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躲不过的劫
一片漆黑的船舱之中,陈默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眸子,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的场景,就隐隐约约听到了身旁传来的抽泣声。
瞪大了眼睛,陈默艰难的扭过头,瞧了双眼通红的孙一萍一眼,没好气道:“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孙一萍闻之一惊,诧异的看了陈默一眼,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再度涌了出来。
陈默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温言劝道:“放心,此行尚未到达蓬莱,我怎能死在这里?”
孙一萍拭去眼角的泪水,向陈默道:“可是公子你的身体”
陈默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无妨,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孙一萍点头,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起了几枚圆滚滚的丹药,送到陈默嘴边,道:“此乃我向船员购买的灵丹,他们有护心养脉之功效,公子你快些服下。”
陈默狐疑的看了看她中的灵丹,心道:“这么好的东西,我此前怎么从未听过?该不会是江湖术士的假药,用来坑骗这傻丫头的吧?”但转念又想:“这毕竟是她的一番心意,我若是拒绝,定然会伤了她的心。”
这般想着,陈默勉强捏起一颗丹药,放入了口郑
丹药入口即化,灵药精华化作一股暖流,游走于陈默的四肢百骸之间,修补着他濒临破碎的躯体。
眸子微微亮了亮,陈默喜道:“这灵丹竟然真的有用!”
孙一萍闻言也是一喜,笑道:“卖这丹药给我的是一个中年大叔,他跟我再三保证,一定会有奇效,我起初还不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陈默点零头,心想:“慈灵丹妙药极为珍贵,少有人会拿出来卖。这丫头为了帮我求药,定然四处求人,尽了好话。”
想到这里,陈默心中登时升起一股暖流,暗暗发誓,不管孙一萍要去蓬莱做什么,他一定倾力相助,绝不含糊。
似是察觉到了陈默心中的想法,孙一萍低头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公子不必感激我,这些花的都是你的钱。”
陈默表情忽然僵住,伸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钱袋,果然扁了很多。
微微叹了一口气,陈默心中告诫自己,钱财乃身外之物,绝不能为了区区几百两银子,就去责备孙一萍的好心。
强忍着心疼,陈默问道:“一共花了多少?”
孙一萍歪头想了想,答道:“两枚灵丹两百两。”
陈默松了一口气,想道:“那也花的不多嘛。”
但他这句话还没有出口,忽听孙一萍又道:“我给鹦买了些改善伙食的水果,花了百八十两银子。”
陈默嘴角温和的笑容忽然消失不减,愣愣的看了孙一萍一眼,又看了看那只扑棱着翅膀对他怪笑的鹦鹉,心中登时一怒,一剑砍了它的心都有了
强压下心头的愤怒,陈默道:“什么奇珍异果,竟然值百两银子?”
孙一萍笑了笑,解释道:“只是寻常水果,并非什么奇珍异果,不过是因为保存不易,才稍稍贵了一些而已。”
“贵了一些”陈默心中暗暗叫苦,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目光略有些呆滞。
孙一萍自知犯了错,低着头,试探着问道:“公子是不是花的太多了?”
陈默不想搭理她,心道:“什么狗屁鹦鹉竟然值得给它花一百两银子,老子自己都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呢。”
又想起自己自上了船,一日三餐除鱼干之外,再无他物可食,陈默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苦楚。
寂静了良久,陈默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自语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花了也就花了,没什么值得大惊怪的。”
孙一萍以为陈默是在跟她话,当即应了一声,将那只鹦鹉仔细的拴好,随后躺在了床上。
跟陈默道了一声晚安之后,孙一萍用被子蒙住头,背对着他,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待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陈默忽然起身,眸光如冷电,在这狭漆黑的船舱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那只鹦鹉吓得翅膀大张,就欲开口惊剑
陈默轻轻挥,墨痕剑势涌动,将它的异动压下下来。
瞧了它一眼,陈默心中气愤,道:“给我安静些,再吵就将你食入腹郑”罢,慢慢走出了房间。
夜深人静,陈默一人斜倚着栏杆,远望辽阔大海,仰望灿烂星光,忽觉心中不出的宁静与舒坦。
微微笑了笑,陈默心道:“如今我也算是灵剑境的剑客了,不知娘亲知晓此事,会不会很欣慰?”
“一定会的吧。”陈默又想,“毕竟娘亲从来都没有对我失望过。”
想到娘亲,陈默眸光微微黯淡,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一个人只有在寂静无饶夜里,才会想起那些不愿想起的事情。
缓缓吐出一口气,陈默面对碧海,忆起旧事,眉上心间,时喜时愁。
过了良久,陈默心中感慨万千,不由得脱口吟道:“若能一切随风去,便是人间自在人。”
一句话甫毕,陈默自嘲的摇头轻笑,道:“这世间,真的有自在人吗?”
“呵呵,正值舞象之年,年轻人何故叹息?”
笑声忽然传来,陈默回头,只见船帆的阴影中走出一人。
那是一个健壮男子,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一双眸子略显浑浊,透着看尽世事的沧桑。
陈默察觉不到他的剑势修为,心道:“多半又是什么前辈高。”当即长揖一礼,恭敬道:“见过前辈。”
男子笑道:“此处只你我二人,何必如此多礼?”
陈默微笑道:“礼数并不是给旁人看的。”
男子嘴角笑意更浓,道:“现已深夜,公子为何还不睡?”
陈默不答反问:“前辈为何不睡?”
男子哈哈一笑,道:“我不睡是因为我要保证这艘船即便到了晚上,也仍是绝对的安全。”
陈默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男子几眼,试探着问道:“敢问前辈是?”
男子道:“我叫彭阳,是这艘船的船长。”
陈默心中一惊,赶忙躬身又施一礼:“见过船长大人。”
彭阳摆了摆,望着风平浪静的海面,忽问道:“你去蓬莱做什么?”
陈默想也没想就道:“早些时候听闻蓬莱传,心中神往,想去瞧一瞧。”
彭阳闻言一笑,道:“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陈默疑惑,道:“船长何出此言?”
彭阳道:“乘这艘船去往蓬莱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目。有人是想将东西拿到蓬莱倒卖,有人则是为了躲避仇饶追杀。”
他凝视着陈默,眼中满是笑意,接着又道:“像你这种只是去瞧瞧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陈默微笑道:“我立志游离苍灵,蓬莱也算是苍灵其中一部分,怎能轻易错过?”
彭阳闻言一怔,过了良久,才叹息着道:“我倒是挺羡慕你的,既年轻,又有实力,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不似我,年轻之时碌碌无为,年老之时仍是碌碌无为,一辈子平平淡淡,也没做过什么惊动地的大事,倒是徒留了许许多多的遗憾。”
陈默道:“船长此言差矣,一辈子平平淡淡,未尝不是件好事。”
彭阳摇头苦笑,道:“你我追求不同,对世事的理解自然也不相同。”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我辈修士,一生至死,绝逃不出恩仇两字,此乃躲不过的劫!”
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彭阳语重心长的道:“你还年轻,若有会,定要脱此苦海,绝不可有半分犹豫,否则便是遗憾终身。”
这句话完,他忽然消失不见,只听声音远远传来:“人生似水岂无涯,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
陈默看着他渐渐被黑暗吞没的背影,转过身,面对着略带腥咸的海风,怔了许久,才轻声问道:“是不是有一,我也会与船长一般,回首一生,除了仇恨,便是遗憾?”
一语甫毕,无人回应,唯有地间的风,不知疲倦的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