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香
陆景辰手中的匕首突然一扬, 那杀手瞬间血溅当场。
陆景辰回忆着他这二十五年的光景,陆家不曾落魄时, 他还是陆家的四少爷,那时就见过贝家的粉团, 那个时候粉团还太了,她是贝家的掌上明珠,陆景辰只一眼就能记住她,仿佛上辈子就认识, 何况那双水灵的大眼,委实让人难以忘记。
后来父亲流放, 整个陆家都败了, 他潜伏在贝府附近,就是为了杀了贝嵩阳,那个时候早已饿的饥肠辘辘,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一直昏睡着不醒, 直至一个稚嫩的声音唤醒了他。
透过微开的眼帘, 他在光亮中看见了一只粉团, 漂亮的不像话,像是丹青高手画出来的福娃娃,光是瞧着也觉得身心舒畅。
再后来,他时常能听到贝念的消息,如何的在家中捣乱,又有多少人登门求亲, 再后来还和倪震定亲了。
陆景辰从未如此关注过一个人,十几年的光景,她不曾见过他,可是他呢?几乎见证她的长大。
那种独占欲也不知道从几时开始的。
贝家被抄之后,陆景辰一步步引诱着贝念主动走到自己面前,只有这样,她才能心甘情愿的待在他身边,一切都按着计划......直至他中了这该死的痴情蛊!
若是他的毒一辈子不能解,他当真不甘心将贝念送出去,谁若是娶了她,他便杀了谁,陆景辰这般想着,眸中露出了深藏已久依旧的暴戾。
***
屋内闷热,贝念沐浴过后,就走出了屋子,站在了客栈二楼的回廊下吹着风,她心烦意乱,唇齿间仿佛残留着陆景辰的气息,他欢喜的着“你心里也有我”的表情,让贝念眼花缭乱。
也......
陆景辰该不会喜欢她吧?!
这样一想,贝念的内心更加慌乱了,她甚至还想着,真是如此的话,陆景辰会不会帮着她替贝家洗冤?
她内心尤为矛盾,既不想以.色.侍人,但又想趁着机会,让陆景辰帮帮她。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迈入院中,陆景辰伤势未愈,体内还有余毒,他却是不需要休息似的,从贝念的角度去看,依旧可见他风姿卓绝的样子,两人似乎心有灵犀,就在贝念看着陆景辰时,陆景辰也突然转身,之后仰面看着她。
两人的视线悠悠,在微热的空气里交织,贝念刚沐浴过,整个人如同润在霞光中的娇艳牡丹,虽是没有涂口脂,但菱角唇红艳欲滴,陆景辰自然知道,这都是他的杰作。尝过她的甘美,便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此刻恨不能跨过数丈之远的障碍,直接飞奔到佳人身边去。
但陆景辰一想到痴情蛊,他心头猛然间如被巨石敲击。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隐忍到几时,万一把持不住,只会害死了她!
陆景辰移开了视线,没有再去看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不过,脑中却是闪过两团.娇软,他也不懂贝念为何不穿衣,难道是不喜欢玫红色?
陆景辰与心腹了些什么,就带着人暂时离开了客栈。
不知为何,贝念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她胸口有点堵,酸酸的,胀胀的,不出的滋味。
***
到了晚上,贝念准备歇下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来人是陆景辰身边的一个女随从,她穿着男装,但女儿家的特征却十分明显。
曹嬷嬷去开了房门,女子进屋后,直接将一只包裹交给了贝念:“贝姑娘,这些是首辅大人让我送过来,首辅还,若是姑娘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首辅明日再想法子,一定让姑娘满意为止。”
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女随从离开之后,贝念将包裹开一看,这一看当即臊的她面颊赤红,这张脸宛若是滴血一般的红艳。
里面竟是各色材质的衣,色彩花样繁多,曹嬷嬷也瞧见了这一幕,她吓的话都不利索了,忙问:“姑娘,你和首辅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首辅怎会赠你衣?!”
