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来恋爱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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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池大概是因我今天的反常而感到诧异, 他捉住我按在他肩膀上想要他躺下的手,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我话到一半,鼻子突然痒起来, 接着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我只来得及把头扭到一边去, 完那个喷嚏半天没缓过劲来。原本有些微妙的氛围一下子被完全破,廖池强忍笑意, 但最后还是笑出声来。我揉着鼻子,眼角有点潮湿, 低着头咳嗽了两声。

    “感冒了?”他目光在我全身扫过, 轻声道:“你穿的太少了。”

    我吸了一下鼻子, 下意识地辩解:“没有,我不冷。”

    “瞎。”这两个字在他口中有股宠溺的味道,“都这样了, 还狡辩。”

    然而我们两人以这种姿势在床上讨论冷不冷的话题实在是太过尴尬,更何况廖池还裸着上身。我清了清嗓子,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外套, 不看廖池,盯着他床头柜上呼吸灯一闪一闪的手机道:“你继续睡吧,我回去了。”

    “这么晚了, 就在我这里睡吧。”廖池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外面也冷,没必要再回去了。”

    “没事。”我摆摆手拒绝。直觉告诉我不能和他靠得更近了,要不然……要不然大概真的会出事。廖池见我去意已决没有挽留,只是静静地看我单手撑着窗台翻出窗外。我半蹲在空调室外机上, 回头望了一眼,他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柔软蓬松的被子遮住腰部以下,裸露着的上身薄汗已消,在淡淡月色下麦色似乎更深了些。

    一瞬间四目相对,我赶紧转过头,远处灯火点点,掩盖了深蓝天幕中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星子,一直蔓延到极远极远的地方。

    风从远方来,游过我身边后钻进了窗户里。真的挺凉的。这样想着,我微微侧过身,关上了廖池卧室的窗户。

    我不知道廖池是已经重新躺下,还是一直看着我的背影直到我离开,噩梦的余香已散,四周隐约有其他同类的气息,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变得浓郁。大概是被食物的味道吸引过来,意识到那已经是别人的所有物后暗中犹豫观察了半天,才无奈离开的。

    只不过那位同类一定不会想到那让它不愿离去的美餐被我亲手毁掉了吧。我自嘲地笑了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疯狂的想法。

    如果我一直不去食用梦境的话,那个沉睡在我身体里需要梦境维持的灵魂,会不会就此消散?

    那么,我便可以不用在顾忌那位林谨源,重新做回真正的自己了。

    属于人类的自己。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便似生命力极强的种子在我脑海中扎下根来,开始疯狂生发成长。就算,就算这样称得上是一种谋杀,那又怎样呢?

    毕竟这是我的身体啊。他当初强行占领的时候,也肯定是想就此消磨掉我的灵魂吧。

    我脾气一直算得上挺好,但对于想要谋杀自己的人,又有谁会笑脸相迎?

    于是几乎是在一瞬间,我作出了决定:既然顾川金柠他们都想要唤醒林谨源的话,我便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把他赶出去。

    这一切,就从“绝食”先开始。只是苦了廖池,以后不再会有人在噩梦中挺身而出,去拯救他了。

    他大概会不习惯吧……毕竟被护得久了,突然再次变得独自一人面对内心的恐惧,肯定会感到不适应。

    途径市中心,灯火通明中我隐约看到一股黑气从一座高大建筑中飞快蹿出,向着夜色疾驰而去,很快隐匿其中。只是瞥了一眼我就移开目光,这座城市里每天都有着难以计数的人被心魔困扰,那是邪恶滋生的温床,魇便趁机兴风作浪。和以惩奸除恶为己任的道士集团不同,只要不是太过火,妖盟成员对此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只要不危害到自己的利益,又有谁会闲得没事去惹那些有的没的的麻烦呢?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新闻里看到的自杀身亡的青年,也不知道顾川有没有查出来什么。按理这一阵我应该额外关注这座城市里的所有灵异事件的,可廖池的事金柠的事牵制了我太多注意力,弄得我直接把它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自从那天在金柠家接受第一次治疗之后,我就没再见过顾川,他也没主动联系过我,放在平时这挺正常的,可知道了他收我为徒是因为林谨源,我就开始不自觉地把什么事都往坏的方面想。

    其实觉醒的真相要是顾川亲自告诉我我是不会有这么大反应的,但通过金柠之口得知,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顾川现在给我的感觉是他在想方设法地瞒着我,阻止我知晓一切与自己相关的真相。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干出点什么来乱他的计划。

