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回:油尽灯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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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阳落下光影斑驳,庭院中淅淅沥沥的水声搅散原本的静谧。

    凉成笙是沐国公的养子。这是苏梓烟万万没有想到的。如此一来,他所有的行为、动机包括他的立场,都变得晦暗莫名。

    她眼角余晖所达之处,屋檐下一株香樟树飘下枯黄的叶子,兜兜转转,落地尘埃。

    正沉默时,外头人影晃动,苏翎辰略微颔首,一个脚步轻盈的婢子徐徐而入。

    “殿下,皇宫来了谕旨,陛下请您入宫一趟。”

    屋内两人相视一言,无言。

    他轻捻广袖,扶额,“怎么?”

    那婢子道:“来传口谕的公公,陛下很生气。”

    苏梓烟心下一沉。

    婢子又道;“公公还,庄国公府姐今入了宫觐见陛下。”

    这位公公竟只称呼颜君璧为庄国公府姐,看样子,上回三皇子府杀人案终究出传扬出去,为了平民心,她的郡主之位很快就要被罢黜了。

    没想到她临死还要倒一耙,拉三皇子府下水!

    “请那位公公进来喝茶。”苏翎辰吩咐道。

    婢子恭敬的去回了话,很快,带着一个须眉凤眼的太监来到院子外。太监又把晋元帝的口谕重新复述了一遍,苏翎辰全程没有好脸色,只黑着脸看着远方的虚无。

    “劳烦公公走一趟,我换身衣裳便入宫。”

    “三殿下尽快吧,”太监面露不安,“这次陛下是真的龙颜大怒了。”

    苏翎辰扬眉,嘲讽道:“父皇还真是老糊涂了,一个杀人凶手的话也可信?只是不知她究竟了些什么。她杀了我府里的两个婢女,我尚且还未找庄国公府讨法,她倒抢先参了我一本,可笑!”

    太监自然知道他的是颜君璧,尴尬的笑道:“三殿下的是,的是……只是,这颜家姐的确该罚,但正所谓事情一桩桩,一码归一码。颜家姐在陛下面前进谗言,侮辱了您与撷芳郡主的清白,又言你私自关押沐国公的公子,今沐国公亦在,更证实了此事,再者,那安国公世子又来闹事……一件件事情叠加起来,这才导致龙颜大怒啊。”

    苏梓烟看向苏翎辰,心里暗道不妙。苏翎辰只回头捏了捏她的手,安抚道:“放心,不会有事的。等我回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家伙居然还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真是叫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陪你入宫。”苏梓烟坚定的,“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别闹了,父皇只召见了我一个人。你好好在府邸里等着吧。”苏翎辰往外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将一串钥匙放在苏梓烟的掌心。

    “这是水牢的钥匙,你收拾一下行囊就回撷芳阁吧。”

    “我不走!”苏梓烟将钥匙往他怀里狠狠一丢,撇过头去。

    “……你这丫头,”苏翎辰颇为无奈,“平时不是一直想着要出去吗?怎么现在又不走了?”

    “我在这儿等你回来!”苏梓烟将钥匙交给杜若,吩咐她带着凉成笙先行离开。

    “随你吧。”苏翎辰实在没办法,只得道。

    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苏梓烟坐在廊下吹着冷风,浑身直发抖。杜若怎么劝她也不听,只得从屋里拿出一件斗篷为她披上。

    庭院黑漆漆的,倏而有灯火亮起,一个婢女匆忙跑来,道:“郡主,陛下宣您入宫觐见!”

    “什、什么?!”

    苏梓烟登时站了起来,差点摔倒在地,“苏翎辰呢?他、他怎么样了?”

    婢女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没事没事,陛下不过是生了会儿气,骂他不识好歹罢了。好在沐国公和安国公都在为三殿下求情,陛下也就顺水推舟发了三殿下三个月的俸禄,便再没了。还顺带惩治了清河郡主,噢不,颜姐,她现在已经不是郡主了,而且被罚五年尼姑庵带发修行。”

    五年尼姑庵?苏梓烟暗喜,这下子有颜君璧好受的了!只是,皇上毕竟看在庄国公的面子上没有真的处死她,还真是可惜啊!不过她相信天道好轮回,总有一天,会恶有恶报的!

    “可是,这不已经没事了嘛?陛下又叫我去做什么呢?”

    婢子大笑道:“恭喜郡主,贺喜郡主,陛下是算为您和三殿下指婚呢?”

    虽然不是第一次指婚了,苏梓烟还是很惊讶,“怎么突然……”

    “据宫里的人,颜姐将您与三殿下的事情给了皇上,本以为皇上会判你们苟且,于理不合,谁知皇上气归气,还是决定为您和三殿下指婚。”

    “可是,这指婚指的是……”

    “是正妃啦!”婢子似乎猜到了苏梓烟心中所想。

    正、正妃?!苏梓烟一激动,差点又站不稳了,还好杜若扶着她,两人皆是狂喜不已。

    “皇宫的聘礼不日便会送到撷芳阁去,宫内也已经派了女官去传信,奉常太祝定会亲临撷芳阁。郡主只需今日先往宫中领旨,之后的事情就交由那些人去办吧!”

    苏梓烟浑浑噩噩的进了宫领了圣旨,又被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抬回了撷芳阁去,途中也不记得是否见着了未来的夫婿,想来是未曾见着,毕竟古有三媒六聘之,更何况是堂堂三皇子,接下来应该在婚前也没法再见了吧。

    等她回到撷芳阁时,檀罗、安璇等人迎了上来,众人喜极而泣团聚一堂,拉着她述这些日子来经历的事情,撷芳阁在经历了大半年的孤寂之后,终于再度热闹起来。

    然而苏梓烟还没歇息,来来往往奉常府的人络绎不绝,当然也有京中前来庆祝的人。这一切都是由苏梓烟自己张罗,始终不见白曼,问人只言白阁主闭关好几个月了,似乎在调制什么香料,想来年下便会出关,到时候出来不定正好能碰上苏梓烟出嫁。

    这番话却只能骗得了外人,骗不了苏梓烟。她很快就发现,白曼根本不是闭关,而是病倒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梓烟愕然,她从白曼的厢房里出来,身上还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浓浓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