又见贝念表情如此羞涩,曹嬷嬷双腿发软,心道:完了,只怕首辅已经占了姑娘不少便宜了。
***
接下来几天,贝念一直没有见到陆景辰,直至一行人抵达了四川管辖之地,赵莽如今也已经与陆景辰汇合,只等着稍作休养,就去攻叛军。
燕王和倪震提前了数日抵达,他二人与四川几位主要官员办了酒馈,给陆景辰接风。
也就是在这一天,贝念才见到了陆景辰一面。
这次见面,让贝念内心的酸胀愈发明显,陆景辰看着她的眼神格外阴郁,与在桃花村时截然不同,贝念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陆景辰的情义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
盛夏难熬,陆景辰发现贝念的脸消瘦了一些,巧的下巴愈发精致,她俏生生的站在自己不远处,陆景辰险些没有忍住,他吞咽了几下,强忍着相思之苦走到贝念面前,但二人之前也隔着两丈的距离。
这阵子,即便是贝嵩阳寄来的书信,也都是经由是女随从之手交给贝念,陆景辰为了远离诱惑,已经到做了极致。
但还是不够。
远远不够!
一旦看见了她站在自己面前,所有的自制力尽数瓦解,陆景辰知道自己的忍耐已经快要到尽头了,在伤害贝念之前,他一定会想法子解毒,或者......他甚至想好了最坏的算。
陆景辰开口话时,嗓音喑哑的不行:“你先休息,一会带你出去见一个人。”
他态度疏离,全然不是桃花村那个逼着自己心悦他的情郎。
贝念不敢奢望得到陆景辰的倾心,此刻只告诫自己,一切不过都是一场幻觉,陆景辰这样的人,怎会在意一个罪臣之女?
贝念点了头,想保留着最后的尊严,她也不想去追问陆景辰对她的态度为何时好时坏,她猜测,陆景辰定是觉得身边没有美人相伴,这才将她当做是替身了。
贝念不愿意多想,父兄还在牢狱之中,她没有资格只顾一己之私,遂转身就离开了。
就在贝念转身的一瞬间,陆景辰只觉日光都暗了,他的手刚要伸出,却又堪堪强行压制了下去。
若是不能许她安宁一世,他宁可就这么守着自己的占有欲,从不表露出来。
真要是到了那一日,也能确保贝念能够全身而退,至于他自己......他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出来。
***
一个时辰之后,陆景辰带着贝念去了汪府。
四川汪家的家主与贝嵩阳曾是挚友,这次也正是四川布政使汪宏达出卖了贝嵩阳,若要查贝家的案子,还得从汪家着手。
贝念扮做了陆景辰的替身丫鬟,跟着他身后,一直低垂着脑袋,她虽是容貌娇妍,也不至于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陆景辰带着她见过了汪家所有人,酒馈过后,他二人坐在马车内,陆景辰看着她消瘦的模样,心头如被针刺过,他问:“你曾见过汪家人,如今已经时隔数年,还有印象么?”
陆景辰今晚饮了酒,马车内有淡淡的酒气,还有独属于他身上的味道,贝念坐在马车最里侧,陆景辰如此公事公办的和她谈正事,这让她内心又是一阵酸楚,看来,在桃花村的一切,当真都是骗人的。
贝念控制着自己情绪,:“嗯,的确是见过汪家人,汪大人与汪姑娘倒是没怎么在意,不过我记得汪公子左耳上没有黑痣,方才那人却没有,应该是假冒的。”
闻言,陆景辰的醋意又涌上来了。
贝念没有关注其他人,偏偏是记住了汪家长公子的耳朵......还记得那般清晰,知道他耳朵上是否有黑痣!他二人是靠的有多近,这才让贝念记住了一颗痣!
两人已经有数日未见了,陆景辰忍的委实痛苦,此刻再也忍不住,上臂一伸就将贝念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让她横坐在双膝上,保持着最为乖巧的姿势。
可贝念自己却是分毫不想如此,她挣扎的想要下来,再也无法强行装作镇定,姑娘初次情窦初开,又被陆景辰忽冷忽热的对待,怎叫她能够承受的住?
“你放开!”贝念又愤又羞又恼。
陆景辰既然抱上了,就没有放开的念头了,她如罂粟,他上瘾成疾。
男人的声线沙哑,萧挺的下巴抵在贝念的肩膀上,他:“别动,让我抱一会,就一会,这些天满脑子都是你。”
出这句话之后,陆景辰也吃惊了,在贝念面前,他竟然连最擅长的隐瞒也做不到了。
他想她,念她,想要她,时时刻刻都是这样的念头。
贝念觉得很委屈,她虽是家道中落,但又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不是陆景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贝念鼻头一酸,很没出息红了眼眶:“首辅!请你放开我!”
