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外夜色苍茫，万里风霜也早已抵至这圣婴教中，殿内并未烧起银炭，只有通明的灯烛隐隐闪烁起光芒，过清司行至座前敛衣落座。

    歌凤缺跟在他的身后走进殿中，却并不知过清司此次唤他又要同他些什么。

    “凤缺，我有事问你，待问完之后你再回去不迟。”过清司缓缓地开了口，“方才我见那迦阳发病，此事你与他们一路时可曾知晓？”

    歌凤缺心下疑惑，不知过清司为何会突然关心起迦阳来，他深知过清司此人与他无关之事向来置之不理，也不会多问一句，今日此举倒是有些奇怪。

    但他仍旧到：“我知晓。”顿了顿，“但也不曾亲眼见过。”

    过清司闻言果然蹙起了眉头，歌凤缺虽不知他在想什么，又或是在打什么主意，但迦阳既然能令他留意，这其中必有蹊跷。

    如此，歌凤缺便回忆起了当初过清司向自己解释起他与迦阳相识的过往，当初自己并未怀疑他言语的真假，但这件事却令他心中对此有了疑惑。

    “早年我识得他时，也不知他曾有这般顽疾。”过清司似乎是看出了歌凤缺神色有异，担心他因此起疑，便如此解释到。

    “你却也令他平静了下来。”歌凤缺冷声道，他心想青阳既然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找到症结所在，用药让迦阳平复下来，单单这一点便已是十分奇怪。

    但他却也没有就此破。

    “那药不过是寻常止痛解痉之药，并非什么神丹。”过清司皱起眉头，“我也并不知道他此病的根源究竟为何，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他这解释若是往日听来，或许歌凤缺会信，但自从他们二人之间的嫌隙愈发多了起来时，歌凤缺已是不像从前那般事事都毫不怀疑，早已学会多留个心眼防备过清司了。

    “对了，不谈此事了。”过清司转开话题，只怕的越多让他起疑之处便越多，“你前段时日离开白泽雪原，可曾去冥海看过龙渊剑的下落？”

    歌凤缺心中一凛，他十分明白过清司想要知道什么，无非是龙渊剑在不在冥海之中，但眼下他还不能告诉他真相，“我离开后去了绮罗山，未至冥海。”顿了顿，“我想先得到栖凰琴。”

    他此话不过是要将此事糊弄过去，自他知晓龙渊剑对鲛人一族的重要性之后，他心中便生出了此计，若青阳问起他只还未实施他们的计划。

    他恐龙渊剑的下落一旦被青阳所知，那么他便必然会先自己一步取得龙渊剑，届时他有剑在，为了他的大业难保他还会顾及鲛人族的死活。

    所以当他见到龙渊剑的那一刻起，他心中的想法便全然改变了。

    “好吧，既如此你要加快行动，眼下五大世家已经崩裂，对于我们来此时若能得到龙渊剑，将是最好的时。”过清司郑重地叮嘱他到。

    不过若是能够得到栖凰琴和红貘，在此时向慕山交差也是好事一桩。如此既能够打消慕山对自己所起的疑虑，也能够借此会对凌虚国和朝云国下，两全其美。

    而后龙渊得，那时任穹武国再强大，任慕山再有段，也是枉费心思了。

    他虽想的甚是圆满，但他却不知歌凤缺心中早已有了别的打算，虽未查到他的真实身份，也未过多的怀疑他，但到底不再像从前那般一心一意地替他做事了。

    “我先走了。”歌凤缺见他已是无话要，便冷声道了句，而后转身离开了这殿中。

    过清司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方才与他所谈迦阳一事又涌上心头，若迦阳和叶庭雪身体内的情况大不相同，那么即便他得到了龙渊剑也是徒劳，看来他需得要重新找到一种令龙渊剑变回神兵的法子了。

    若是叶庭雪此去真的能够找到无叶之庭，那么此事便好办了。

    他如此想着便让人将北幽和楼南唤了来，叮嘱他们此次待叶庭雪他们离开后，便一路跟随，看看他们去往何处，如此无叶之庭的所在便能够被他所知了。

    另一厢，歌凤缺行至殿外，正打算向来时的路折返回去，却在道之上碰见了匆匆而来的叶庭雪。

    只见她低垂着眼眸，脚下行的很快，他不禁蹙起眉头来走至她面前停下，这夜里本就暗，叶庭雪低头行路并未看的清楚，猛地便撞上了歌凤缺的胸膛。

    她只觉自己心神一震，恍惚之间抬首，便恰好对上歌凤缺冷寂的目光。

    歌凤缺看她眼眶微红，眉宇之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失落，心下不禁一紧，“你”他开口，方才吐出一个字来，便不知接下来该什么好。

