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加靛紫的瞳孔里印出一片狼藉。他叹口气，想起上一次站在这水晶穹顶的祭台前还是自己的婚礼场合。一切在当时闪耀庄美的内容，此刻都面目全非黑糊糊一片：系着华丽穗子的锦缎金丝垂幕成了引燃这片区域的导线，环绕圣堂中央木质的柜子椅子活像森林里烧秃的树杈，只有镶嵌的黄金装饰躺在黑灰里待人拾起。脚下洁白的大理石地板同样毁于一旦，清水擦洗不掉块块炭色。但值得庆幸的是，大圣堂是石质结构，火焰没有蔓延至塔楼，那是祈祷室和修士们的住处。否则，深夜的火将会是一场彻底的惨剧。

    有圣歌声传来-----“凡人性命风中之烛也，徐徐清风皆能熄灭。在这个世上，死亡离我们并不遥远，七层地狱等待着那些未能悔悟的罪人。”

    雷加聆听着，他知道，丧生的修女主教乌尼亚，以及被詹姆刺死的那位修女，她们的尸首此刻已经被静默姐妹收拾整洁，齐齐停放在大圣堂的某间祷室，作为对兰尼斯特的指证。

    为亡者祈祷的修女修士主教们憎恨兰尼斯特。群情沸腾，要求审判，把那对毫无忏悔之心的黄金双胞胎打入地狱。命令口吻的教会不曾认识到，卡斯特梅的雨季这首歌曲代表的示警，所诠释的公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泰温兰尼斯特已在忍耐的边缘。

    这是一次世俗领主对神权教会的战斗。双方矛盾尖锐，根本目的不可调和，爆发迅速----并且整个事情，大概不是他们双方认为的那样。雷加眼神忧郁，在废墟中伫立，仰头望向破裂的水晶穹顶——当晚，烈焰烧穿了它，自己在红堡中观望到这一幕，立即想起了预言：它太像一枚吐焰破壳而出的龙蛋。

    传中的王子，烟与盐之地诞生真正的龙，烈焰席卷——王太子心想，龙有三子。他的弟弟，韦赛里斯也会在大圣堂对新娘宣誓，并生下三个孩子吗？

    他感到烟熏般的窒息，并紧跟着认识到自己是个多自私的人甚至，虚假。整天虚与委蛇地应付他早已无法容忍的父王，在所有人面前掩饰自己真心所爱，以及，他真的不知道这一系列事情的真相和目的吗？他猜得到，却不揭破，更没阻止，他早已不是众口传诵中那位公正贤明的骑士。

    感怀的雷加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他的弟弟，穿着鹿皮靴子，一步步踩着火灾废墟的脆弱碎块，发出清脆声响，坚定地朝他走来。

    这预示着腐朽被他踏碎。雷加微笑着想。

    “哥哥。”韦赛里斯望着前方：阳光自穹顶破裂处撒下，哥哥的银色长发锃亮闪闪发光，如沐圣光。唯有哥哥才匹配七神在人间的代言人。而这，即将实现——他狂热地想。

    韦赛里斯踏上哥哥所在的那一层台阶，刻意站在他右侧----就是婚礼时莱安娜的位置。虽然现在场合大异，但他就是要过过干瘾。

    “哥哥，詹姆和瑟曦，都逃走了。他们绝不接受七神教会的审判和羞辱。泰温公爵是什么态度？”

    雷加伸触碰了一下弟弟的脸庞。那双紫罗兰色的瞳孔里，能清晰地能看到火焰——想烧尽束缚，拥有钢铁般意志的弟弟，这么美，令他目眩神迷。

    雷加凝望他，低声回答道，“泰温公爵只愿意以出钱修缮大圣堂来作为对教会的补偿。原本瑟曦可以当静默姐妹赎罪，但现在，闯的祸更大。众目睽睽下詹姆刺死了又一位修女。泰温提出用等身重的黄金来为儿子赎罪，教会要求的游街示众认罪对于兰尼斯特是奇耻大辱，他绝不接受。”

