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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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门被掌柜的猛然关上的那一瞬,在这寂静的暗夜里发出巨大的声响,几乎能够震得人心一颤。歌凤缺此时也缓缓地从堂中走了上来,似乎对于叶庭雪他们几人出现在此并不意外。

    毕竟,这般响的动静,也就只有如同桑尘和夜苏那般睡得极熟而未能听见。

    “夜深了,进去睡吧。”他此话是对着叶庭雪所,言罢,便径直与他们几人擦肩而过,准备回到自己的房中。

    “凤缺哥哥。”却不想他才迈出步子,走至叶庭雪的身边,便被她出声唤住了,“你可曾真的在冥海边有意让人觉着穹武山庄和裴氏与圣婴教勾结?”

    她曾听迦阳起,荀钰去往穹武洲那几日去时便恰好赶上四大世家的人向穹武山庄讨要法,虽然裴夕秋与司徒景当时也极力解释,称歌凤缺只是向他们询问一些事情。

    但这却并能表明,歌凤缺不是有意而为之。

    那么当日,他究竟问了他们什么?又为何偏偏要挑那各大门派齐聚的场合下特别到他们跟前去询问?

    叶庭雪虽不能容忍他人在此情况下伤他,但她也不能就此同自己妥协,她必须要问清楚,歌凤缺他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又为何这么做?

    “不过是恰好促成了这一局面。”歌凤缺先是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叶庭雪会当着迦阳和荀钰如此逼问他,但随即便又给出了答案。

    他并未欺骗叶庭雪,他当日去寻司徒景和裴夕秋的目的,是因见到他二人相助叶庭雪,所以欲询问他们是否与叶庭雪相识,而后又误打误撞地知晓了真正的司徒景并没有死,自己那日错打伤的人是迦阳。

    至于,使得穹武山庄和裴氏被各门各派怀疑与圣婴教有勾结,他本是要这么做的,却并非以这种方式,但好在正道人士向来只顾及自己利益,而将他人抛诸脑后,又极为喜爱猜忌,便恰好促成了此事。

    “恰好?”叶庭雪愠怒,显然是不相信歌凤缺所言,“那也是恰好灭了司徒家和萧家满门吗?”

    歌凤缺站在原地,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和松动,只是静静地听着叶庭雪接下来的话。

    “那之后呢?之后还有裴氏、叶氏、歌氏,你是不是都要一一地将他们杀了?”叶庭雪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吼了出来,“究竟为什么?只是因为青阳师伯让你这么做,好以此来瓦解江湖势力?还是其他原因,你为什么从不肯对我?”

    “庭雪”迦阳站在叶庭雪的身旁,见她情绪甚是激动,不禁担忧起来。

    良久,歌凤缺缓缓地转过身子,叶庭雪竟是觉着他那双冷寒的双眸最深处有着无尽的恨意涌动,而这恨意之中却意外地掺杂着一丝无助与伤痛。

    她从未见过歌凤缺露出如此神色,就在她陷入沉思时,迦阳却突然挡在她身前,“你要做什么?”似乎迦阳也对他那眼神起了防备之心,怕他癫狂之下会伤害叶庭雪。

    “这人世间没有那么多为何,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该死。”歌凤缺这些年来早已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向来冷漠,从不发怒,只是今日在叶庭雪的面前,听见她如此质问自己时,他竟是有些控制不住地捏紧了袖袍中的。

    直至骨节发白。

    “我过,这些事你不要过问。”歌凤缺最不希望的便是叶庭雪被拉扯到这些事情里来,他不希望她了解真相,也需要被他人理解,他只希望那个双沾满了鲜血,死后要下地狱的他能够在有限的年岁里尽力地护她周全。

    不要过问世事,也不要在乎这江湖之上时时刻刻的腥风血雨。

    “你的不错,裴氏、叶氏、歌氏,我会继续下去。”歌凤缺顿了顿,“无论多少人来寻仇,也无论如何被阻止。”言罢,他松开了自己握成拳的,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中。

    叶庭雪提着一口气,待他走后才猛地松懈下来,只是双肩脱力的那一瞬,她眼角生生地逼出了两行清泪,“为什么”她阖上双眸,任由那泪水顺着她白皙的面庞滑落下来,浸湿她的轻衫。

    “庭雪。”迦阳见状,便即刻蹲下身来,用自己宽大的掌轻轻地覆上她的。

    他此前一直不知,叶庭雪因歌凤缺的事情如此痛苦,他想或许她是不断地在理性与对歌凤缺的情感之中挣扎抉择。

    她心念歌凤缺,却也不能够忽视歌凤缺所做的那些事,这与她自己所持有的观念是截然不同的。

    可是,若是她一直如此挣扎,到最后遍体鳞伤的却依然是她自己罢了。

    “阿叶”荀钰走上前来,素将自己怀中的锦帕递了出去,却被迦阳接了去。

    “庭雪,先回房吧。”迦阳接过那白色的锦帕抬轻轻地将叶庭雪面颊上的泪拭去,满心疼痛,“我答应你,在弄清楚此事之前,我绝不对歌凤缺动。”

