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仙。

    听到这个名字, 底下不少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嘴角微勾，眼神中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就连刚刚被叫去传话的那名弟子，眼睛都不由亮了亮。

    吴骄可没有心情管底下的风起云涌。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石碑之上, 看着自己金色的字体覆盖在谢灵台之上, 足足停留了大概三十息左右的时间后，才幻化成金色的粉末, 消散在天地之间。

    他冷哼了一声, 衣袍一甩, 便离开了此处。他倒要看看，这一直盘踞在天骄榜第一的谢灵台，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

    等到吴骄离开后，吴家的弟子便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吴成仙, 怕是要倒霉了吧？”

    “若是旁人, 或许还有机会被交换回来。但是吴成仙……怕是难喽。”

    “一个废材，不定还能在四大域中的那些天骄子弟中耀武扬威呢！”

    “哈哈哈哈哈，看来吴成仙这辈子, 都不可能再次踏入第二重天了！”

    众人交谈着, 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刚刚那名传话的弟子道：“吴时吴时, 你快点同吴管事, 到时候我们一起, 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吴成仙。”

    那名叫吴时的弟子拍手道：“哪用得着这么麻烦，直接一个符篆过去告诉管事不就成了吗, 这可是吴天骄的命令，吴管事岂敢不从。而我们……”

    吴时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去好好看看我们的吴成仙。”

    吴时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率先朝着东边走去。

    中央大陆的灵气越靠近石碑，便越加鼎盛、平稳。而吴成仙所在的院子，却位于安全区最东边的位置。这里灵气稀薄，却又同雷域仅仅相隔一线。在走到吴成仙院子附近时，这些吴家弟子便不由放慢了脚步，收敛起身上的灵气来。

    他们生怕自己的身上的灵气泄露，引来九天之雷。这么粗大的雷电从天空向下劈落下来，他们可受不了。这样想着，吴时的耳边便传来沉闷的轰鸣声，眼前便闪现出一道紫到发黑的粗壮雷电，从暗沉色的天空劈落下来，穿过院子的屋顶，下一秒，便可以听到一道陈闷声在屋里响起。

    “吴成仙啊吴成仙。”吴时摇头晃脑地感叹了一句，便一脚踹开了院子的大门。院门向内敞开，露出破败不堪的一面。

    吴时的目光朝院子里轻轻扫了一眼，便在角落里发现了吴成仙的身影。

    吴成仙的衣服损坏得很厉害，在裸露的皮肤上还能看到几个快要结痂的血痕，看起来分外落魄。此刻，听到动静后，吴成仙微微抬眼，狭长的眼睛中闪过一道不善，他舔了舔嘴唇，轻笑道：“怎么，众位天骄，来我这院做什么。”

    他半仰着头，从下至上地望着吴家的弟子，如墨的长发被汗浸湿一般，牢牢地粘贴在他白皙的脖颈处。吴成仙的眼神半眯着，就连声音都带着些许的慵懒：“莫非众位还想跟上次一样，感受一下天五雷轰的滋味，嗯？”

    这句话一出，吴家的弟子不约而同地退后了几步，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之色。上次被那雷劈的，他们的经脉都有些许的损坏，足足修养了半年，才能够重新运转灵气。

    吴时嘴角微勾，冷笑了一声道：“吴成仙啊吴成仙，你装什么呢！你看看你的废物身体，能得过我们在座的谁呢？”

    吴成仙轻笑了一声，他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身形立马比吴时高了一个头不止。吴成仙此刻从上至下地俯视着吴时，懒散地半眯着眼睛，随后毫不犹豫地向上挥出了一拳。

    这一拳干净利落。在场的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就这样看着吴时被吴成仙按在地上摩擦。不过片刻，吴时的脸上便多出了几道伤口，一道道鲜红的血液划过他的脸庞，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吴时的胸膛上下起伏，他竭力挣扎着，却发现吴成仙就像一座大山一样，牢牢地禁锢住他的身体，让他根本无法防抗。

    吴时眼睁睁地看着吴成仙伸出手指，力道极重地按压在他的伤口上，随后又用极其轻微的力道微微摩挲了一下。他那原本修长如同葱白一般的手指，刹那间便染上了几分殷红。

    看着手指上的血液，吴成仙的心情便愉快了很多。他伸手拍了拍吴时的脸，轻声道：“即便我身体废了，但是在这里，我对付你绰绰有余。”