    “很好。教会和最有权势的领主。两者关系越紧张越好。”韦赛里斯冷酷地笑了下。

    雷加望着弟弟，他可不出半句不赞同之词。

    韦赛里斯感到哥哥指的温暖，他知道自己被哥哥摈弃某些准则纵容着，哥哥多么爱他啊！他忍不住低语道：“詹姆和瑟曦不顾一切私奔，在厄斯索斯，没人知晓也没人管的着他们是什么身份。传中的庇护之地，礁湖常年环绕着迷雾，即使天空中飞过驭龙者也看不清。他们可以自由相爱，厮守生活——如果两人是真爱。”

    雷加目光更温柔注视着弟弟，回答附和道，“我只读过关于布拉佛斯的书和游记，听那的屋子是洁白的大理石修葺，城市里没有树木，但有璀璨的星空和桥梁般的水渠，以及庞大的真理宫和壮丽的月咏者神庙。”

    “是的，哥哥。布拉佛斯包容一切，除了奴隶贸易夜晚的城市最美，水舞者们会像猫一样站在屋顶，彼此挑战。风中永远有琴和歌声男男女女，都可以比肩而坐，同饮同食，毫无禁忌。”

    “多美妙。”王太子赞叹道，“带着心爱的人，为他弹奏夜曲在那厮守，梦寐以求。”

    韦赛里斯合上眼，“真幸福啊”他露出个惨淡笑容后，顿了顿，双眸清明：“但是，但是瑟曦和詹姆不属于那。他们是泰温公爵的儿女，詹姆是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他的骑士崇高理想在异大陆实现不了，他会痛苦。而瑟曦，是她父亲泰温为了詹姆和兰尼斯特家族的荣光所培养的野心联姻之女。也绝不可能老老实实过日子。”

    雷加沉默。

    韦赛里斯装作若无其事。

    “所以哥哥，我们就等着泰温和教会爆发冲突吧，然后，哥哥及时出场。这件事情会以很好的方式结束。”他满脸志在必得，“哥哥其实已经想到了方法。不过，它由我向泰温提出才最恰当——就是分裂教会。让七神教有一个新领袖，赦免兰尼斯特姐弟的领袖。在这个条件下，兰尼斯特一定摈弃贝勒大圣堂繁星大圣堂代表的旧教会，信奉七神新教。”

    他听到哥哥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随后对他庄严承诺，“谢谢，韦赛里斯。我不会辜负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

    风暴地，岩石厚重的风息堡领主大厅里，劳勃拜拉席恩像平常一样陷入软绵绵的舒适“沙发”中，面前还摆着两个啤酒桶。

    劳勃抓起烤野猪肉，一口酒一口肉地享用着----长夏森林里猎物取之不尽，但这打猎喝酒的日子虽然美好，却比不上打仗的刺激感----他咂咂嘴，回味起之前铁群岛一役里，在漫天火光下痛饮的酒。再也没什么比那更带劲。

    他难以忘怀银发的韦赛里斯望着敌舰燃烧时的冷笑表情----劳勃欣赏会打仗的人，当时就想，什么时候能再跟着这子出征？不过我可要事先要求，别放火先，让我打个有滋味的战，比如冲锋啊，比如和敌方统帅铁血决斗，杀得酣畅淋漓。

    现在他闲得发慌，痒痒恨不得去某个比武大会挥舞铁锤一展身----当然，需要重新打造一套雄鹿头盔的甲胄。该死的，上次打猎他就费了好大功夫才由侍童帮助他套进家传的盔甲，这玩意儿怎么会缩呢？

    劳勃干掉一根野猪腿后，无可忽视地看着自己的腰围，他摸了摸下巴，心想也许只是自己长得更强壮。那么为此值得再庆贺！他美滋滋地继续喝着啤酒----上次买来的美酒就这样很快消耗殆尽。某天劳勃正打算派人去君临购买，忽然听到侍从带来了好消息：卖酒的商人又来了！

    劳勃慷慨地花了一百金龙加三百枚银鹿买下所有三十桶美酒。顺便询问这从北边来的商人有什么新鲜事儿，毕竟前一波商人可带来了兰尼斯特家的劲爆丑闻。

    “大人，我有酒和货物送入宫廷，那的厨娘马夫什么都知道。所以，确实听到了不同寻常的事。”胖乎乎的商人数着沉甸甸装满的几个钱袋，唾沫横飞道，“大消息！国王陛下打算废除王太子雷加和北境王太子妃的婚姻呢。”

