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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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姨急匆匆走开了,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锅里,排骨还在和酱料们一起愉快地炖煮,掌勺者却已经完全没有了心情。

    柏栩川“强行”拿开贺衍之捂着鼻子的,担忧问:“怎么样还好吗?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后面。”

    被捧着脸的贺衍之不出话。

    他本来没怎么样,被这么看着,就很怎么样了。

    柏栩川一直待在锅边上,热得额头沁出汗来,脸也红扑扑的,眼睛里写满痛心,一副做了天大的错事的模样。

    他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贺衍之高挺的鼻子,半晌慌忙道:“流血了,我扶你去沙发上坐一会吧!”

    流血了?

    贺衍之完全不认为就刚刚那个程度的撞击能把他撞出鼻血来。

    所以他应该是上火了。

    对,上火了。

    可是他一向饮食清淡,注重养生,不会乱吃东西。不熬夜,早睡早起,每天坚持体育锻炼,习惯优良。他能因为什么上火呢?

    难道是下午柠檬吃多了?

    柏栩川匆匆忙忙关了火,围裙也来不及解开,特别体贴心翼翼地把贺衍之搀扶到二十米外的客厅沙发上坐下,动作十分轻柔,宛如对待某种易碎物品。

    贺衍之张口想自己没事,但是那双温柔的一直按在他肩上,传递着某种无法拒绝的力量。

    柏栩川让他坐下,头抬高,调整了沙发椅背的角度,又在耳边:“你等我一下。”

    贺衍之身体陷进沙发里,有一点眩晕。

    总不可能是失血过多,他掏出帕抹了一把脸,就那么一两点血迹而已。

    柏栩川很快就回来了,里拿着冰袋,心地让贺衍之枕在脖子下面。

    “这样止血很快的。”柏栩川歉疚地拿了湿毛巾让贺衍之擦脸,挠挠头再度道歉,“我感觉我总是把你弄伤。”

    上次对戏的时候,也受了伤。

    贺衍之回以一声笑。

    柏栩川:?

    怎么受了伤还这么高兴的?

    “这算什么受伤”贺衍之低低叹了口气,“川,你也太紧张了。”而且也太温柔了。

    颈后的冰凉感又让他想起那天下午,年轻人捧着他的,心翼翼地缠上一块打湿的冰毛巾。

    柏栩川不好意思地:“那我再去看看排骨?”

    确定贺衍之没事,他又惦念起了自己的宝贝排骨。

    蹭一下蹿到厨房,收汁,装盘。

    端过来,里拿个筷子,问贺衍之:“尝尝么?”

    他笑嘻嘻:“就当赔罪了。”

    贺衍之打量了一眼,雪白的瓷盘里,色泽漂亮,香气浓郁的排骨码放得整整齐齐,很像那么回事。

    夹起一块,入口酸甜,外焦里嫩,回味无穷。

    他眼神赞赏,问:“怎么突然想到要做饭了?”

    柏栩川没什么心眼地答道:“一直会做的,这道菜是想做给一个老朋友,但是很久没做过怕生,就想练一练。”

    这么些天,第一次看到兄弟进厨房,原来是为了“一个老朋友”。

    贺衍之眼神闪了闪,柏栩川期待地看着他咀嚼,不禁追问:“味道怎么样?”

    贺衍之皱眉:“不错,但香醋可以少放一点。”

    柏栩川一呆:“是太酸了吗?”

    他也夹起一块,自己尝了尝,舌尖细品,喃喃道:“不酸啊”

    难道贺衍之讨厌吃酸?

    可是想到他吃柠檬时的勇猛景象,也不像啊。

    柏栩川不明就里地暗想:大概他喜欢柠檬的酸,不喜欢醋的酸。

    下次如果给前辈做饭就多放点糖好了,柏栩川在内心的本本上记下。

    *

    难得一个没有安排的夜晚,两个人宁静地坐在沙发上各自看剧本。

    柏栩川舒适地盘着腿,靠在柔软靠垫上,单举着剧本,一遍一遍看自己的部分。

    对面贺衍之一条腿屈起,一条腿伸直,两指夹着一支笔,在剧本上做着记号。

    柏栩川心思总不能集中,时不时溜号,扫一眼贺衍之拿笔的那只。

    贺衍之的中指和无名指一样长。

    听,有这种特征的男人,嗯

    他把剧本举高挡住视线,又从后面偷偷瞟一眼下午流过鼻血,现在已经干干净净的脸。

    鼻子也,嗯。

    但是就是这么可惜,柏栩川目光最后轻轻扫过某个部位,遗憾地轻叹一声。

    有这么好的硬件,结果却不行。

    也太悲惨了吧?