    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家伙，来到他这里找存在感。

    搞笑。

    吴成仙半搭着眼皮，直接往地上一坐，低声道：“吧，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吴时抹了一把嘴唇，狼狈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恨恨地看向吴成仙，眼中满是恶意：“吴成仙，你在这里嚣张不了多久。你不知道吧，吴骄已经决定了交换的人选了。”

    “就是你！”

    吴时的目光紧紧地落在吴成仙的脸上，想要看到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倒是吴成仙，反倒早已预料到眼下的情况，毫不在意地伸了伸懒腰，又重新躺了回去，漫不经心地道：“就是这事？”

    “就这事？”吴时将这三个字在嘴里重复了一遍，他有些怀疑吴成仙到底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因此又重新站了起来，再次重复道，“吴成仙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这次，你一旦踏出四大域，就没有机会再回你的第二重天了。”

    吴成仙笑道：“那又如何？”

    “我没有机会去，难道你就有机会吗？”

    吴成仙的话又轻又低，仿若被一缕风吹后，便会消散。但他的眼中，却盛满着煞气，仿若一个不留神，便会将人吞噬。像是闹够了一般，吴成仙收回了视线，一边低头擦拭起自己手指上的血液，一边低声问道：

    “这次想要交换的人是谁？又是吴家的哪个人？”

    他的语调平淡，就像刚刚的场景对他而言只是简单的玩闹。这让吴时不由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干涩着嗓子低声道：

    “是天骄榜第一，谢灵台。”

    “谢灵台，居然是他？”吴成仙的眼眸闪过一道兴味，他开口低声问道，“怎么会好端端地让他过来？”

    按照往常的惯例，吴家若想要换人，绝对是以吴换吴，绝对不可能让其他人进入这中央大陆中。谢灵台，或许还是第一个以外姓进入这中央大陆的。

    吴成仙挥了挥衣袖，他的眉眼向上轻挑，低声道：“我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吴时就像看白痴一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收敛了脸上的神色。他快速地同吴成仙拉开了一段距离，最后拍了拍衣袍，虚张声势地一般轻声道：“吴成仙啊吴成仙，你这辈子，估计就成不了仙了！”

    完这句话，他撒开腿立刻跑出了老远，直到出了雷电笼罩的范围内后，他才微微松了口气，无视了吴成仙嘴角轻挑的笑容。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居然在惧怕吴成仙。

    吴成仙现在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修行千年之久的大能，一举一动，都带着极强的威势。

    这种威势……时远睁大了眼睛，他甚至觉得，这种威势已经远远超过了吴骄给他的感觉。他现在有些怀疑，吴成仙，他真的是废材了吗？

    见吴时离开，那些跟过来的吴家子弟也没有再多做停留。他们哗啦啦的一片来，也就哗啦啦的一片走。当这些无关人员都离开后，吴成仙这才松散了下来。

    他直接仰面躺在地上，看着头顶上黑压压的一片天空，半晌，不由掩面轻笑了起来。

    这天道，着实厉害。

    ·

    吴家虽然已经决定了交换的人选，但他们并不是立刻就通知对方，而是在寻找着合适的时机。

    万宗盛会就是这样一个契机。

    临近万宗盛会的时候，吴管事便奉命来到了吴成仙的院落，迎接他的便是吴成仙含笑的面庞。这番盛气凌然的样子，让他略微有些失神。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吴成仙这番样子了。

    他甚至心中有种惶恐和不安，他总觉得，那个天骄吴成仙，又重新出现了。

    吴成仙轻轻拢了拢自己的衣服，他的目光向上抬起，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吴管事的身上，随后轻笑了一声，道：“走吧。”

    吴管事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去哪？”

    “不是要去万宗盛会嘛~走吧，我们去看看现在的四大域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红色的衣袍轻轻晃动着，在空间流转出一抹亮眼的弧度。

    ·

    东域，一剑宗。

    方鹤缓缓沏着一壶茶，热腾的茶汽向上升腾，朦朦胧胧地遮蔽了方鹤的视线。他的目光向上轻抬，视线落在了摆放在面前的四枚珍果，轻声道：

    “怎么，你要把这四枚珍果都送给我？”

    谢灵台轻轻点了点头，视线紧紧地锁在方鹤的面容上，低声道：“到时候我请一些比较出名的炼药师，炼化这四枚珍果，届时，你服下，定能提升你的剑法。”