    叶庭雪微微抬眸去看迦阳和荀钰,止住自己的泪,心中自嘲自己竟是在人前落泪,何时变得如此脆弱不堪而矫情了。

    “我没事了。”她启唇,轻声到,“你们都回屋歇下吧,明日还要赶路。”

    “当真无事?”迦阳实在是难以放心,“我将你推回房里吧。”他虽知叶庭雪并非什么经不起风浪的女子,但她在此事中到底思虑良多,平日里又有些爱钻牛角尖,他自然是无法轻易安心的。

    “若有事,便唤我。”荀钰淡淡地叮嘱了一句,关于叶庭雪是圣婴教之人一事,他并未想要深究,因为他一早便已经有所猜测,若是当真因此事而怀疑叶庭雪的为人和目的,早在天狼谷时他便已经揭穿她了。

    “荀钰。”却不想就在荀钰转身的刹那,叶庭雪却叫住了他,而后的话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荀钰却道:“我都知道,也都明白,你好好休息。”言罢,便回到了自己房中,掩上了门扉。

    叶庭雪于此时此刻,在心中了数句谢谢,她感谢荀钰懂她而不为难她,也不计较她曾欺骗了他。

    只希望自己从今往后不要再随意地辜负任何一人。

    “庭雪,你听我的,今夜好休息,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想。”迦阳半蹲着身子,在她跟前,柔声到。

    “我知道了。”叶庭雪乖顺地点了点头,任由迦阳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又为她盖上薄被,“迦阳今日之事”她本是想今日在房中发生之事,她也不清自己心中是如何想的,希望迦阳能够给她一些时日。

    但迦阳却有些怕她提及今日之事,便要因此与他决裂,又出一些什么将他当作挚友的话来绝了他仅剩的一丝念想,于是他便抢先开口道:“庭雪你快睡吧,我先回房了。”

    而后,便匆匆地离去,使得叶庭雪觉着或许是她将迦阳吓着了。

    更何况自己曾对迦阳过将他当作一生的挚友,若是此刻又生出其他的心思来,迦阳或许会觉得她过分随意,且不守诺言吧。

    她无奈地笑了笑,便轻轻地阖上双眸睡去。

    窗棂外明月的清辉落在她如雪如玉的面容上,一切是那般的静谧安好。

    若是她未曾涉世,也不曾卷入这江湖纷争之中,更没有生出寻觅自己身世的想法,那她便会终老在白泽雪原,或许一世无忧。

    那她也绝不会见到人世间如此皎洁绝美的月光了。

    翌日,与平日里一样是迦阳来将她抱至寒玉轮椅上,再将她带至大堂中的,他们来到大堂时,只见到荀钰、桑尘和夜苏,却未见歌凤缺。

    叶庭雪便以为是昨夜之事使得他又一次离去,却不想那掌柜的:“大人他先到前方去探探路,让你们几位在此等上一等。”

    “探路?”迦阳挑眉。

    “我们这流离之地本就凶险万分,常年也没几个外地人来此,听你们要去流离之地极深之处,大人他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危着想。”掌柜的解释到。

    “歌凤缺杀人如麻,竟还能想到他人的安危?”荀钰不禁觉着好笑,若非是叶庭雪在此,想必他才懒得管谁的死活。

    “您这话的”那掌柜的碍于荀钰与歌凤缺是同路人,又看的出他定然身不凡,这话便了一半不再往下。

    “既如此,我们便在这里等等吧。”荀钰也不再与他为难,几人便在这大堂中静待歌凤缺回来。

    “掌柜的,此处离我们要去的地方远吗?”叶庭雪忽然开口询问。

    “若是普通百姓,那当然是远得很。”掌柜的想了想,为了表达这路途的遥远,又补充了一句,“就算走上几天几夜也到不了。”

    “原来如此,多谢。”叶庭雪微微颔首向他致谢。

    “不用谢不用谢。”掌柜的赶忙摆了摆,对着叶庭雪笑的一脸痴憨模样。

    不过,他们还未等来歌凤缺,倒是有人在歌凤缺的前头来到了这聚恶堂中。

    “此处有一客栈,慕容姑娘随我进来吧。”

    “这声音”叶庭雪侧耳倾听,这声音,难不成是萧墨云?她想到此处与桑尘对望了一眼。

    只见桑尘在看向她的同时,脱口而出:“庭雪姑娘,这是萧墨云,萧将军。”

    迦阳同荀钰还有夜苏,都未曾见过这位桑尘口中的萧墨云,看来只有他同叶庭雪识得。

    他们便静待着这位萧墨云将军踏入酒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