    别看贺衍之正襟危坐,他也没看进去剧本。

    本来好好地工作着,然而对面一道目光总是时不时扫过来,让他心里有点微微的痒。

    那目光起先时不时扫一下自己,贺衍之有些想笑,他以为年轻人是有什么关于演戏上的问题想问,又怕打扰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正想放下剧本主动询问,却见朋友把剧本举高,挡住下半张脸,继续从后面觑他。

    那视线却是往

    贺衍之随之低头,顿感莫名。

    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一脸可惜地盯着他的马赛克,并发出遗憾的叹息声。

    尽管微弱,却很清晰。

    贺衍之笔尖顿住。

    “川。”

    柏栩川慌忙地“诶”了一声,没拿稳的剧本啪地掉在膝盖上。

    “我们聊一聊戏吧。”他,“导演也跟你过吧?在开拍之前就要进入角色。”

    柏栩川点头,心想导演可还了别的。

    导演,要他们多接触,多磨合。

    毕竟开拍之后时间紧张,不会有很多时间给他们找感觉。

    贺衍之当然不会有问题,但是自己的话

    “你知道会先拍哪一部分吗?”

    柏栩川有点惴惴,以前拍电视剧的时候,导演经常为了缩短主角的档期,把戏全堆在前面,尤其是不能用替身的那些爱得死去活来的戏份。于是他经常不得不面瘫着对女主角深情表白,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在没点感情基础完全不入戏的情况下,实在是尴尬得不行。

    而他现在要演的这个沈河,对贺衍之饰演的沉星在感情上极为激烈偏激。

    要他一上来就表现出那么复杂的情绪,实在是很难。

    “别担心。”贺衍之道,“非秦导演一向喜欢按时间顺序来拍。”

    柏栩川放了点心,自语道:“那我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找到感觉了。”

    贺衍之打量着对面的青年,虽然也参演过不少电视剧,但是他并没有被那些技巧性的东西磨去本真,这一点最难能可贵。

    “不怕。”他温声道,“慢慢来。”

    柏栩川轻声道:“但我觉得我还是不够了解他。虽然,我把台词记得很熟,也写了人物传,但是我还是没办法把自己想成是他。”

    很难代入。

    “那很正常,因为你是一个人格非常健全的人。”贺衍之平静道,“你拥有很强的幸福能力,而沈河是你的反面,他会把一切都搞砸。”

    “这个角色对你来很难,但导演和我都一眼就看中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怕不是,因为脸。

    柏栩川没敢,但是他神情写得分明。

    “并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贺衍之笑起来,“虽然你确实嗯,我们不这个。”

    他话只了个头,眼睛似笑非笑地扫了眼柏栩川的脸,却看得柏栩川心砰砰跳起来。

    这话没完,完的意思不就是

    贺衍之、在称赞他的外貌。

    柏栩川知道自己一向靠脸吃饭,但是被夸得太多了,又是作为一个男孩子,对别人狂夸他的颜值已经丝毫不感冒。他自己看男人也更欣赏身材好的,脸?照照镜子就好了咳咳。

    可是,被这样侧面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赞了一句,他却有点高兴。

    内心感到开心的年轻人脸上的线条都舒展开来,尽管他一言不发,但谁都能看得出来。

    柏栩川道:“那是因为什么?”

    贺衍之朝他勾勾指,示意坐过来一点。

    柏栩川乖乖挪了窝,坐到他旁边,双放在膝盖上搭好,眼睛一眨不眨,充满求知欲。

    “不是这个样子。”贺衍之道。

    柏栩川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

    “没关系。”贺衍之笑了一下,轻轻搭在年轻人肩上,仿佛安抚。

    “前辈?”柏栩川迷惑问,然后他身子猛地朝后一仰,猝不及防倒在了沙发宽厚的扶上。

    对方突然用力,猛虎下山一样把他掀倒。

    柏栩川惊出了一身的汗,心咚咚咚跳个不停。

    他起初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干什么,待要起身却被牢牢制住。

    满脑子马赛克时,只见贺衍之举起,咔嚓咔嚓拍了两张照。

    柏栩川:蛤?

    出了一身汗的柏栩川被拉起来,有点僵硬地活动了一下胳膊腿,第一次声音里带了点愠怒:“你怎么还搞突然袭击呢?”

    那种意识到自己处于弱势的状态,真的很狼狈。

    贺衍之摸摸他头:“你平时乖得有点过分,给你看看自己的另一面。”

    柏栩川很抗拒他把自己当pppy摸,正要点什么,目光落到屏幕上。

    屏幕里,他头发乱了,领口也被扯开,躺在那里整个人被控制着,明明是个完全被动的姿态,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股反叛不驯的气势。

    的确还——挺“沈河”的。

    贺衍之遗憾道:“要你顺畅地表演出另一种状态,有点难。”

    柏栩川道:“我可以”顿了顿,“学。”

    贺衍之看着他道:“有两种办法。”

    柏栩川道:“我知道,一个是技巧派,一个是体验派,是不是?”

    贺衍之没做声。

    对于柏栩川这种一张白纸的演员,达到最完美的方式当然是浸入。但是——

    那一定会很疼。

    尤其是他第一次要真正的去表演,就是沈河这么一个极为激烈的角色。

    “衍之?”

