是不会害怕的,我明白。”那个女孩清亮的声音回响在耳畔,他硬生生地笑了出来,什么不会害怕,现在可是连能不能再听到那个声音也不一定了。

    血味弥漫着这个月夜,连敌人的身影都带着朦胧不清的色彩,他们每个人都被死亡笼罩着,无时无刻,并且无论怎样抗争,最后都会被死亡终结,在一个看不到任何生命自己也无法拥有生命的黑暗空间内,抒发着无法实现的愿望和叹息。

    所有人,最后都会变成死亡的尘埃,在万丈深渊中坠落,在对生命疲惫的厌倦中毁灭,无论怎么呼喊都不会有人听到,就连死亡本身,也会完全死去。

    只是

    左天动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一个方位,中的刀是身体的一部分,他几乎能感到刀刃上每一个细的分子在跳动,在发出残暴而冰冷的叫喊。

    黑衣人在左天动的那一刹那也动了起来,但他们每一个人都能感到,那个人变得更加快的速度,仿佛之前的战斗没有能削减他的分毫的战斗力反而还让他变强了,他身上的气息也变了,和之前的收敛低沉不同,像是原形毕露的野兽,中的刀只瞄准他们的生命。

    左天在那包围圈中打开了一个缺口,一刀之下割断了身后两个人的颈动脉。

    只是想要多一些触碰和感受,那些让我想要活下去的人,所以才会随时随刻,都抗争着坠入死亡的深渊,这样的时刻,也不是没有过,只要松懈分毫就可以轻松的死去,那时,在那个山谷中,面对着四面八方无死角的枪击时他也曾与死神的脸贴面而过,可是不行,因为有人在等着自己,所以不能死去。

    在组织里的时候,他一直都为了不杀人而拿起刀,拿起枪,被磨砺成了最阴冷最锋利的死神之刃,组织首领想,只要将他变成了刀,接下来就粉碎他作为人类最后的心理防线,那么他就一定会变成真正的死神,就是预料到了这一点,他才会选择逃出那个地方。

    杀人对他来,究竟可以改变些什么呢?

    他凌厉的刀光一次冲过了两个黑衣人的身体。

    什么都不能改变。年幼的我不是害怕自己的变脏,害怕的是,背负人命的悲伤和杀人带来的罪。

    刀反向将自己背后的人的胸膛刺穿,另一拿起枪轰击前面黑衣人的臂。

    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总有些东西,让你愿意去背负那些黑暗。那个笑脸,那些鼓励为了能再次看到,自己变得浑浊不堪也没关系,只要那些东西依旧美丽如初。

    就像月光般皎洁无暇。

    刹那间爆炸开了的杀意如汹涌的海浪瞬间淹没了这片森林,眼前的男人才是黑暗的化身,在他们尚且惊讶战栗时就夺去呼吸的权利。

    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时,他也只看见了那个与他四目相对的瞳孔,那里面泛着无比冰冷决绝的杀戮之光。

    左天看着倒地的十几个黑衣人,压制住了心底给他们最后一击的冲动,向前方跑去。

    可以看到的森林尽头是一片荒野,天和地在月光下都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像是个只存在骨骸而没有任何活物的死尸之地,以及在那片土地上等候着他的,无数身影。

    他脸上浮现一丝虚弱苍白的笑意,那份疲惫又在瞬间冻结成冰,因为他看到了,比死亡本身都要残酷的人降临。

    以毫无迷惘和迟疑的刀,刺向每一个人,杀海带来的是真正的死,一点犹豫也没有的,直接将人送进地狱的死的本身。

    “还是想办法逃吧。不以杀人为目的的你,是无法比得过那些嗜血的野兽的。”他面对着他,阴沉的脸在月下若浮雕般显现出来。

    “我也发现了,若以杀人为目的,中的刀剑能更快些,也能更快摆脱。”他看向自己中刀上的血光,“只是感觉很沉重啊,毕竟从来不是为了杀人而拿起这东西的。”

    “你那样就够了,不用再多做改变。”

    死亡带来的阴云从他脸上散去了几分,“你怎么会还在这,没离开么?”

    “我本来打算让她先走,自己再来帮你。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被绑去。”他脸上的阴郁之色多了几分暴戾。那女孩对于杀海来,是给予了他一切的存在,她带他走出了只会杀人的生活,带他看见了这个世界的其它色彩,也给予了他名字。

    对于那个一直嚷嚷着自己是杀海姐姐的女孩子,杀海是这样评价的:“若你们和她同时陷入危,我会毫不犹豫地先救她。”

    “还以为杀胚都是比较看重朋友的,想不到还是色在先。”面对齐天邪酸溜溜的调侃,杀海也只是,“你们之于我来,是和自己生命同等重要的存在。她不一样。”

    她对于杀海来几乎就是整个世界,在危急时刻放弃自己也想要拼命守护的,整个世界。

    “有没有想过可能会被关在哪里?”

    “调查过,也许在塔尔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