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为什么拦我？”

    “总是敌意太浓也不好，这个男人，身上还有很多我感兴趣的事情。”夜色渐浓，在马路上都能听到庆典传来的音乐声。

    “我对谁都这样的，不过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那种，战场的味道。”

    “嗯？”

    “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拼尽全力对抗命运和这个世界的撕心裂肺感，这是经历了命运的折磨至今尚且咬牙的人才会散发出来的味道，就像战争。”和以前的你是一样的。枫斗在心里补全了这句话。

    街上很热闹，节日将近，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明晃晃的幸福和笑意。

    “所以我们接下来去找萧家妹妹？”枫斗着，却见左天的视线凝聚在前方，笑容温馨和善。

    前方的中年女人裹着毛呢外套，里提着各种大包包，透明橱窗后的霓虹灯将她的脸映照得红润而有光泽，是那天早上见到的女人。

    女人也看见了他们，走上前来，礼貌点头，“不好意思，因为近来一直在忙，都没有时间去拜访你们。”

    “不碍事。”左天温和回应，声音好听地如夏日阳光般令人舒服，“夫人这是在置办过年的东西么？”

    “是啊，最近真的是忙死了，圣诞庆典的时候，请一定要来我们家的摊位观赏。”

    “多写夫人邀请。倒时，一定带上令儿喜欢的东西前去拜访。”枫斗也微笑着回应她的热情，细心留意着中年女人爬上些许皱纹的脸，不愿意放过一丝细节。

    “礼物的话，就不必了。犬子现在不在家中。”女人微微一愣，眼神呆滞了那么半秒中，很快就回应道，弯起的眼角拉出一条条灿烂的鱼尾纹。

    “哦？过节了也不放假么？”左天问道。

    “他啊去病毒研究中心了，毕竟时间到了呢，就算要面对死亡也没有办法，那个世界，会有更多的人陪伴他的吧。”

    左天和枫斗都愣住了，这个答案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眼前的人用洋溢着幸福微笑的脸风轻云淡地谈论死亡，一点阴霾都没有的澄澈眼眸中充满着对未来的期盼和向往。

    “失礼了，夫人。”他们两个露出抱歉的表情。

    “什么失礼呢。”她噗嗤一笑，“这是很平常的事啊，人人都要面对，也必须面对，我们可不能让自己的情感沉淀在过去，毕竟，未来才更加宝贵呢。诶呀，我还要回家炖鸡汤呢，就不跟两位聊了。”

    “慢走。”

    女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欢快地来往的人中，成为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背景的一部分，像被那些人的喜庆情绪吞噬掉的弱蚂蚁，更是命运的爪牙下无法自已的悲哀器。

    “超乎我的想象。”女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枫斗看着左天。

    “嗯。”

    “哦？你没猜到？”

    “猫，并非出于恐怖政治状态下的被监控，像模仿游戏一般毫无实感的酒吧一开始我以为这种没有任何任何负面情绪的状态是因为记忆或心智的缺失，如今看来。”

    “真的挺有趣的。那天早上的那幅画面，明明那么温馨地显示出日常的魔力。”那时他并未在意那一幅满溢阳光的母子亲情图，但也能感受到那个女人对那个孩子浓得甚至有些甜腻的爱意，而如今，在失去了之后，那位母亲毫无悲伤地出那些话，一点隐藏情绪的成分也没有，甚至还在安慰他们，记得这件事也确实不悲伤，这番其妙的表现给让他对这座城市的兴趣又深了几分。

    “见萧若之前，我们有其它事情要查。”

    如同这个世界的异形般夹杂着些许黑暗和危险气息的背影，也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回到居住的地方时已经时间已经将近点。

    前面很远的地方，一群白衣人在夜色中尤其显眼，他们站成整齐的队列，身材和容貌都隐藏在白色斗篷衣下，站姿若松树般端正挺直，仿佛紧绷在弦上，随时准备咬人一口的眼镜蛇。

    那是城市护卫队，他们准备执行巡逻任务。

    那是一片高级公寓住宅区，并无保安看门，全方位人工智能管理，包括确认用户的身份信息，在深夜时刻用红外线探测仪，振动仪等各种仪器检测，一旦发现可以分子就会发出警报，然后，城市中无处不在的白衣人护卫队就会如同降下天罚的天使降临。

