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饭店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将近七点半。侍者引着姜倩和廖辉到了包厢，推开厚重的雕花大门，躬身请二人进去。

    富丽堂皇的厅内，一张大圆桌面已经坐了约莫十来个人，纷纷转头看过来。姜倩认出了龙辉地产的邱总和郑律师，其他人却都是生面孔。

    “许总，邱总，抱歉抱歉，我来晚了。”廖辉露出标准职业式笑容，当先走了进去。

    姜倩脚步利落地跟在他身后，保持微笑。

    首座上坐着的是一名头油锃亮的男人，约莫三十几岁，打扮得有些浮夸。见到廖辉他便站了起来，招呼道：“不晚不晚，廖大律师，快坐快坐。”

    他这一站，旁边呼啦又站起来五六个人，跟着一起附和，场面看起来很是热络。油头男把廖辉让到他右首的空位上，姜倩便也跟着坐在廖辉另一侧。

    廖辉在那里客气寒暄，她便默默观察。这位许总，应该是就太子爷本人，邱总就坐在他的左首，从他往下应该都是龙辉的人。这就有点微妙了，自己和廖辉这么一坐，倒像是成了升贸一国的。

    邱总和姜倩的目光触了触，向她微微点头致意。姜倩微笑回礼，却听许总的声音道：“这位美女是？”

    廖辉替她回答：“我同事，姓姜。”

    姜倩出于礼貌，向许总微笑颔首，然而对方一双眼睛却在她身上转了转，哈哈一笑道：“惊喜，真是惊喜！姜姐一来，这种俗不可耐的地方也变得有味道多了。”

    姜倩在心里皱了皱眉，面上不露声色，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许总过奖了。”

    许总抚掌到：“妙啊，你们怎么不早点跟我今晚有美女同席。服务员，开酒开酒，今晚不醉不归。”

    很快桌上开了两瓶茅台和几瓶红酒，廖辉回头问姜倩：“要不要来点果汁？”

    然而还没等姜倩点头，许总就摆道：“喝什么果汁啊，今天就不许不喝酒，不要跟我开车啊，这儿有代驾。来来来，都满上，满上！”

    姜倩只能和廖辉交换了一个遗憾的眼神。

    服务员依次给众人斟上酒。许总举杯，大家也跟着起立。

    “来，先走一个，预祝我们合作顺利，开盘大卖！”

    左右都跟着附和，碰杯声不绝于耳。姜倩默默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又跟着众人坐下。扫了眼廖辉，他已经干了盅里的白酒，和边上的许总邱总聊起货币和期货了。

    在她的想象里，廖辉应该是那种优雅地站在吧台边，摇晃高脚杯跟人聊葡萄酒年份或者威士忌产地的画风。没想到眼前这样觥筹交错的画面，居然也毫无违和感。就算满是铜臭味的话题，他都能驾驭得游刃有余。姜倩想，如果接下来他脱掉西装捋起袖子跟人划酒拳，估计自己也不会太意外。

    然而遗憾的是，廖辉并没有能引开许总的注意力太久。

    “这次有幸能和龙辉合作，还要感谢廖大律师帮忙，所以我今天特别要求你得到场，就是为了当面好好谢谢你。”许总又冲着廖辉举起酒杯，然后又看向姜倩，“来啊，姜姐，一起一起。”

    姜倩大方地笑笑，只能与他碰了杯，然后优雅地抬高下巴，干脆利落一饮而尽。

    “好，好酒量！”许总带头鼓掌，然后又举起还没饮干的酒杯，“姜姐女中豪杰，我再敬你。”

    姜倩在心里冷笑一声，跟姐玩这套，你还嫩了点。她抬止住正要给她添葡萄酒的服务员，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许总，这杯应该是我敬你。”

    她拈起自己面前还没用过的盅，服务员会意，立马给她倒上茅台。姜倩笑着朝许总举了举，然后一口干，再朝他亮了亮杯底。

    “我先干为敬，许总随意。”

    桌上其他人的目光全部都聚焦了过来，许总这回不得不将酒盅斟满，然后喝干。

    姜倩的面不改色镇住了场子，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再来找她麻烦。廖辉背着朝她挑了挑大拇指。

    中国式饭局基本上都是这种套路。大家上就是哥俩好啊不醉不归啊，等到酒过三巡才开始谈正事，这时候脑子能保持清醒的基本已经没有几个了，最终谁没趴下，谁就是赢家。

    姜倩听着双方你来我往，没几句重点，喝酒的气氛倒是相当浓烈，两瓶茅台已经见了底，许总嚷嚷着开洋酒，让服务员又拿上一瓶vsop。

    廖辉见她或多或少也被劝了几杯，于是悄声问她：“还好么？如果想走，我们这就走。”

    姜倩酒量并不差，不过酒劲虽然没上头，却是把她的倔脾气给撩起来了，朝廖辉淡淡一笑：“要不要打个赌，谁是站到最后的那个？”

    廖辉笑道：“我才不上当，我赌我自己。”

    姜倩耸肩：“那看来我只能赌我自己了。”

    两人正着话，许总走到姜倩背后，一只搭上她的肩：“姜姐，我还要跟你喝。”