    贺衍之回过神,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他——

    “电影演员没有技巧派。”贺衍之目光落到剧本上,“你必须得成为他,然后才能演绎他。”

    就对你要求高一点吧,贺衍之看着似懂非懂点头的年轻人,暗想。

    也许,会有惊喜呢?

    *

    柏栩川第二天特地把两个行程中间的时间拿来拜访老张。

    带着连夜赶制的糖醋排骨,他敲开了张德善同志的门。

    传合山大师里拿着一个鸟笼子,正准备出门遛鸟,一开门见到柏栩川站门口,大为惊讶。

    “你还念着我老人家呢?”张德善笑眯眯请他进来坐,“你看你来就来,还带什么礼——这什么?”

    柏栩川二话不打开保温桶,一阵浓郁的香气飘散出来,连那只鹦哥儿都看直了眼。

    合山大师立刻咽了一下唾沫:“子,你有什么事就直。”

    柏栩川嬉笑:“其实也没什么事”

    张德善瞪他一眼:“在演艺圈里学会滑头了?不用跟我来这一套,你偶然回趟家想起来看看我也就罢了,前两天看你那风头出的,啧啧,肯定没时间。还能想起来特地做了排骨来找我?”

    他盯着桌上的排骨,一边站起来去厨房拿筷子,一边吸溜着口水:“该不会是谈恋爱了,为了女朋友想要点什么吧”

    柏栩川急忙道:“不是不是,我是为了一个朋友!”

    又特地加重音强调——

    “一个普通朋友!”

    张德善拿了两双筷子,两个碟,一盘花生米,还拿了瓶酒,一个盅子。

    “你不能喝酒,老夫就独自享用了。”他美美地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瞬间爽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普通朋友?什么普通朋友能劳动得你特地做顿饭来看我,嘿嘿,我是不信”

    “真是普通朋友,就是他对我特别好,我想送他一样礼物。”柏栩川认真。

    张德善扫了扫柏栩川,目光雪亮、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柏栩川哭笑不得,“您怎么就这么肯定?”

    “你子最怕麻烦。”张德善抿了口酒,舒坦地咋舌,“没有必要的事就爱缩家里,让你出趟门比登天还难,连着多少年给老夫买礼物都挑贵的,还有夏家那子,最好是在家里下单直接送到别人家里——可没见你为谁特地抽空跑过来求人。所以,不是女朋友是谁?”

    柏栩川:“真不是。”

    张德善表示怀疑。

    柏栩川诚恳道:“我这个朋友是个男人。”

    张德善顿了顿,又很快反应过来,放软了口吻道:“世侄啊,我不是反对同性恋,只是这看男人的眼光必须得比看女人更准啊,你可得看清楚再用心——”

    柏栩川:

    他心想这一页是揭不过去了。

    待柏栩川出他朋友是谁、想要求的是什么东西时,张德善的表情就更一言难尽了。

    “不是我,这圈里的人”张德善到一半,又改口,“不对,是这豪门世家的人哪,最好还是多留个心眼。尤其是他们赵家”

    柏栩川:???

    “赵家?”他迟疑道,“可是衍之他姓贺啊——”

    “那他爹也姓赵哇。”张德善满不在乎地嚼着花生米,“你知道什么叫一滴血原则吗?他改了姓就不是赵家人了?”

    柏栩川:“我不知道这些,他没跟我过这些。”

    他垂了垂眸,心想不才正常,他们认识才多久,哪里就到了这些比较深的话题的时候了。

    张德善却大为摇头:“看看看看,子,你对人家掏心掏肺,人家未必把你当回事。我就么,这看男人必须得比看女人更仔细”

    柏栩川崩溃地:“他不是我男朋友!”

    张德善:“呵呵。”

    柏栩川坚定道:“现在不是,过去不曾是,将来也不会是!”

    前辈那么正直,又那么直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嘛。

    张德善慈爱地看着面前的崽,彷如他还是十二三岁气呼呼赌咒发誓的男孩,纵容道:“好好好,行行行,你的都对。”

    柏栩川:“”

    柏栩川木然道:“你行不行吧。”

    “我不是了嘛。”张德善把筷子伸向盘子里最后一块排骨,“行,看在你特地给老夫做排骨的份上,成全你这一份心。”

    他遗憾地看着空了的盘子:“哎,崽大不中留啊”

    柏栩川:“”

    他放弃反驳,又跟老张随便闲聊了一阵子,就准备回去了。

    “哎,子,你这就走了?”

    “我下午还有事,得赶回市里去。”柏栩川抬腕看表,“等拍完戏再来看您老,您还想吃什么?有想吃的给我发个菜名,我学着给您做!”

    “啧啧。”张德善摇摇头,“这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人都变勤快了”

    柏栩川走到门口,正换着鞋,听到这个已经麻木了:“了他不是我男哎,随您的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