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让你失望了。”

    姜颜冷冷道：“你从哪里看出我在生气？难道我刚才笑得不好看？”

    柳儿有些胆怯：“姐方才笑得好看。奴婢，只是猜测姐在生气”

    姜颜反而笑了：“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难道你以为我因为那个奴婢被立为美人生气？”

    柳儿点头。

    姜颜依然粲然地笑：“太子当然有立任何人为美人的权利。他日就算太子立你做正妃，我也不会生气。”

    柳儿吓得立马低头：“姐放心，奴婢绝对不是子书，奴婢绝对不会背叛姐。”

    姜颜将自己所有情绪掩藏在笑脸之下：正如此刻，柳儿的誓言或许情真意切，但抵不住男人的见异思迁与薄情寡义。

    虽然子书被立为美人，但姜颜没有失去信心：对付虚伪的人，姜颜自有虚伪的招式应对。子书的性格与资质，即使被立为美人，也不会立即拥有能够使她自己与姜颜抗衡的段与心思。

    不是美人怎样，没有位分又怎样？姜颜懂得人心，子书完全不是她的对！姜颜自负地想着。

    苏古离开得很快。走之前，苏古与凤彦君“寒暄”许久，全然忘记自己刚认许久的义女--子书。

    子书被晾在一旁，有些尴尬。丞相忽然将自己认作义女，是什么用意？子书还记得几天前，丞相府里丞相夫人对自己气急败坏，只差没亲自动的怒气。

    子书知道自己绝不能把自己正当做丞相义女。她将自己身份重新调回到以前只顾傻站着的奴婢，果然便不再觉得尴尬。

    凤彦君送走苏古，进屋来，饶有意味地打量子书。

    子书被其看得心惊肉跳，扶住袖子为凤彦君倒茶--这是她做奴婢时最常做的事，茶盏递到凤彦君身前，凤彦君挡住，冷冷瞥着子书。

    “有个丞相义父真是好，颜儿求许久求不来的名分，叫你轻轻松松成了本太子的美人？”

    子书听凤彦君语气似是诘问。子书不善言辞，愣半天没想出为自己解释的话，反而问：“可姜颜姑娘的父亲不是姜侯爷吗？”

    凤彦君呵呵笑道：“颜儿虽是姜侯爷亲女，但不过是庶女；你不过是苏丞相义女，却成了整个丞相府唯一的女儿。”

    凤彦君这话时，颇有阴阳怪气的意味。子书不知如何应对，只得道：“子书惶恐。”

    凤彦君阴恻恻地笑：“本太子不管你是真惶恐，还是假惶恐。既然我已立你为美人，你若当真安安静静当好美人，那就相安无事。

    子书点头。

    “我听之前你想出去看看？”

    “回太子殿下，确有此事。”子书忐忑地回答。

    凤彦君轻笑：“在东宫，只要有本太子在，你一辈子都不要想踏出东宫。”

    凤彦君话中语气虽淡，其中威胁意味很足。子书明白这是场博弈，凤彦君想要她安安静静，可子书自己明白：若自己想要安安静静，最开始她根本不会来到东宫。

    她已经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子书呆呆笑着：“太子殿下放心，子书会一直听从您的安排。”

    子书同时有些庆幸：多亏丞相将自己认作义女，所以凤彦君将她的活动范围从偏殿扩大到整个东宫。

    虽然子书无法理解丞相为什么在此时将自己认作义女，但丞相府对子书的确有养育之恩。为此，子书更需要查清苏婧然死亡的真相。

    子书来到东宫的花园，已是半夜。

    子书特意选在半夜前来，是为掩人耳目：最后一次与姐见面时，是在花园的石阵迷宫。

    子书站在当时苏婧然选择的入口前，心里不害怕，是假的。可有些事情，必须子书自己完成。

    子书依然记得苏婧然与自己分别时脸上余怒的神情，她同样记得再次见到苏婧然时，其脸上令人生怖的一片死寂。

    石阵间阴风阵阵，子书对东宫地形不熟悉，但面前的石阵迷宫，她决意要闯一闯--或许能找出线索--苏婧然的失踪是否与东宫有关。

    子书对自己的预感有一种莫名的相信。

    石阵的布局为迷宫，来回往复十分曲折，子书担心自己迷路，必须经常回头看自己来的路。

    半夜凉风习习，四周一片静谧，子书仿佛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她脚步放得很柔，似乎没有声音。子书记得走迷宫的诀窍：要一直记得自己的方向。不过子书此番不是为了体验迷宫，而是想找出苏婧然曾经在此的痕迹。