    劳勃一下就从瘫着躺的沙发上蹦起来，“什么！？为什么？！”

    “因为据是王太子妃一直没能怀孕。大人，王室您知道的，必须要继承人。北境史塔克家的姐如果在明年春天还不能带来王子，王太子另找人选也不是不合理。只要教会宣布婚姻无效，两方就能重新嫁娶。”

    “哦！”劳勃狂喜，“这事，恐怕不是莱安娜的问题，可怜的姑娘身体健壮，我看八成是雷加，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睡女人。”

    ——他们的婚姻不复存在，劳勃认为自己又有希望了！他喜形于色地想，雷加不懂耕耘女人，可怜的莱安娜！等着！他会再去向瑞卡德公爵庄重求娶他女儿！

    不过商人下面的话打破了他的美好遐想。“大人，我在君临还听了关于您的姻缘一事。”

    “我？”劳勃的黑眉毛皱起。“和谁？”

    “就是，泰温公爵在考虑，用等重的黄金作为陪嫁，把瑟曦姐嫁给您。”

    “什么！？那个放荡的瑟曦？睡了詹姆她弟弟的瑟曦？！”劳勃咆哮道。

    “这个，我也是听泰温大人知道您的名声不够好，娶不到门第高贵的妻子。虽然出了那种事，但瑟曦门第足够高不是吗？而且她还有美貌，您也是个追求美貌的男人——”

    胖商人没能完，因为劳勃的拳头已经飞了过来，打在他喋喋不休的嘴腮——

    商人捂着牙，吐出两颗。他一边大叫打滚，一边却在心里想，按照承诺、他被打掉一颗牙就能得到十块金龙币，那么现在有二十金龙了！

    “哇！您别愤怒啊！”他哭着大嚷道，“君临许多人都知道这事，认为这桩联姻挺好——”

    赶走了商人，绝不能忍受如此侮辱的劳勃立刻决定赶往君临，他要冲泰温兰尼斯特当面大声，他娶一头母猪也不会娶瑟曦这种货色！

    风暴地的代理领主率领骑士一百名以及马夫随从们气汹汹北上，要冲到君临首相塔前咆哮。但当劳勃路过国王大道旁的某个贵族领地时，他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新消息：西境公爵泰温兰尼斯特与七神教会决裂。

    他将辞去国王之的职务，返回领地，将旧有的七神大圣堂全部改为新七神圣堂。这位西境守护，以及部分修士修女颁布了一个信仰声明，他们相信七神，公正的天父，仁慈的圣母，勇气战士，纯洁少女，技艺铁匠，智慧老妪，未知陌客，都是所信独一神祗的七种形态。神从神，光从光，真神从真神中受生。神的独子，即是神之使者，教会侍奉神之使者，神之使者独一，神圣，使罪得赦免。

    “到底在什么？”有些外来者不明白，这和信仰七神没什么区别。

    “有。七星圣经上，人民向领主致敬，领主向国王致敬，国王和王后必须向七面一体神致敬。这里变了。没有最后这句啊。”

    越往王领走，变化就越清晰：新七神教宣布，从今往后，教会侍奉最高领导者，坦格利安的国王。而神之使者，即是坦格利安的王太子雷加。神使他根据自家传统，轻描淡写赦免了兰尼斯特家族的姐弟之罪，并宣称受到老妪及铁匠的化身指引，新建学校，让所有信仰七神者，修得识字计数之智慧，与养家生活之技艺。

    绝大部分贵族们对于新七神信仰的诞生无所谓，他们知道兰尼斯特家这么搞都是因为大圣堂为代表的旧七神教会不依不饶，泰温可不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人啊，这一招脱离关系，教会也就没资格惩罚那对黄金双胞胎了。反正这新七神信仰，并没有触犯影响到他们的日子。再，王太子雷加比起总主教怎么看怎么都更得神眷，更像使者。

    而王太子的学校，也就是教农民平民认字算数，以及大肆传播“母猪的产仔与公猪的阉割”，“山羊粪便如何饲养蚯蚓”“垃圾饲养蚯蚓”“母鸡提高产蛋率”这类等等，只有毫无出身的下等人才会感兴趣的东西。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