自从贝念来到陆景辰身边之后,她表现的十分温顺,像今日这般发火,还是头一次。
陆景辰微怔,想要去亲她,这几天压抑的有多狠,此刻爆发就要多狂躁。
大掌饶过贝念的后脖颈,紧紧捏住了贝念的脖子,迫使她方便自己的攻势,陆景辰擒住了菱角唇,便再也没有放开,似乎怎么都不够,如此亲近,都没法弥补他心头巨大的缺口。
他想要的不仅仅这一刻的相拥.亲.吻,他想许她一个将来,他和她缔约百年!
陆景辰吻了太久,久到了两人的唇齿之间皆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分不清是谁的。
陆景辰终于将人放开时,贝念只剩下一口气,陆景辰的大掌摁着她的后脑勺,让她趴在自己肩头喘气,男人的眼神中充斥着.欲.望,久久未能平静,他甚至拿不出话来解释。
他是中了痴情蛊才喜欢她么?
这话明显自欺欺人。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当初贝念许给倪震时,他又多么嫉妒。
只等着时机成熟,将他二人拆散。
老天终于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陆景辰或许应该感谢痴情蛊,让他对惦记了已久的鲜美先下手为强了。
可陆景辰没有那个脸面将真相出来,更是不能告诉贝念,若是这毒一辈子不解,他便一辈子无法真正拥有她。
半晌过后,贝念终于找回了理智,她还是要从陆景辰身上下来,却是被陆景辰一把摁住了腰肢,深藏的感情,再也无法抑制:“别走。”
陆景辰几乎从未用过这样祈求的方式与人话。
今晚情绪难控的人不止是陆景辰,贝念亦然,她不明白陆景辰是怎么了?仿佛他体内住着两个人,她分不清什么时候的陆景辰是真心的,什么时候又是假意的。
“陆景辰!你到底想做什么?”贝念质问他,眼里都是倔强。
陆景辰哑然,无话可,他知道,因为他的反复无常,他的姑娘受伤了。
贝念眼睛里润着泪珠子,又继续:“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的罪臣之女,可随意任人欺辱?你高兴的时候就来招惹我,不高兴就将我抛之脑后?陆景辰,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你让我亲口出心悦你,可你呢?”
贝念的声音在发颤,她想怒吼,想咆哮,想质问陆景辰,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她?
可回答她的,只有陆景辰的沉默,他将她放开,抱着她坐在了马车另一侧,所有动作心翼翼,甚至有些虔诚,这样卑微的陆景辰,贝念还是头一次见到,可他就是不给她只言片语的解释,一个字都没有。
贝念算是明白了,她果真只是陆景辰一时兴起的玩物,下了马车,贝念径直离开,只留给陆景辰一个倔强消瘦的背影。
陆景辰的鼻端还残存着少女的芬芳气息,他恋她成瘾,却是连出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
离殇按时给陆景辰检查身体,这一次得出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他看着陆景辰的眼神,不亚于是看着一个怪人,又见陆景辰一脸的生无可恋,离殇道:“大师兄,你前几日所中箭毒.....已经自发解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景辰仿佛没有听见,什么劳什子箭毒,他只在意体内的蛊毒。
离殇又:“大师兄,你的伤口恢复的很快,再有几日就能痊愈。”
陆景辰依旧没有话,这对他而言,并非是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他命人拿了酒来,:“陪我喝几杯。”
离殇不用想也能猜到是痴情蛊之故,他只是没有料到,陆景辰对贝念的在意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
离殇劝道:“大师兄,贝家那份花名册上的名单,你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贝念如今.....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早就对贝家恨之入骨,不如就将贝姑娘取之一用,一来可以报陆家之仇,二来也能解你体内之毒,这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么?”
离殇正的起劲,陆景辰一个狠厉的眼神射了过来,这眼神不亚于要将离殇给凌迟处死了。
“......大师兄,我就是着玩的,你别生气。”
“对了,大师兄,你是如何自行解毒的?”
“大师兄啊,再有半月就要开战,你可有把握一举歼灭叛贼?”
离殇一人兀自着,陆景辰眸色涣散,根本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白氏兄弟两人也不敢上前劝阻。
首辅伤还未愈,饮酒只怕会更加伤身。
而且,首辅大人几时学会借酒消愁了?