    “剑法？”方鹤将这两个字在口中重复了一遍，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道，“我觉得谢天骄可能对我有所误会。”

    谢灵台面露疑惑。

    方鹤状似不解地道：“我是合欢宗的弟子，怎么可能会用剑？”

    这句话一出，方鹤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谢灵台的目光在这一瞬间立刻落在了他的脸上。他微微勾了勾唇，眼中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最后轻声道：“只不过……谢天骄你也不必去找别的炼药师。”

    “作为合欢宗，我别的不拿手，却独独在炼药上有一番本事。”

    谢灵台忍不住问道：“为何？”

    这两个字刚出口，谢灵台便看到方鹤嘴角的笑容越发肆意。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后悔，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很快，谢灵台的担忧便验证了。

    下一秒，谢灵台便听到方鹤低声道：“那是因为，作为合欢宗的弟子，我们自然要学会如何炼制药啦~”

    方鹤的声音向上微挑：“如果谢天骄想要试试的话，我可以将这四枚珍果，都调制成药。百年药，这滋味肯定很销魂。”

    即便知道方鹤只是简单地调侃，谢灵台也觉得耳朵有些发热。他忍不住直起了身体，轻声道：“若你想要练手，自然是可以的。”

    这么大方？

    方鹤伸手拨弄着面前的四枚珍果，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一抹弧度，他轻声道：“骗你的。这可是上好的天材地宝，若我拿来这样浪费，怕是你们宗主见了，都会忍不住脏话。”

    一剑宗的宗主，是一个非常严于律己的修士。能让他脏话，足以证明这样的行为是如何暴殄天物了。

    方鹤将四枚珍果收入自己的储物戒指，扬了扬眉眼，极为得意地道：“春药是骗你的，但是我会炼药这件事可不是假的。”

    谢灵台微微垂了垂眼，目光在方鹤的眉眼间流转了一番，像是不经意之间道：“我倒是从未见你炼药过。”

    按道理来，就算是炼药师，他们修炼的时候，造成的波动会更为明显。因为他们要生火、购买药材，甚至当炼制出成品之后，还会造成一番天地异象。这样的异象是很难被轻易遮盖的。

    因此，谢灵台看向方鹤的目光中满是探究。

    方鹤像是没有注意到谢灵台眼神一般，他的眉眼中充满了嘚瑟之情。他的手指微微搓动，下一秒，一道明艳的火焰便跳动到他的指尖上。方鹤的手指灵巧地转动着，那火苗也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变化方向和位置。一时之间，这火苗千变万化的姿态，让人眼花缭乱。

    看到这一幕，谢灵台的心微微一沉，光这番姿态，他就已经知道，对方接触炼药的时间不会太久。

    谢灵台抿了抿唇，看到方鹤低垂着眉眼，开始炼化起手中的珍果。这珍果已经留存百年，内里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想要将这股能量完全淬炼，更要花费一番不的功夫。

    谢灵台本来是算请一些资深的炼药师帮忙，淬炼药材。到时候，他也会付出一笔不的费用。但是现在看来，根本不需要。

    方鹤的动作熟稔，庞大的灵力在他体内快速运转着，炙烤着面前这一枚珍果。珍果在高温下，慢慢变成了液体的形状，最后不断有杂质从里面排出。

    到了这个时候，珍果中运转的能量便更为纯粹了。

    看着面前的百年珍果，毫无难度地变成了灵液后。方鹤有些不尽兴地啧了啧嘴，他的目光掠过面前的三枚珍果，随后毫不犹豫地挥了挥自己的衣袖，在他的动作下，另外三枚珍果都齐齐地悬浮了起来。

    他的指尖微动，下一秒，谢灵台便看到三朵鲜红的火焰，同时燃烧淬炼着三枚珍果。

    谢灵台一向鲜少波动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抿了抿嘴，看着面前饿三枚珍果，在方鹤熟练的操作下，缓缓变成了灵液，最后全都放入了丹药瓶中。

    做完这些之后，方鹤还没有停手。他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掏出了一些珍贵的药材，快速地将它们淬炼了起来。周围的温度缓缓升高，到最后，一瓶瓶被淬炼完毕的灵液，便这样摆放在谢灵台的面前。