    这几天一连串的破事成功唤回来了我的叛逆期,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在学校里作威作福调皮捣蛋的日子,我就是想让那些一直在算计我瞒着我的人不好过。就算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好歹也得恶心一下他们。

    在胡思乱想中我已到达了租房的区,从窗户缝里钻进自己房间,趴在我枕头上沉睡的一格浑身被淡淡的绿色光辉笼罩。窗台上那盆在一格要求下买回来的栀子虽然过了花期,但仍开的璀璨,房里芳香四溢,不知是一格身上的还是花朵发出的,弄得我鼻子很痒。我捂着嘴了好几个喷嚏,把窗户开一条缝,风倒灌进来,略微冲淡了气息。

    吃了片感冒药,轻手轻脚地把一格挪到其他地方去,我躺在床上,又想起廖池过的话,爬起来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厚被子。

    接下来几天廖池有事没事都会来找我,弄得我现在对在家楼下看见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约我去附近爬个山压个马路吃个饭,我清楚地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思,但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只能为了避免尴尬让他带着盼盼。

    本以为这个长假就会这样在金柠和廖池两个人的陪伴下过去,然而人生处处有意外。假期的最后一天,睡醒时已是十一点,下了两包方便面作为早饭加午饭,我窝在沙发里了会儿游戏,一直到两三点钟,也没收到廖池的消息。按道理,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叫我一起去出去玩了才对。

    奇怪。我心里嘀咕起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耽误了?虽是这样想着,但我是绝不会主动给廖池电话的,以现在我们俩不清不楚的关系,我主动问他问什么不来,无异于在脑门上写句“我在乎你”。

    心不在焉地了几局,我眼睛有点酸,便放下手机去给窗台上的花浇水,刚刚拿起杯子,撂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铃声响起的第一时间我身手矫健地挪回去,拿起手机,接听提示上显示的却不是那个熟悉的名字。

    是廖涟君。

    现在不是假期么,她怎么会这时候给我电话?手指在接听键上停顿了一瞬,我按下去,刚刚来得及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就听见廖涟君焦急的声音:

    “林绪清吗?我表哥出车祸了。”

    “……-什么!?”

    廖池出车祸了?

    我脑子突然一懵。之后廖涟君的什么也没听清,缓过劲来之后赶忙问道:“他情况怎么样?”

    廖涟君的声音很哑,像是在刻意压制着哭腔:“我不知道,刚刚医院给我电话是上救护车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你赶紧过来一趟帮帮忙吧,我怕我自己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好。”我强行定下心神,问清了地址,接着套上外套,带上手机钱包钥匙飞奔下楼。强烈的不安将我整个人笼罩,我在自己腰侧狠狠掐了一把,疼痛将理智唤回:慌什么,不定只是晕过去了呢?

    今天头顶太阳火热,不一会儿就晒的皮肤发痛,风却不,妖风刮过吹得人睁不开眼。我在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去往医院的路上不可抑制地开始胡思乱想。这时廖涟君在微信上给我发来了一张照片:黑色奥迪被侧翻的拉石子的大车压在底下,灰白色的石子几乎将整辆车都给淹没。

    用脚趾头都能想出那就是车祸现场,我的心再次揪了起来,方才对自己关于廖池没事的安慰一下子全都失效,被那种大车压在下面,人怎么可能不出事?

    要是他真的……

    我狠狠咬着腮帮里的软肉,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直到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用力过猛的牙齿。

    一路上催了司机好几次,司机看出来我很着急,也没抱怨,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下车后我跑进急诊室,向着四周粗略一扫,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看见了廖涟君。

    平日里都是盘着头的姑娘披散着的长发有些凌乱,可以看得出是和我一样慌忙赶来的,她低着头,垂下的黑发遮住了脸上的表情。心里的不安在此时达到了顶峰,我快步跑到她跟前,在自己声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中,气息不稳地问道:“怎么样了?”

    听见我的声音,廖涟君抬起头来,眼角有些泛红,她盯着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尔后指了指旁边紧闭的门。

    “在里面。”

    推开门的时候我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做,只是迫切地想要看到那人,不管他现在情况如何,一切都像是本能般顺其自然。房内景象在下一瞬映入眼帘:病床上男人安静地躺着,半张脸被呼吸面罩遮住,他双眼紧闭,头上被层层叠叠的绷带裹住。高高挂起的吊瓶里的透明液体顺着输液管流进静脉,仪表通过各式数据线连接在身体上,显示屏上数字不断的跳跃变化——

    像极了那天在梦境中见到的,被神秘男人拔掉了呼吸面罩的病弱男孩。

    仪表盘上瞬间归零的鲜红数字,破碎的吊瓶,倒吸进输液管中的血液,男孩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神秘男人脸上嘲弄的微笑——

    你以为你能救得了谁?