***
是夜,星辰布满了盛夏的天际。
贝念的屋内已经熄灯了,内室只留着一盏油灯,随着茜窗缝隙吹进的晚风,来回荡荡悠悠的,在墙壁上投下光怪陆离的斑驳。
陆景辰行至床榻,单手撩开了纱幔,他看见了贝念抱着一只软枕,眼睫似乎还湿润着,是刚刚不久前才哭过的痕迹。
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陆景辰原本的算,是将贝念养在身边,她这般可人,偶尔逗逗她颇也有意思。
痴情蛊断了他所有的计划,让他忍不住想要与她亲近。
陆景辰看着贝念熟睡的脸,俯身在她面颊上啄吻了几口,次次沉迷,他当真想沉沦其中,做一次彻头彻尾的孟浪儿。
贝念感觉到被什么尖刺之物戳到了面颊,是陆景辰下巴处的胡渣子了。
她嘤咛了几声,迫使陆景辰停了动作。
他就那么盯着贝念看了半天,无法想象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的画面。陆景辰觉得,如若那一天真的到来,他可能会疯。
就在这时,屋内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此前,陆景辰每次夜探贝念的屋子,一定会事先下了迷香,可今晚他醉了,早就忘乎所以。
曹嬷嬷和芷芙都醒了,二人震惊的看着他,只差惊呼出声。
好在芷芙是个哑巴,曹嬷嬷也早就有心里准备,她就知道陆景辰已经惦记贝念已久。
看着这二人,陆景辰威胁了一句:“不得出去!”
***
第二天一早,贝念醒来时,芷芙很想告诉她真相,却是被曹嬷嬷给拉住了,瞧着自家姑娘失魂落魄的样子,曹嬷嬷也不敢再刺激她了。
很快就要到陆景辰领兵出征的日子,这几天,贝嵩阳的书信会每日准时送到贝念手上,除此之外,贝念的用度吃食衣裳也都一堆一堆的往这边送。
贝念没有主动去见陆景辰,也不回绝陆景辰对她的照拂,她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算是不心看见了陆景辰,也只会转身离开,将陆景辰视作了陌路人。
到了今日,陆景辰才知道情为何物,更是深切体会了女子的倔强。
陆景辰出征的前一天是七夕,原本这种日子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但对如今的陆景辰而言,一切都不一样了。
贝念的衣裳,首饰,水粉皆是他一手操办,他当真不知该送什么给她,明知不应该继续招惹,可陆景辰就是忍不住想对她好,已经好几天没有与她眼神对视,陆景辰内心烦躁不已。
起时,贝念带着芷芙在院子里收露水,这座园子是陆景辰之前置办的,在四川这阵子,贝念就暂住在此处。寻常时候,燕王与倪震等人也不得入内,在外人眼中,贝念已经成了陆景辰私养的金丝雀。
“贝姑娘。”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贝念身子一滞,没有回头,只是稍稍侧着身子,给了陆景辰一个侧脸。
陆景辰走了过去,明日就要启程了,今天又是七夕,他总觉得应该和贝念一起度过,至于军务....他委实不甚在意,他陆景辰做事一惯不需要临时抱佛脚。
目光落在贝念手上的瓷瓶上时,陆景辰又:“在采露?”
芷芙瞪了陆景辰一眼,心道:这孟浪儿是眼瞎么?
贝念还是不话,陆景辰对芷芙道:“你先下去。”
芷芙的身世,他已经查清楚了,没想到长姐丢失的孩子会被贝家收养了,若非芷芙是自己的亲外甥女,陆景辰此刻已经将她劈晕了,真是太碍事。
芷芙不愿意走,她亲眼看见了陆景辰亲姑娘,而贝念也不想与陆景辰独处,她想趁早收回本心,以免陷的太深。
正僵持着,这时,婢女领着两位美人过来:“首辅,这两位是汪大人的义女。”
美人穿着清透,淡妆浓抹,朝着陆景辰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妾身给首辅请安。”
贝念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
又有人给陆景辰送美人了。
京城的陆宅还有一大堆呢。
贝念心头苦涩,也嘲笑自己当真愚钝,像陆景辰这样的人怎会付诸真心?!她转身就走,眼不见为净。
就在美人等着被安置时,陆景辰一个冷冽的眼神.射.了过来:“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 陆景辰:本官只是路过。
芷芙:淫.贼!
陆景辰:不,本官不是路过,本官只是看来来自己不久之后的妻子。
曹嬷嬷:不要脸!
陆景辰:本官得了相思癌,已命不久矣。
贝念: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