    谢灵台粗粗地看了一眼。即便他不懂炼药，也能知道，这些被炼化过的灵液，其纯粹程度，要远远超出他印象中的那几名炼药宗师。

    可这样的概率极低。

    谢灵台不由微微皱眉，思考道：如果方鹤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是他的那个不知名师父的话？那么问题来了，真的有人，能在两个不同的方向精通吗？

    炼药和剑道，绝对互不相同、互不干涉。

    谢灵台的心中隐隐浮现出了几分疑惑，他皱眉，低气压地坐在了方鹤的旁边，不发一言。

    方鹤轻轻瞥了他一眼，自然能够猜测到谢灵台在想什么。他微微勾唇，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他的药，炼制了大概三天三夜的时间，才最后成丹。

    成丹的时候，方鹤有意降低了丹药的成品。但即便如此，一剑宗的天空在这一刻，依旧暗沉了下来。粗壮的雷电闪烁，直接穿透屋檐，降落在漂浮的四十枚丹药上。

    一枚珍果能炼制出十枚丹药。而四枚珍果，不多不少，刚好是四十枚丹药。

    这粗壮的雷电降落的时候，几乎所有一剑宗的弟子，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向上微抬，落在了天空上。

    “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难道又要有灵脉出世了？”

    “等等……这动静，好像是从谢师兄那里发出来的？莫非，谢师兄他又进阶了？”

    一道道惊喜和欢呼声在一剑宗的各个角落中响起。就连一剑宗的宗主和长老们，都不由踏出了房门。

    “这架势，像是有灵丹形成。”一剑宗的宗主微微皱眉，沉声道。

    在他的身旁，何长老轻轻点了点头，他低声道：“我之前曾拜托过灵植宗宗主炼制丹药，但当他成丹之时，所造成的威势，远远没有眼前的这般猛烈。看来，眼下这几枚丹药，出品绝对不凡。”

    在何长老的身旁，王长老不屑地道：“可不是嘛，那百年珍果，都被谢灵台拿去哄那个合欢宗的弟子了。还什么，全凭他处置。”

    “如今这四枚珍果炼制出来的丹药，还不知道能成几枚呢？”

    相较于一剑宗宗主和何长老的乐观，王长老就严苛了许多。之前知道谢灵台要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四枚珍果都交给方鹤处置的时候，他是坚决反对的那一个。要知道，但凡出名的炼药师，他都有印象，可从未听闻过方鹤的名字。

    显然，方鹤只是一名炼药的新手！而偏偏，一剑宗的宗主和何长老这两人，倒是不以为意，一句“你自己的东西自己处置”便同意了谢灵台的做法。

    王长老轻声哼了两声，低声道：“我倒要看看，那方鹤究竟能炼制出一个什么东西。这万宗盛会可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指不定有多少隐藏的天骄横空出世呢！”

    一剑宗的宗主和何长老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由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这是他们拦能够拦住的吗！

    何长老刚想什么，便看到天空上的雷阵威势更猛烈了几分。

    一道道惊雷毫不留情地向下落，透过屋檐，落在丹药上。四十多枚丹药滴溜溜地转着，每一处都沐浴在紫色的雷电下。再经历了十多道雷电之后，丹药中的杂质以肉眼排除出杂质。

    大概一炷香后，一股淡淡的药香漂浮在一剑宗中。但凡闻到药香的人，精神都不由微微一震，他们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在闻到这股药香之后，自己体内的灵力更加活跃了，甚至隐隐还能更进一步。

    “这个样子……是成了？”何长老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身体自发地运转起灵力，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谢灵台所在的院落。

    他刚刚抬步进去，便看到金色的光芒自他眼前闪过，还未向外飞去，就被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抓在了手中。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何长老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一股庞大而又凶猛的力量自方鹤体内溢散出来，他的身体不由一软，目光惊诧地看向方鹤，直至同方鹤的目光对上后，他才立刻反应了过来，朝着方鹤躬身喊道：

    “前辈。”

    方鹤轻睨了他一眼，眼中满是笑意。他还没来得及话，便感受到头顶传来一道巨大的波动。下一秒，一道熟悉而又慵懒的声音，在他们的头顶响起，低声道：

    “谢灵台可在？”

    到这里的时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对了，在来的路上，我好像还听了，谢灵台有一个姘头，叫做方鹤？”

    “他可在？”

    “或者，芳姑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