    眼前景物突然疯狂旋转起来,我赶忙扶住门框稳住摇晃的身形,闭上眼睛。眼球胀痛的极为难受,石像般保持那个姿势缓了半晌,直到那并不美妙的感觉散去,我重新睁开眼,再次将目光投向病床上的男人。

    ……等等。

    那好像……不是廖池。

    我瞪着眼看了病床上的那人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个男人并没有廖池那么高,也没他英俊,只不过是脸部轮廓比较相像,再加上带着氧气罩裹着绷带,被我恍惚之中认错了而已。

    “林绪清?”

    熟悉的声音从右手边传来,我循着那声音转过头,只见廖池正侧身坐在房间里靠近门口的另一张床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给他处理着左手上流血的伤口。

    因为他穿着黑色衬衫,我看不出他身上是否还有其他血迹,不过看他和医生的表情,大概是伤的不重。

    提起来的心一下子落了回去,扑通一声砸的心口窝生疼,我像是被扎破的皮球一样瞬间松了口气,整个人松垮下去,脸上隐隐有点发烫:该死的,我刚才为什么会看错啊,这么着急的闯进来,廖池不会误以为是我很在乎他吧……

    不对,作为秘书,我心系老板安危不是很正常吗,我为什么要为这个感到不好意思?

    “廖总,你没事吧。”把散漫的思绪拉回正轨,我走进了些,医生抬首看了我一眼,接着低头去给廖池处理伤口。廖池头发凌乱,面色有些疲惫,他笑着摇了摇头,回道:“没事,就是把手给伤了。”

    我敏锐地感觉到廖池身上炁的威压消失不见了,视线在他脖颈处略一流连,没看到他一直贴身带着的翡翠扳指。

    我心下立刻有了猜测,大概是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翡翠扳指里的炁全部爆发出来为廖池阻挡了致命的伤害,使得他只受了些轻伤。没有了炁的扳指失去了作为法宝的资格,无法承受印刻在上面的符咒的力量,最后碎掉了。

    这真是……太幸运了。

    如果当初我没有让廖池接受翡翠扳指,我简直不敢相信现在会是怎么个情况。

    这时一位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张片子,医生接过片子,对着阳光看了会儿,尔后指着一处明显断掉的地方对廖池道:“你这里不是第一次骨折了吧。”

    骨折?我这才注意到廖池被身子挡住的右手正以一种奇特的姿势垂在身侧,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痛,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痛苦的样子。

    “嗯。”廖池点点头:“时候折过几次,恢复的不是很好,现在那里很容易就受伤。”

    医生嗯了一声,又看了会儿片子,最后道:“过上半个时我来给你接上骨石膏,先不要乱动。”

    罢医生就要离开,我侧身给他让出道,接着紧张兮兮地凑到廖池跟前,去看他受伤的手和胳膊。

    “别看了,没什么大事。”廖池试图让我放心,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还能笑出来的。

    我看得心疼:“痛的话就别再笑了。”

    廖池一怔,随即柔和笑容里多了分无奈:“要不然我还能怎么样?像个孩子一样哭吗?”

    我认真思考了一秒,想起梦境里受伤之后抱着我强忍泪水的男孩,尔后绷着脸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廖池还想些什么,高跟鞋跺地的急促声音却渐渐清晰,那响动在病房外面停顿了一秒后,接着再次出现,与此同时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楚菁菁喘着粗气站在门口。她目光扫过房间,在另一张病床上躺着的男人身上停顿了一下,接着毫不留恋地移开,最后定在了廖池的脸上。

    “老板!!!”

    这一声喊得催人泪下,如果不是穿着高跟鞋,光看她脸上又急又气又激动又庆幸的表情,我觉得楚菁菁可能会来一招饿虎扑食直接扑过来把廖池整个人压在怀里。

    廖涟君跟在楚菁菁身后也进来了,她脸上哭过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还补了些淡妆掩盖了苍白的气色。廖池摆了摆左手示意自己没事,同时提醒楚菁菁:“在医院呢,声点。”

    “哦哦哦。”自觉失态的楚菁菁赶忙答应,她抬手抹了把跑出来的汗,压低声音道:“廖总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也吓死我了。”廖涟君冷静接话:“现场惨烈成这个样子他竟然还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我这不是没事吗?”廖池微微歪了下头,故意露出审视的表情:“倒是你们,一个个这么着急干什么?”

