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回:梅纹信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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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树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梓烟与杨素一前一后穿过尉迟府莲花池旁的柳树林,身畔尽是啼莺舞燕绿映红,白鹤鸥鹭飞絮轻。绕过汀州上蜿蜒曲折的巽芳桥,来至尉迟宫的絮林苑内。

    相较穆府中规中矩的构造,尉迟府显然修葺得别具一格,颇有园林诗韵。府中多汀州、水涧、古刹、亭台、楼榭、阑干等,做工精细恍若凡间仙境。不愧是掌翰林诗书的文人居所,自宫中知书达礼的尉迟宠妃起,府中上下无不擅文墨书画,情趣高雅。

    梓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昔日再熟悉不过的景象,生怕下一刻就消失不见。

    杨素将梓烟送至絮林苑后,便行礼离去。当再次看见那个人的面孔时,梓烟不禁热泪盈眶,可她不能向尉迟宫述自己的心境,只能规规矩矩地行礼。

    还没言语,只听尉迟宫道:

    “梓烟,你过来。”

    梓烟这才发现尉迟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桌案旁,用两只纤长的手指夹起一封梅纹素笺朝她招了招。

    “看看这封信。”

    这次来是有任务的,绝对不能让旁的事干扰自己的心神。

    梓烟接过那封信,随意一瞥。梅是木氏特有的标志,之前杜巧娘的粮票上也有类似的梅纹。这封信来自木府,而且极有可能是木氏的密信。

    她还发现已经有拆开的痕迹。

    她直接将里面对折四次的宣纸取出,平铺开。梓烟上下扫视了一遍后,重新将信放回信笺内。

    “来,把这张纸上的内容仿写一遍。用他的笔迹。”

    梓烟一抬眼眸,只见尉迟宫临空甩过来一张折叠成长条的宣纸。梓烟扫视了一眼——与真迹截然不同的内容,尉迟宫的目的浅显易懂。

    她没有多言,二话不径直走到案几旁,随手抄起一支细尖短毛笔蘸墨娴熟地书写起来。

    前不久刚在茶馆仿过一次木魁的笔迹,再加上这种笔迹梓烟早已烂熟于心,因此她很快便完成了任务。

    尉迟宫只草草略看了一眼,便将梓烟仿写的那封信塞进梅纹信笺里,扬手了个响指,另一只手将信笺往上一抛。

    只见窗外屋檐上飞下一个黑色的身影,似乎有一只异常纤瘦白嫩的手从窗枢夹缝内伸了进来,一瞬间取走了尉迟宫抛出去的信笺。

    梓烟认得那只近乎惨白的手,那人是尉迟府培养的暗卫之一,现在安插在木府内做事。

    尉迟宫将信笺交托出去后,回到案边拿起那幅海棠图品赏,梓烟只得暂时待在一旁。

    檐上拂过几只轻燕,撞得檐下设的三串风铃清脆作响,惹得梓烟多看了它们几眼,全然没注意尉迟宫已经赏完了那幅《海棠醉春图》,正倚坐窗边细细端详着自己。

    “不是已经让人在穆府安了这样的风铃么,怎么,还看不够?”尉迟宫见梓烟痴痴望着那三串风铃,完全无视自己,有些恼怒。

    尉迟宫生于书香门第,长相也颇为清秀,又满腹诗书,是北燕远近闻名的翩翩美君子。

    “回少爷,穆府的与这里的不同。”梓烟侧身看着他清秀的脸,缓缓陈述。

    “哦?”

    尉迟宫来了兴趣,他理了理素色墨竹边衣摆,起身,持着一柄白玉珠扇走到梓烟面前,拇指一拨,将绘着翠竹和青石的扇面摇开。他比梓烟高出一个头,俯视梓烟的时候,眼神宠溺得像是在看着自己心爱的玩物。

    “看,哪里不同了?”

    梓烟不敢直视尉迟宫的眼睛。她有些羞涩地撇过头,低语道:“穆府杀戮之气太重,玷污了风铃的空灵。”

    尉迟宫先是一怔,过后仰天大笑起来。他稍稍弯下腰,将折扇“啪”得一声收起插在怀间,爱抚地捏了捏梓烟通红的两颊:“你个丫头,话越来越直了,心惹祸上身!”

    尉迟宫总是喜欢这样逗弄她,以前的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这些,因为她知道,于礼数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可现在不同。梓烟不愿意再受礼数禁锢,她只愿意顺从自己的心,去做自己想要做的每一件事。

    譬如乖乖听尉迟宫的话,认真按照他的吩咐完成每个任务。

    譬如,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她不希望等有一天自己离开了,会后悔没有鼓起勇气去尝试。

    “难道少爷觉得烟儿错了吗?”梓烟有些傲气地朗声道,“就算烟儿惹祸了,少爷也会保护烟儿的,不是么?”

    尉迟宫的手在梓烟的脸上停滞了片刻,随后他背过身去,梓烟看不清他的表情:“适才不过是唬你罢了,你素来心谨慎,这一点我最是放心。”

    梓烟有些失落,脸上难得的自信又消散得无影无踪。蕙香、杨素她们都觉得尉迟宫是自己纹丝不动的靠山,可事实上……

    难道保护像她这样的婢子需要花大心思费大精力吗?她不过是想要一个简单的承诺,尉迟宫却从未许过。

    这样想来,前世的她因为尉迟宫而被害,真是冤枉。

    以前梓烟只想待在尉迟宫身边,助他、辅他,就够了,可现在梓烟想要更多。她想要跟尉迟宫明目张胆的长相厮守。

    “那幅画……少爷觉得如何?”

    “里头要紧的东西都弄好了吗,千万别给我出错漏!”

    “绝对没有任何人察觉。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烟儿还没有使用‘火树银花’。少爷先将此画的后事料理好,等到了时候,奴婢再——”

    “恩,上回辽北太守的案子大理寺至今未曾断案,可见你的手法是没问题的。”

    “恩……那画的内容呢?少爷觉得烟儿现在的画技如何?”

    “你的画技是我亲手栽培的,那幅画自然是极好,王后一定会喜欢的。”尉迟宫完后,可能觉得有些敷衍,又补充道,“那些飘落的海棠花瓣很自然随意,是你研究的新画法吧?”

    “是啊是啊!”梓烟眼睛一亮,充满希望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似乎在等待着一个的赞赏,“起来还是个意外呢!我不心将墨汁洒在了宣纸上,然后……”

    “嗯嗯,你总是这样聪慧。”还未等梓烟完,尉迟宫就接下去道。梓烟一愣,随即默默闭上了嘴,心中本来扑腾着的喜悦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传中的尉迟宫终于出场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呢?

    剧场——

    尉迟宫: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出场?

    崔洋:呵,也不看看谁是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