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鹤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衣袍一挥，水流潺潺地冲洗着他修长的手指，白皙干净的手指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在他的中指上方，点缀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方鹤轻轻一弹，那滴水珠就这样径直向前移动。水珠移动的速度很快，擦着温烁然的面庞径直落在他的眼前，坠入第二台阶的一角。水珠的冲劲很大，台阶赫然被印上了一粒米大的坑印。

    温烁然瞳孔一缩，他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脸颊。脸颊完好无损，刚刚被水珠擦过的地方一片濡湿。如果对方硬要攻击，他在那个时候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走到那个地方，然后向上攻击出你的五分力度。”

    方鹤的声音懒懒散散地从旁边传来，伴随着的还有酒水入壶的清脆响声：

    “你可以不信，其实我还挺想看你这样狼狈的样子的。”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笑意，像是在期待着他所的画面发生。

    不管方鹤的语言怎样激怒，温烁然却依旧平静。他的目光甚至就定在那颗水珠的方向，似乎在研究什么。良久，他下定决心，朝着那边走了过去，再按照方鹤所的样子，猛然凝聚成一支利剑，朝着上方攻击过去。

    “我的天，那个店二真的这样做了，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连方的话都信。”

    “我看啊，一个真敢教一个真敢学，天生绝配。”

    “他们两个是要笑死我……”

    众人猛烈地嘲笑着，就连站在台阶下面的一些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但很快，他们像是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睁大了眼睛。

    只听见轻微的“噗嗤”一声，像是台阶上有什么东西被捅破似的，压力瞬间像失去了什么支撑点，突然爆发开来。猛烈的血之气到处冲撞着，就好似被戳到了痛点。

    混乱不堪。

    温烁然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耐烦地道：

    “还愣着干什么，向上冲，注意将你全身的注意力都停留在士兵的身上，感受他体内的水成分。”

    温烁然顾不得什么，他的目光牢牢地所动在对面士兵的身上，就在这一刻，他的注意力分外集中。对方体内的水成分并不多，分散得很密集，特别是各个关节处，蓝色的圆圈极为密集地驻扎在一起。

    这些蓝色的圆圈就是方鹤所的水成分。

    他好像看到了！

    那么……

    “尝试用灵识去移动它们。”

    温烁然照做了，他伸出灵识心翼翼地试探着。然而他很快发现，他的灵识如入无人之地般瞬间倾入对方的身体。那些蓝色的圆圈跟他的关系极为紧密，几乎在他进入的那一瞬间，就黏了过来。蓝色的圆圈一个接着一个涌了过来，紧密地贴着他的灵识。他的灵识像是在瞬间活了起来，将这些圆圈吞并了下来。

    他能够感觉每吞并一个蓝圈，他的灵识便壮大一分。等到他将最后一个蓝圈吞入的时候，他的眼前便有一块又一块的碎泥土闪过。原本好端端地站立在他面前的士兵，甚至还未来得及出一下攻击，就这样碎裂成了许多块。

    温烁然眨了眨眼睛，他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毫无压力地登上第一个台阶。他伸手抓住了一块碎片，碎片是干干的泥土，手指轻轻一黏，便随风飘逝，摸不出半点水分，就好像是被吸干了一样。

    “人体的水分占自身重量的六成。下次比试的时候，你可以试一试。”

    温烁然朝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便看到方鹤抱着酒壶坐在云上。白色的柔软的云将他的身体包裹，他的脸上露出两朵红晕，朝着他轻轻一笑：

    “很棒。”

    短短的两个字就像被风吹了似的，揉成了一团，徐徐地洒在温烁然的心间。温烁然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许多，就这样愣愣地望着他。

    晚光倾斜，终于红色的月光照在了第一台阶上，像是开了什么似的。每个台阶向前延伸出了一道光路。方鹤从上到下望着，便可以看到从东南西北四角延伸出无数条光线。

    最终在城中心汇合。

    方鹤才恍然忆起，城门不止一个，城墙也有四面。每个城墙都化为台阶的话，那么站在第一台阶上的人也有四个。方鹤操纵着云朵下去了些，他想看看另外三个能站在第一台阶上的究竟是怎样的人。

    当四面城墙并拢的时候，方鹤讶异地扬了扬眉。另外三座上的最高处的台阶，空无一人。

    城墙彻底合并，烟尘翻飞。就在这一刻，从月亮上降下一栋光柱，足有三个人拉着手一样粗，笔直地落在温烁然的身上。温烁然全身沐浴在血光之中，所有人都看着他盘腿而坐接受传承。

    方鹤也歪着头站在那里，他的神情中带着些许的好奇。传承降落的时间很久，像是把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温烁然一样。等到光柱收回去的时候，天光已是大亮。

    从来没有人能持续这么久。

    当温烁然睁开眼的第一刻，他便立即抬头看向方鹤，见方鹤还在，他松了口气，嘴角扬起了些许的笑意。温烁然定定地看了方鹤一眼，良久，他才开口道：

    “我觉得，这些被人争斗的传承，根本就抵不上你的一句话。”

    他青色的衣服飘然若仙，眉眼俊美如画。他就这样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水流将他所在的地面冲刷干净。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到方鹤的面前。

    他的背后是漫天的攻击，全都被突如其来的水花抵挡住。几乎在同时，刚刚攻击温烁然的人在这一刻突然瘫软了下来，他们身上的水分尽失，浑身的皮肤干燥无比。如果割开他们的皮肤，便会发现在这一刻他们的体内没有任何一滴鲜血。

    而这一切却发生在一瞬间。

    人们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温烁然。却见温烁然笑得一脸和煦，他朝着方鹤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对着方鹤道：

    “你，如果我背弃宗门，拜你为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