    姜倩见他两眼微红，步态已有不稳，整个人的重量仿佛都要压到她肩膀上来了，便下意识地一躲。

    眼看他顺势就要扑上去，廖辉赶紧站起来，一把叉住他胳膊，笑道：“许总，你醉了。”

    “我怎么会醉，你开玩笑。”许总挣开，又向姜倩道，“姜姐，你今天不能不给我面子，一定要喝！”

    姜倩也站起来，冷冷一笑：“好啊。不过许总，这么喝没意思，我们玩个新鲜的。”

    她吩咐服务员拿来20个玻璃杯，排了两排，一边0个，然后全数斟满。

    “许总，我一杯你一杯，看谁先喝完，玩不玩？”姜倩拿起自己面前的第一杯。

    廖辉罕见地皱起眉头望向她，姜倩歪头凑到他耳边：“怎么办，好像你要赢了。”

    桌上的人都站起来起哄。许总血往脑门上冲，于是也拿起一杯。姜倩便一口气喝干了里的酒，接着也不看对方，拿起第二杯。

    等到许总放下他的第四个空杯，整个人一软，便滑到地上去了。

    姜倩放下里的酒杯，优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承让承让。”

    其他人都被她镇住了，半晌才有人拍叫好。

    廖辉揽住她的腰，帮她拿起包，朝其余人道：“不早了，赶紧送许总去休息，我们也告辞了。”

    姜倩没有出声反对，依旧笑得从容不迫，同众人点头告别。在众人敬畏的目光里随着廖辉离开包厢。

    但只有廖辉清楚，虽然她的腰杆还是挺得笔直，但如果不是他帮她把着方向，恐怕她就要走成蛇形路线了。

    姜倩倚在他臂弯里，淡淡道：“别担心，就是腿有点虚了，脑子还是清醒的。”

    廖辉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何必跟他们硬来。”

    “不把他干趴了咽不下这口气。”姜倩冷笑道，“不巧他的眼神是我最讨厌的类型。”

    廖辉扶着她慢慢地走到大堂服务台，要求代驾服务。很快他的车被开到大门口。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姜倩摇摇头：“我自己打车。你也喝了不少，先操心自己吧。”

    廖辉侧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弯腰抄起她腿弯，轻而易举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姜倩吓了一跳，咬牙低声道：“廖辉你发什么酒疯，放我下来！”

    代驾司帮他打开后排的门，廖辉把姜倩抱进车里，然后从另一边上了车。

    姜倩软软地靠在椅背上，朝他扯了扯嘴角：“算你狠。”

    廖辉微微一笑，向司报了姜倩家地址，车便缓缓滑出酒店门前的坡道。

    “记性倒是满好。”姜倩嘟囔。

    廖辉看她因为转弯的惯性贴到了车门上，于是伸把她揽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

    “你过的话，我怎么会忘记。”

    他的语气淡淡的。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姜倩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有点大。

    “以后再有这样的局，不许去。”廖辉又。

    “为什么？”姜倩转过头，下巴搁在在肩上看他的侧脸。

    廖辉歪歪头，苦笑：“显然，我管不住你，也没办法很好的保护你。”

    “你这是内疚？”姜倩笑起来。

    廖辉无奈道：“你要知道一个男人在没保护好一个女人的时候，心情是会很沮丧的。”他顿了顿，又道，“尤其是，那是他喜欢的女人。”

    姜倩垂下眼，转开头：“你确定你不是喝多了？”

    酒精的作用就是如此奇妙，很多在清醒时候根本不会被出口的话，便如此自然的吐露了出来。

    廖辉微笑：“我肯定比你要清醒。”

    姜倩也笑起来：“其实，我一直想跟你，不要把工作和感情放在一起谈，那样的话，我只会跟你谈工作。”

    “那么我该怎么谈？”于是廖辉问。

    姜倩头枕在他肩窝处，微微闭起眼：“谈完工作，再谈感情。”

    车很快开进了姜倩居住的区，停在她家楼下。廖辉揽着姜倩把她送到底楼电梯间，按亮上行的箭头。

    姜倩像是想起了什么，歪头道：“我们刚刚，是不是忘记赌注了？”

    廖辉哄她：“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再想也来得及。”

    “不行，我不喜欢欠隔夜债。”姜倩抬起臂，圈住廖辉脖颈，“愿赌服输。”

    她踮起脚，拉下廖辉的头，便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廖辉像是吃了一惊，愣了愣之后，便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把扶住她后颈将她抵在电梯旁的墙壁上，低头覆了上去。

    彼此呼吸里都有芳香的酒味，此刻和唇舌一样纠缠在一起，热切又灼烫。廖辉明知自己没有醉，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在方寸间流连忘返，品尝归属于与他的柔软和激烈。

    直到电梯到达时，响起“叮”的一声。

    姜倩轻轻推开廖辉，分离彼此的唇齿，她向他嫣然一笑，留下一句：“赏你的。”便翩然转身，跨进电梯里，按下楼层，冲他摆摆。

    电梯门缓缓合上。

    廖辉一撑墙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后，抬摸摸嘴唇，渐渐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