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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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公闻言,便是一声冷笑:“老儿是这家的仆佣,论理自然不该我讲话,可诸位乡里乡亲给评评理,我家三爷刚死不过百日,主母就算再不守妇道,也要守孝百日方可嫁人,况主母与三爷伉俪情深,就是守三年孝也使得,哪个敢拦?虽当今世风开明,寡妇嫁人乃新举,不被诟病。可官府也了,当今圣上以孝仁治天下,若孝妇肯为丈夫守孝,也是好事,并不一概而论。如今嫁是不嫁,虽由家中老爷和二位爷主张,可这三年守孝期却由主母了算!如今嫁是不嫁,却是要问问主母意下如何!”

    种公一席话的大家哑口无言。

    半晌,迎亲主事方才嘿嘿而言:“买时原丈夫是失了踪,如今是家公与叔伯代儿子兄弟处置此事,生死不知,何有守孝之?”

    种公并不答话,夺过朵中旌旗,嗵一声跪倒在令氏跟前,老泪纵横:“主母,三爷的旌旗在此,人已经殉了国,骨殖寻不回,只有这旌旗为证。”

    令氏双颤颤接过旌旗,大叫一声相公,身子一晃,晕死过去。

    众婆娘忙着乱叫,七八脚将人扶进屋里去。

    迎亲的见如此,自讨没趣,上前与种公理论,欲要回买人的银子。

    种公哪里跟他们得,只回一句:“何人收你银子,你便找何人话,与我啰嗦何用?”

    迎亲的欲要耍狠,却见群情激奋,众人纷纷言既然朵寻回了父亲的遗物,令氏又立志守孝,那这亲事如今就做不得。

    迎亲的怕犯众怒,只得偃旗息鼓,灰溜溜的离开。

    种大良和种二良原换了新衣裳打算过来支楞事务,忽闻有人送信种公和朵带着三弟的遗物回来,如今正在那边闹着。

    两人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出头,寻个理由,各自出村躲避不提。

    且令氏醒转后,抱着旌旗哭的死去活来,众婆姨也跟着一起流泪,这旌旗她们也认得,是当初三良出征时,令氏亲自与他缝制的,指望他能旗开得胜,凯旋而归,却没曾想如今竟然成了他留给妻女的唯一物件!

    众婆姨陪着令氏直哭到日落西山,各自告辞回去做饭伺候家中劳力。

    令氏也强忍悲痛,换了平日劳作衣裳下地来摘菜淘米。

    种朵跟在母亲身后,亦步亦趋,喊着娘亲。

    令氏自是伤怀,搂着她哭一阵笑一阵。

    哭的是与相公就此阴阳相隔,再不得相见,笑的是原以为相公的这颗独苗折了,没想到竟然活脱脱的又回到她跟前来!

    种婆也自种老员外家回来,见老头子与朵平安,自是喜乐,又闻主母不用被强嫁人,更是欢喜,帮着令氏做饭洒扫,一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过晚饭。

    令氏便与种公议,明日要去见家公与二位叔伯商量将相公下葬的事。

    种公与令氏商量半日,朵只在一边巴巴瞪着眼望着,她弃舟登车,连日劳累,原是疲惫的很,可奈何心中有事,只是不肯去睡。

    种婆喊她几遍,她都不肯走,趴在种公背上,摇晃着,催他:“公公,你不是有事与娘亲?恁的不?要藏到何时?”

    种公闻言,哈哈大笑,命种婆将窗垅放下,又亲自查验一遍四处无人,方才撩衣跪倒在令氏面前,拱道:“老奴给主母贺喜,这一啄一定乃都是前缘,此番前去,亏得三爷保佑,苍天见量,自此以后,主母的生活无忧矣。”

    令氏听他的蹊跷,忙扶他起来,苦笑道:“公公何出此言?我有甚喜可贺?只指望以后与朵相依为命,不负相公生前恩爱也就罢了。”

    种公便将在船上偶得巨财的事了出来。

    令氏闻言大惊,紧紧攥住他的,颤声问:“虽是注横财,却不是冒险?万一那些水匪因丢失钱财前来打劫若何?”

    “主母多虑!想这财富乃是过路富商为躲避水匪藏于这蓖麻草丛之中的,那些水匪一时不查,以为只是些无用之草这才送给我们,至于是甚富商所遗,也自是无从查起,合该主母得这注财富,此乃天意。”种公正色道。

    令氏闻言,心中稍安,携种婆随种公一起将放于院中墙角下的蓖麻草一一打开,将银子取将出来秘密藏好。直忙到三更半夜方才妥贴,与种公种婆到屋里坐下歇息。

    朵此时已经困得前仰后合,呵欠连天,却依旧强睁着双眼,随他们三人行止。

    令氏将她搂在怀里,忍不住又掉眼泪:“合该这孩子有福,我受点苦倒不怕,就怕苦了她,有了这些银子,想她以后无须遭我这罪了。”

    “主母,依老奴之见,这银子先藏着,我依旧出去做买卖赚个利钱,你以为如何?”种公又问道。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咣当一声响,唬得众人一展眼,心中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