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月落乌啼，歌凤缺身着黑色劲装立于屋中，只待着风轻云淡之时便准备跃出窗棂，无声无息地在这流离之地的边界之处去等待过清司的来到。

    照着夜苏那日所见，他第一日便在边界处以鹰隼传信至朱雀洲告知过清司，自己会在流离之地的边界等待他，但又怕他装作没有收到书信而直接离开不与自己相见，便夜夜在此相候。

    而此事他也未告知叶庭雪他们任何一人，他同过清司的恩怨，不便在他们面前解决。

    他飞身跃出窗棂，匆匆地赶往边界之处，照着过清司的速度来，这两日便应当到了。

    月光落在荒芜的大地上将他颀长的黑影拉的更长了些，他一路以轻功疾奔，待他到达之时，不出他所料，便远望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立在原地，那不是他师父又是何人？

    他纵身落地，站定后，“青阳。”顿了顿，“你终于出现了。”

    “你这子，找我何事？”过清司想来他与歌凤缺已是许久不见，只是他为何会知自己身在朱雀洲？难不成是被他知道了些什么？他敛去自己的情绪，只笑着，“难道栖凰琴找到了？”未曾让歌凤缺察觉出一丝破绽来。

    过清司至此处眸光一亮，但心中所抱的希望却并不大，毕竟已经过去了一年歌凤缺这方才有消息。

    “栖凰琴不在我中。”歌凤缺冷声道，“不过，我却见荀钰的身上背着一把古琴，不知是否就是栖凰琴。”

    “哦？”过清司皱眉，若是那把古琴真的是栖凰琴，又恰好被荀钰所得，那么他们的计划便要全然落空了，他一时间也不知该下一步该如何去走

    “琴的事我自会想办法。”歌凤缺顿了顿，“今日让你来此，有别的事要问你。”

    前一句听在过清司耳中尚且觉着宽慰放心，可是下一句却又令的他心中陡然一凛，他来之前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毕竟歌凤缺从不会主动寻他。

    但他仍要听听歌凤缺到底有什么事这般急切地要问询他。

    “你知道迦阳的身份。”歌凤缺直截了当地将自己所调查到的有关迦阳身份的事抛出，只想听听过清司如何同他解释。

    过清司自是没有想到歌凤缺会去查迦阳，他十分镇定，“你已经知道了？”

    “他是穹武国圣靖王，此事你一直知道。”歌凤缺的眸光愈发冷寒，他已笃定了过清司必然是背着他暗中做了什么他所不知的事情，若是如此那么便连自己也只是颗棋子，“灭司徒氏满门、冥海边我都曾问过你。”

    “你想我骗了你。”过清司假意叹了口气，背过山去，“那两次我的确没有同你真话，只因我虽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却也一直在查证罢了。”

    “不对。”歌凤缺却是打断了他的话，“你曾迦阳是被你相激才在那日去的司徒氏，你怎会不认识他？”这也是歌凤缺将种种巧合联系在一起后，最为怀疑过清司的一点。

    “我认识他是在一次江湖大会中，他以穹武山庄弟子的身份上前，我见他不凡望他日后能够为我所用才与他相识。”过清司面不改色，顿了顿，又接着道，“那时他只骗我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后来再见却是偶然，得知他兄长要为他娶亲，他便偷溜出来，我以言语劝他，谁知令的他坚定信心离开家中去寻友人。”过清司十分清楚，歌凤缺所知只是皮毛，于他而言还不足以自乱阵脚，“谁知他的友人便是司徒家的人。”

    “哼。”歌凤缺冷哼，“那如何解释他的出现令叶庭雪离开白泽雪原，而这一切你都并未阻止。”

    “你这子，世上巧合重重，我怎么知晓。”过清司长袖一挥，颇为不快，“我不阻止庭雪那孩子，只因我知晓她不可能一辈子被困在白泽雪原，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要出去历练便由她去就是。”

    歌凤缺闻言后，沉默下来，过清司所解释的种种他虽不能完全相信，却也一时无法挑出破绽来反驳于他。

    “对了，你子这一年怎么样？”过清司见他不言，便知他对自己的解释无法辩驳，“可还同庭雪他们一道，你们在这流离之地可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歌凤缺沉默片刻，眉头紧蹙，良久后才开口回答过清司道：“我并未同他们一起。”他顿了顿，望向过清司，“不过我找了裴氏报当年之仇。”

