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回:云衣露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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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辗转回旋,雕梁画栋下垂挂着幔幔轻纱,随风而荡,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分配给苏梓烟的厢房巧玲珑,铺陈华丽,最让她满意的还是一入门对墙上挂着的四幅山水画,均出自西晋名家之手,她此前便有所耳闻。

    再看那瑞脑金兽焚香樽,琉璃玛瑙俏玉盘,一并床榻上拢着的软烟罗帷幔,白曼着实花费了不少心思。

    连凉竹笙都忍不住“啧啧”道,“这可算得上是头牌的闺房了。”

    一番赞扬的话得苏梓烟怪难受的,她可不是来这儿当头牌的,便拉着白曼道,“这间厢房太奢靡了,实在受不起。”

    白曼斜了凉竹笙一眼,安慰她道,“别听他浑,他哪里去过头牌的阁楼,远比这儿暖玉生香得多。这间厢房虽华丽,但贵在雅致,最适合你。”

    “是啊,这间厢房可是阁主特意嘱咐奴等为姑娘您准备的。”

    旁边还有一位陪侍的姑娘道,她眉清目秀,一身曲裾严严实实的将自己包裹着,与其他艺伎全然不同,苏梓烟猜到她必然不是艺伎娼妓之类的。

    “她叫檀罗,是撷芳阁婢子的总领,平时负责调教一些婢子拿给姑娘们使唤,心灵手巧的,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若我不在,便可问她。”白曼在一旁幽幽道。

    檀罗。苏梓烟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只因“檀”字与香道颇有关联,便对此女心生好感。

    “那我以后只唤你檀姐姐了,你叫我烟儿便好。”苏梓烟明媚一笑。

    檀罗原本担心苏梓烟不好相处,她容貌姣好,但眉眼总布满冰霜,加上通体寒气逼人,初见者便会认为她性情高冷,事实的确如此,但只要熟络了,她还是很亲切柔和的。

    “按照规定,奴婢不该直呼姑娘名讳,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奴婢。”檀罗看了白曼一眼,毕恭毕敬的道。

    苏梓烟心中喟叹,这一口一个奴婢,是刻在骨子里的,要改回来还真难。若非她经历过一场那样的浩劫,如今也不会淡然自处。

    “烟儿,”白曼道,“你收拾收拾,我让檀罗将凉竹笙和萤草带下去安置,一会儿你随我四下走走,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萤草毕竟是个孩子,折腾了一天早已昏昏欲睡,凉竹笙对撷芳阁本来就没多少好感,两个人在这里不免碍眼,檀罗忙不迭的给他们安排下去。

    本是深夜,白曼却没有让她休息的意思,“撷芳阁一日中最热闹的时候该是晚上吧。”苏梓烟心道,也许白曼是想带她去看看前堂接客的情况。

    谁知白曼尽往大阁楼院落内走,这个时候姑娘们大多在前堂,这边倒是空落落的。

    “我们称此处为‘暖玉生香’。”

    苏梓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所言的正是姑娘们所居住的这片区域。暖玉生香,是个绝妙的名字。

    “姑娘们会把客人带到此处来么?”

    “不会,客人只会止步于‘汀州鹤沼’,‘暖玉生香’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出。姑娘们平日闲聊、学习,都在这一片。”

    “汀州鹤沼”指的应该是专供客人们游玩的那一片亭台水榭,苏梓烟没想到,白曼会给这些地方取这么多诗情画意的名字。

    “前堂唤妃雪阁。”白曼又道,“你以后多得是机会去,今夜就不去了。今夜我带你去与撷芳阁排行一等的艺伎倌个照面。”

    “她们不用去妃雪阁接客?”苏梓烟道。

    白曼轻笑,“以他们的身份,一笑万银,一舞千金,并非日日都抛头露面的,”

    也是,他们可是撷芳阁的头牌啊。

    两人先来到一处异常华美的宫殿,没错,她只能用宫殿来形容这座楼阁,非常浓厚的西晋风韵,四处皆是大红帷幔纷飞,间间断断的琴声从里面传出,夹杂着悦耳的笑声。

    “不知是哪位姑娘的寝殿,这般华丽。”苏梓烟暗叹,她想起方才还嫌自己的厢房过于奢靡,如今一比较,自己的厢房反倒成了猪笼。

    “这位姑娘可不是好惹的,你今后得心点。”

    白曼差遣一个婢子前去通报,不逾时,一个艳丽美人扭着腰肢走了出来,她的胸前和腹松松垮垮的缠着两条大红金丝镶边的薄绸缎,垂着细长撩人的流苏,手腕脚踝都带着三四串玉镯铃铛,如风一般飘到二人面前。

    这个美人五官凌厉,眉眼间俱是傲慢的神色,唇畔扬翘,娇嗔道,“阁主,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您都走了个把月了……”

    话还没完,那美人便注意到白曼身后的苏梓烟。此时,苏梓烟只着了一件最普通的素衣,又以头纱遮面,朦朦胧胧间更具常人不备的仙气,让人移不开目光。

    美人凤眸一眯,语气酸起来,“哟,这位便是阁主从北燕带回来的妹妹么?果然惊为天人。”

    “她不是你妹妹,”白曼斜了她一眼,“你那位妹妹比不得她半分,如今已经让檀罗派人去安顿了,明早点卯时便能相见。”

    闻言苏梓烟不是自己的劲敌,那美人竟松了口气,神情和缓起来,“既然不是妹妹,那便是撷芳阁的贵客了,不知姑娘叫什么名讳,家住何方?”

    “母姓苏氏,北燕人士,闺名梓烟,姐姐今后唤烟儿便可。”苏梓烟淡淡的回道。

    “哟,苏?可巧了!可巧了!苏不是咱们西晋的国姓嘛?!”那美人放肆起来,“妹妹可得了个好姓氏,出去,人家只当你是皇亲国戚、落魄公主呢!”

    苏梓烟忙摆手,“不敢不敢,烟儿在北燕时不过是将军府上的一介贱奴罢了。”

    “噢?”那美人闻言,又有些不屑起来,“可见这苏姓也不过如此。”

    苏梓烟不知她为何如此,又听白曼道,“她也姓苏,单名一个‘娆’字,可不是个妖娆的贱货!”

    苏梓烟方才知道自己所言冲撞了苏娆,悔恨不已,谁知她也姓苏呢?!正担心苏娆多思,她只笑道,“阁主,你好端端的带个美人儿来,又不做我的妹妹,那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