    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病毒隔离区成立发展至今，从这类安保系统出现的那一刻起，几乎就注定了他们没有发挥作用的会。

    宵禁之后全程停电，且禁止出门，街上会有无数支十人为一组的护卫队来往巡逻，他们身披白色风袍，脸庞隐没在帽子后的黑暗中，身影高大而具有威慑力，散发着一种令人无端畏惧的森然气息。

    那种恐怖，就像一个相貌清俊，面容和蔼的少年站在你前面淡然微笑，而你却瞥见他中握着的刀子时内心感到的战栗感。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是患者？是技术人员？亦或者是高墙之外的那个世界配给他们的城市守护者？

    尽管身份尚不明确，他们起的作用却是实实在在的，在无数个暗流涌动的夜晚中，就是他们以绝对的气势和威严，用那白色的身影镇压住企图从破坏这片澄清之湖的黑色污流。

    在枫斗看来，已经见识过这些人在午夜时分在那个圆形铁塔广场上开展的杀戮，以及之后那迅速的清理动作，他们是潜伏在黑夜中的白衣恶魔，对抗着黑夜，也守护着城市中的每一个人甜美的梦境，他们只在黑夜出入，也许在白天就会脱下那层白色衣服，露出一张阳光灿烂的脸融入这个城市阳光灿烂的氛围中，背着轻轻抹去自己昨晚挥刀时沾染的血腥气息。

    这样的巡逻队，在每次有新的患者进入时会增加一倍，各方面的防范和警惕措施都会变得紧张起来，这番举动，也隐隐反应出病毒隔离区的脆弱，以及对于外界防范和不安的态度吧。

    但是用脚丫子就能想得出，这样的一座城，弄得再美好再鲜活也都是患者集中营，谁会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当偷，想着犯罪或者残害别人的生命那类事，若有那样的人，他们一定不会被允许居住于此，真正能站在这片土地上的，都是想要活下去的人。

    这座花了二十年的时间从一座苟延残喘的坟墓变成了如今样子的城市，也散发着一种，对活着无比浓烈的渴望，这股渴望，是无论这里存在着多少黑暗和阴霾，多少秘密和暗流，都无法掩盖的。

    “那些白人混蛋怎么会那么早就出来，还出现在居民区？”就算是赶除宵禁之后游荡街头的市民，也没有必要这么早就准备吧。

    左天没看他们一眼就进入了住宅区，住宅区的中央是一个喷泉花圃，延伸而去的各个道两旁挺立着干枯的梧桐树，在灯光的映照下，树干冷硬丑陋，像月夜里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

    左天抬头看了一下梧桐树旁屹立着的电灯杆，刺穿黑夜的光束中飘洒着无数羽毛般的细微尘埃，灯的位置稍下面一点，是一个在360旋转监控的摄像头。

    摄像头扫过他们，并未停留片刻。

    “这就得问你了。你带回的那个女孩身上也有追踪装置，我尽力影响它的工作，回家后才可以动想办法屏蔽信号，所以她的那段信号显示的最后地方，是这片区域，他们在这里增设人巡逻也并不奇怪。”

    “诶？这话的，我当时带着她可完全是出于你的意愿而且追踪装置那种东西，拆下来扔掉不就行了么？”

    “我哪有那种意愿。”

    “你的眼睛和表情都在着——不救她，会后悔。况且女孩的利用价值可比救她花费的代价大多了，有了她我们在这座神秘兮兮的城市中不知道能少多少事情。”

    “那是在她愿意合作的前提下。”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阿天。”

    左天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地摇摇头，“带着她就像带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你刚才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不把装置拆下来么？她被安装的追踪装置，不是外携式的。”

    “你植入？”

    他点点头，“脊柱下五寸，大脑皮层处，以及四肢，这是目前我所能知道的地方。”

    “喂”枫斗略感不适的蹙眉，再怎么是人形兵器，再怎么深不可测，那也是个女孩啊，想着这样一个女孩坐在术台上被人解剖的样子他就心生不快，“这座城背后隐藏的那些势力，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把他们挖出来，一个个切掉，和死神火拼，感觉一定很不错。

    注视着暗红色的天空，他露出些许残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