    “你将裴氏的人也尽数灭了去？”过清司眉头一锁，这已是歌凤缺自萧家后第二次背着他行事。

    “并未。”歌凤缺回到，“不过是将裴朝霁废了罢了。”他的云淡风轻，似乎所讲的并非一件让常人听上去倒吸一口凉气的事情。

    “你这子，如今行事之前却也不告知我一声。”过清司现在才逐渐意识到歌凤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自己带回圣婴教，十分青涩的愣头子，事事都仔细着，顾及着。

    如今的他早已能够独当一面，而不受自己所控制了，如若让他知晓了一切真相，知晓了自己所谋求为何，怕是再将在他留在身边，也必然同自己反目成仇。

    “没有必要告诉你。”在歌凤缺看来，报仇一事既是由过清司从前提点他，不论如何，不论他是否同意，他心中仇恨的种子都已深种，仇他是必然要报的。

    而对于过清司而言，也幸而灭了五大世家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否则如同歌凤缺这般行事，便必然让他的计划被打乱。

    “你此行又要去何处？”歌凤缺见他不言，便开口问到。

    “我要回一趟穹武洲。”过清司抬眸看他，两人都各怀心思，“你便留在此地，既然有了栖凰琴的线索，便将琴带回来。”

    “知道了。”歌凤缺淡淡地应了句，“对了，还有一事。”他忽然忆起叶庭雪他们一直想要知晓进入地下暗城的方法。

    “子，有什么就吧。”过清司摇摇头，已是做好了听他讲下去的准备。

    “你可知进入地下暗城的方法？”歌凤缺完后，又怕他刻意隐瞒，便提醒他，“如今找到地下暗城，或许便有找到无叶之庭的办法。”

    果然，过清司闻言后眸光骤然一亮，但却又是狠狠地摇了摇头，“这进入地下暗城的办法我的确不知。”他顿了顿，“不过，你安心在此，我自会想办法，若有眉目便书信告知你。”

    歌凤缺点点头，他知道过清司于此事上绝不会懈怠，而后道，“走了。”也不待过清司回应，便纵身一跃，飞身而去，融入那浓重的夜色之中。

    过清司望着他离去之处，自言自语地道：“看来，不得不防啊。”而后也闪身离去，犹如鬼魅降世，让人有那片刻的恍惚。

    待他们二人都离去之后，只见不远处的残垣之后缓缓走出一人，白色的衣袍于夜风之中翻飞不已，他修长的身子立在原地，目光却远眺方才歌凤缺同过清司二人谈话之处。

    他半眯眼眸，神色复杂，歌凤缺同过清司的谈话皆被他一字不落的听入了耳中。

    没想到，跟着歌凤缺出来一趟，竟是收获了这许多的秘密。

    他施展轻功，从来时的路折返回去。

    歌凤缺并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人跟踪，其中一个原因是跟踪他的人轻功并不如他，便被他甩在了后面，但那人在他到后不久也迅速地赶到了，这才将他和过清司的谈话全然听去。

    他回到客栈时，见叶庭雪所住的房中门扉半开，烛火通明，他便径直走向阶梯，来到她的房门前。

    只是还不待他进入其中，便听得其中传来迦阳和她谈话的声音，他愣怔在原地片刻，将身子隐在一旁。

    他没有想过这么晚了，迦阳还会在叶庭雪房中同她谈天。

    眼下，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绪，他只得强忍着叩了叩门，装作并不在乎的模样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

    “我见到师父了。”歌凤缺冷声道，看向叶庭雪的眸平静的毫无波澜，“师父他也不知进入地下暗城的法子。”

    “这”叶庭雪见到他本是一怔，但见他丝毫也不在意，便也隐忍着当作一切都未曾发生，她听闻歌凤缺所言后便同迦阳对望一眼。

    两人对无法得知进入地下暗城的方法皆是有些失落。

    “明日我便要离开。”无论怎样，歌凤缺都一直记得，每次离开时要同叶庭雪个清楚，“你自己保重。”他言罢，也不多作停留，便径直走出了屋子。

    叶庭雪看着他那抹消失在门前的衣摆，纵然是想要唤住他，也是晚了。

    “庭雪，看来对地下暗城的事我们要从长计议了。”迦阳见她黯然神伤，便希望借此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是啊。”她低声呢喃道，“待明日一早，便再同荀钰他们一道商量吧。”

    如今，她不但彻底地失去了歌凤缺，也并未知晓进入地下暗城的法子，人生如如意当真十之**。

    她并非是要气馁，而是眼下能做的，却也只有这些了。

    但她总归还是愿意相信，将来的每一日一定都会比当下更好一些的，也正是因此才值得她为之不辞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