    毫无所获，不仅如此，子书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困在这石阵迷宫内。

    子书不敢高声呼救。试想一个女子在半夜里独自来到石阵迷宫？若被太子知道，不知其会作如何想。子书很谨慎，一直不敢在太子凤彦君面前有所表示。毕竟凤彦君是太子，丞相府都惹不起的皇储，自己一个奴婢，难道有资格堂而皇之地怀疑东宫？

    夜风很凉，子书沮丧地蹲下来：或许等到明天便好了。天一亮，哪怕她再呼救，别人只会以为她是正常游玩至此，迷了路，不会有多余的怀疑。

    蹲下身子是为了保存体温，自己给自己取暖，同时能够为自己遮风。子书将身子靠在附近一块巨石上，她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因为之前一直做奴婢，苏婧然经常三更半夜呼唤子书，所以她睡眠很浅。此时子书勉强闭上眼睛，意识昏沉似睡非睡时，她感觉到背后一动。

    子书立马醒来，警觉地留意周围的动静。

    其实身边没有什么异常，什么都没有。唯有呼啸的风声，和感觉到隐隐震动的身后的巨石。

    子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后不断震动的石板提醒她并不是幻觉。

    找到源头，或许能得到震动的答案。子书心里很害怕，但事实不容许她害怕。子书站起身，触摸石板--震动的感觉更加明显。她向前走着，心传来的震动越来越烈。

    子书的摸索戛然而止，但心的震动并没有停止--没有声音，架势很大。戛然而止的原因在于，路已经到了尽头。此刻挡在子书面前的，是一堵厚厚的墙。

    子书应该离开，但是她没有。她慢慢将自己的耳朵贴上这堵伪装在石阵迷宫中的墙，从墙的另一面，她所看不到的那一面，没有任何声音。

    但心的感觉不会欺骗自己。子书怀疑地站在这堵墙前。

    很久，她蹲下身，耳朵贴在地上。

    地下的尘土里埋了什么东西？子书听到一阵模糊的喧嚣声。

    子书听得不清楚，她猜测喧嚣声的源头在深深的地下。可这样不就太诡异了吗？这里是东宫，怎么可能地下还搞什么东西？难道见不得人？

    姐是否到过这里？子书忐忑地想着。她一路摸索着，记住自己的路线。回到最开始感受到震动的地方。

    那堵墙并非偶然，子书猜想，很有可能那堵墙和自己听到的由地下发出的声音，正是东宫的秘密。而姐，与这会不会有关系？

    因为苏婧然是确确实实来过这个迷宫的。但子书明白自己现在不能够太过张扬：这东宫的任何人想要对付自己，都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子书想着，一夜未眠。

    “苏美人，这么早。”管理东宫花园的下人扫地时，看见花园里正在赏花的新晋美人--子书。

    “嗯。”子书精神不太好，勉强露出笑意，不想被别人看出来，“我这些天闲着无事。早起来赏花。”

    子书胡乱走了一夜，将巨石迷宫的大致理清楚。她昨夜有了发现，便有需要再来这个迷宫。如果下一次再因为“迷路”这样的问题挡住前路，是大大的不应该。

    东宫里下人本来被姜颜的傲慢目中无人折腾得没有自尊，忽然来了位温柔的美人，自然人人都喜欢这位容易相处的苏美人。这位下人也不例外，他觉得苏美人虽然不及姜颜漂亮，但性子好很多。他便有心讨好，对子书道：“苏美人真是闲情雅致。不过美人可要心，看见前面的那个迷宫了么，那个迷宫不能进去。”

    “为什么？”

    “有鬼啊。好多进去的人，找不到路，就没出来了。”

    “只是一个迷宫而已。”子书道。

    那下人：“怪就怪在这儿，只是一个迷宫，却可以要人命啊。好好的大活人，都被这些石头吃了！”

    “既然这么奇怪，太子殿下为什么不把这个迷宫封了？”

    那下人无奈：“主子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哪里能发声？”个把人不见了，被迷宫“吃”了，下人们一般只在他们之间自己议论。若叫太子听见，自己饭碗怕不饱。失踪的永远是别人，丢饭碗的才是自己。

    如果是以前的子书，大概会相信这个下人的“迷宫会吃人”的法；但子书不相信，苏婧然会被迷宫吃掉，不然，苏婧然怎么会在京郊的菩麻山被发现？

    “谢谢你。”子书淡淡笑。离开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