    他上一次见叶庭雪这般，还是她幼年之时，被她的爹爹叶远溪责骂放下车帘离去的时候。自此后便再未见过她这般伤心难过，他心中疼惜却也显得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凤缺哥哥”叶庭雪水唇微启，唤了他一声，敛去自己眸光中的情绪，“你怎么还在此处？”

    “青阳方才与我谈话。”他淡淡地道，声音比起往日里柔和了许多，“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是想去问问师伯，他给迦阳吃的那药唤作什么。”叶庭雪对自己与迦阳的事绝口不提。

    “那药？”歌凤缺心中也觉得奇怪，方才也暗在话中提及此事，不过并未见青阳有任何的反应，他也拿不准，“你去他怕是不会告知你。”

    “为何？”叶庭雪并不歌凤缺为何会如此，她忽而想起了荀钰同她起的猜测，难道与此相关吗？可是她实在想不出这其中关联。

    “此事之后再。”歌凤缺蹙起眉头，“你想要那药，我取给你。”他虽知叶庭雪此举是为了迦阳，但他却是不能见她自己冒险，更不能让她孤立无援。

    “太好了。”叶庭雪终是清浅一笑，“多谢凤缺哥哥，那药瓶在正殿后的房屋中，第一列第五排就是。”她向歌凤缺了个明白。

    “你回去吧。”歌凤缺叮嘱她先回房，顿了片刻，又道，“夜里凉。”当她这般站在他面前，与他只有咫尺之遥时，他仍旧是忍不住关心她。

    但叶庭雪却是立在原地，并不动作，只轻垂眼睫，“我想出来透透气。”她虽如此到，但歌凤缺却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我送你回去。”他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也难以猜测到原因，但这夜里更深露重，他是绝不愿让叶庭雪就此待在这里的。

    叶庭雪闻言后先是一愣，只因从前歌凤缺从未这般对待过她，他从来是与她十分疏离，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师兄妹情谊，从前也都是自己一心念着他。

    所以，这是令她觉着有些惊讶的。

    “走吧。”歌凤缺见她不应，便以为她是默许了，准备走时，却被叶庭雪唤住。

    “凤缺哥哥，我不急着回去。”她不愿回房看见令自己难受的一幕，眼下迦阳不愿信她，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同他解释。

    回到房中不过是徒增尴尬罢了。

    “怎么了？”歌凤缺眉头紧蹙，“不如实话告诉我。”他意识到事情或许并非他所想的那般简单。

    “我我同迦阳有些误会。”叶庭雪并未道明这误会是什么，只，“我此刻回去只怕这误会渐深。”

    歌凤缺霎时明了，便点点头，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他也不知该些什么，忽而目光落在了叶庭雪双腿上，“青阳可有问你腿疾之事？”

    叶庭雪低眸看了看自己的双腿，道：“他问过了。”顿了片刻，“我也问师伯为何一直隐瞒我其实并无腿疾一事，他是为了保护我。”

    歌凤缺见叶庭雪这般便知道她定然是相信了青阳，虽然此事他也无法揣测到青阳的真正目的，但保护一定然是他胡乱编造的。

    “我送你回去，我有事要问迦阳。”歌凤缺忽而又道了一遍，他此刻对过清司的怀疑愈发加重，有些事他必要问个清楚才是。

    “现在？”叶庭雪脑海中浮现出迦阳和裴夕秋的画面来，心下一颤，她本是不愿的，但见歌凤缺似乎有急事一般，便应了下来，“好。”

    叶庭雪转身之际，只见一白衣翩然的男子走了上来，唤她：“阿叶。”她这才忆起荀钰是要同她一道出来寻那药的，她方才因心中难过走的急，竟是将荀钰忘在了后面。

    “荀钰，我方才走的太急了。”叶庭雪解释到，“我们回去吧，那药凤缺哥哥会去取来。”

    “我知道了。”荀钰点了点头，看了看站在叶庭雪身后的歌凤缺，又道，“迦阳那两位友人被他劝走了，此时应当已经离开此处了。”他向叶庭雪起这情况，他知晓这也是她想要知道的。

    叶庭雪微微一愣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我们先回去吧，凤缺哥哥他有事要询问迦阳。”

    于是他们三人便一道回到荀钰的房中，走至房门外时，叶庭雪颇为犹豫，她不知自己是否该就此进去，也不知迦阳看见自己会有如何反应。

    她实在是不愿再见到迦阳此前看她的眸光，那模样好似十分厌弃自己一般，好似自己辜负了他的期待，她心中是极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