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回:流产至痛(一)
不过,应该没有哪个闺秀会扮作男子的模样去青楼闲逛,还深夜逃出自家府邸吧?活脱脱一个假子嘛!
他忍不出侧过身去看那个女孩。他从习武,又在江湖中跌滚爬这么多年,身子日益壮实,也比一般男子还要高大。张莺本就偏娇,如今站在他身侧更是足足矮了一个头,从他的角度看下去,正好能看到女孩狭长水润的睫毛,还有微微煽动的嘴,眼神中带着的羞涩毫不遮掩,明亮的眼睛又倒映着星光点点,十分美丽动人。
他看了片刻,方才回过神,叹道:“郡主自学习礼仪,应当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法吧。沐国公虽然只是我的养父,但将来婚姻大事如何还得由他老人家和长姐做主。况且,郡主不是一直自诩能看透他人命运吗?连郡主也不知道的事情,我如何会知晓呢?”
好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他也是这样想的吗?!
张莺感到一股子火气从胸口往上窜,一把上前拽住他的手臂,恼道:“难道对于公子而言,自己的婚姻大事就是这般不重要吗?!古人云,成个大事者不拘节,我以为公子行走江湖,纵横沙场,应该深谙这个道理,没想到也是这般迂腐不化的人物!难道、难道有一日,若我张家欲与你凉家结盟,两家欲结两姓之好,你父亲要让你娶我,你也毫不在乎吗?”
这一番话下来,已是惊雷一般,震得凉成笙气血上涌,不出一个字来。他大脑凌乱无比,似乎出生以来从未遇到过这样棘手的事情。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她究竟在些什么?要不是她贵为郡主,要不是她正处在一个国力强盛民风开放的国家,她这样不害臊,可是要被抓去浸猪笼的!
张莺完那番话也是后悔了。自己究竟怎么样也不该如此草率啊?万一他不喜欢自己该怎么办?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很轻浮浪荡的女子?
她自通读史书,知道这般女子多半是被世人看不起的。大家闺秀,名门正室应当有贤良淑德之范,而不是学那些歌姬做出魅惑轻狂的模样。这样想来,她越发后悔,不知所措。
她再不敢去看凉成笙,拔腿就往回跑,不顾一切的跑回府邸,趁着府上的人没发现,溜回自己的厢房,一头扎进被窝里,泪水在枕巾上,痛哭流涕。
三皇子府邸。
“王妃,那边传来口信,凉公子已经接到安乐郡主了。”
苏梓烟微微颔首,表面上没有多大的起伏,她知道这点事难不倒凉成笙的。
“后来呢?怎么样了?”
她更关心两个人的进展。事实上她完全可以派这边的人去,但她偏偏派了凉成笙,这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婢女犹豫了一下,道:“两人本来是走出来了,但不知怎么,聊了几句,安乐郡主就跑回去了。”
“回去了?”苏梓烟神色一变,“这是个什么道理?她巴巴的派人来求救,如今好容易出来了,怎么又回去了?”
“奴婢也不知,但听回来禀报的人,两人倒是不像在吵架,安乐郡主回去的时候,满脸通红,又是喜又是羞的,也不知道两个人了些什么。倒是凉世子,愣愣的,在那巷子里没站一会儿就离开了。”
苏梓烟想了一会儿,便大抵知道了大概,笑道:“行了,退下吧。”
看来,这两个孩子之间有着飞速进展啊。
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件事情。自己还真是操心,好容易把自己嫁出去了,还要操心府里的弟弟们。
这一夜,苏梓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她和她最爱的苏翎辰一同在三皇子府的花园里散步。
自从她嫁入三皇子府邸,苏翎辰怕她无聊,便将府宅好好的修缮一番。他本来不爱摆弄花草,如今竟也让下人捣鼓出个不大的院子,精致又安谧,跟撷芳阁那边的豪华奢侈完全是不同的风格。下人们都在背后悄悄调笑,这三殿下为了让王妃在府邸里多留一阵子,真是煞费苦心啊。
两个人在一路上笑笑,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花园里夹竹桃花开的最盛的地方。
一转眼间太阳已经消失不见,黄昏薄暮,天色暗黑,苍苍茫茫中,忽然之间,苏翎辰蹲下身子,用手摸了一下苏梓烟的脚踝,然后就消失不见了。苏梓烟四处地寻找,却还是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她使出全劲儿地喊他,也没有人回答,愈发感到害怕。这个时候府宅里怎么会没有人呢?黑夜怎么会如此的可怖。她感到了一丝不寻常,甚至开始意识到这可能只是个梦境,可她想要醒来,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苏梓烟慢慢蹲下身来,无助的忍不住地抽泣。突然间,她看见了自己天蓝色的绣花鞋不知被什么东西染成了赤红色,触目惊心。她尝试着用手去触摸那团红色,黏黏的,好像……她将手渐渐的靠近鼻子,有一股腥味,是……是人的血。
“啊……啊……啊……”苏梓烟开始大叫,像发了疯似的乱叫。平时人来人往的花园,此时却只有她一人。她撕心裂肺的喊声散落在花园里,又从花园的各个角落各个缝隙里钻走,没留下一点儿依稀仿佛的声响。
彻底的寂静荒凉,给沉沉夜色增添了分量,也加深了苏梓烟的孤独与凄凉。苏梓烟哭得无法自拔,接下去就是抽咽、嗝。
过了良久,她终于哭不动了,便又重新低头量自己的身体。她发现自己的肚子好像与往常不一样,似乎有一点点儿的微凸。
苏梓烟那么聪明,一联想就将事情的蛛丝马迹联系起来,推出了她怀孕又流产的事情。难道在这梦境里,她已经怀孕了?可这血……想来是她流产了。可这个时候苏翎辰怎么不在呢?难道是因为她流产了,所以苏翎辰不要她了吗?
一想到这儿,她刚刚哭得已经干涩的眼睛又决了堤,那泪水哗啦哗啦的往下流。越来越伤心,越想越恐怖。
终于,苏梓烟被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