    “这不是担心你嘛。”楚菁菁嘟起嘴,似真似假地抱怨起来:“要不是涟君电话你出事了,我怎么可能会连脸都不洗妆都没画就这么跑出来啊,还被别人看到了这幅鬼样子。”

    身为楚菁菁话里的“别人”,我摸了摸鼻子,抗议道:“我也是从沙发上蹦起来立刻赶过来的嘛,再了,仙女不化妆也是仙女,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楚菁菁嘻嘻笑了没两声,看到廖池姿势诡异的右胳膊,又立刻紧张起来:“骨折了?”

    “没大事,个石膏就行,不用开刀。”廖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对楚菁菁:“菁菁先回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过一会儿个石膏,有林绪清在这里就够了。放着假还让你过来一趟,这个月我得多算你一天班。”

    楚菁菁还想留在这里,一看廖池意思表达的非常明确,只得恋恋不舍地委屈道:“好嘛,那我就先回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廖池像是坐拥天下的皇帝,我和楚菁菁是他的两位妃子,正因为谁要留下来陪他而“争风吃醋”。廖涟君及时破了我不合时宜的幻想:“我去办手续缴费。”

    很快房间里就再次变的只有我和廖池两人,如果不算隔壁床位那位神志不清的兄弟的话。廖池挪了挪腿,换了个坐姿,示意我坐在旁边方才医生坐过的椅子上。

    “扳指碎掉了。”我刚一坐下,他便开口道,话音里隐隐有些不安。

    “没关系。”我立刻回道:“你没事就好。法宝没有了我还可以给你找新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廖池略微犹豫,最后迟疑道:“我感觉……是那个一直在我身体里的东西故意把扳指弄碎的。”

    “什么?”

    “当时那个拉石子车倒下来的时候扳指帮我挡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碎,只是那股让我觉得很舒服的能量变弱了一些。”廖池望着窗外,似在努力回想:“但是紧接着,有一股黑气不知道从哪里钻了进来,撞在了扳指上面。”

    闻言我立刻伸出手,按在了廖池额头上面,用心感受着他体内魇的气息。因为我的接触,廖池左手轻轻抓了下床单,只是一瞬又放开。他的动作没能逃过我的眼睛,但现在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件事牵扯——就算是没有的扳指的干扰,我仍感受不到到那只魇的存在。

    我拧起眉头。那只魇,在神秘男人的滋养下,已经强到可以完美隐匿气息的地步了吗?

    见我皱眉,廖池显然不安起来,等我放下搭在他额上的手,他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怎么会?”惊异于他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从病床床头柜里拿出个一次性纸杯,问道:“喝点水吗?”

    他点点头,于是我去倒水,同时思考着要怎么回答廖池才能够让他安心,一直到接完水,我也没能想出什么合适的辞。

    厌倦了谎言,不想再像之前那样一次次欺骗他,就好像顾川他们一次次蒙骗我一样,我只能用最简单的话语去安慰廖池:“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我也会尽我全力去保护你的。”

    他只是淡淡地笑,没再接话,像是心事重重。不一会儿医生过来给他接骨石膏,我坐在一旁,看廖池的胳膊被包成一个大白粽子,用绷带吊在脖子上。

    中途廖涟君离开去处理了车祸相关事项,警局派来了警员做笔录,廖池条理清晰描述准确地为警员复述了拉石子车急转弯后侧翻把他压在下面的全部经过,冷静得让人心酸。弄完这一切已经是傍晚了,廖池拒绝了住院观察的提议,拿了几盒养骨头的药,便和我一起走出了医院。

    外面风还是很大,廖池的风衣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只穿了一件衬衫,于是我把我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在身上。我们俩身形差不多,但那件我穿着没什么美感的运动服外套在他身上却显得很有气质。

    我们俩首先找了个吃饭的地方,不得不廖池伤的真是极为巧妙,左手上贴着纱布,右胳膊着石膏,连筷子都没法拿。可人家受着伤,我总不能让他饿着肚子回去吧,于是我要了个隐秘的包间,再经历了一系列的心里斗争之后强忍着别扭,喂他吃完了晚饭。

    在我把第一筷子菜夹到他嘴边的时候,廖池一脸放空,我长长“啊”了一声,示意他张嘴。

    刚开始廖池还有些扭捏,垂着眼安安静静地不敢看我。然而被我喂着吃了几口之后,那人像是尝到了甜头突然解开了什么封印,完全卸下了所有的矜持开始放飞自我,指挥着我要吃这个要吃那个,看在他是我老板兼病号的份上,我没和他计较,愿意吃什么就喂他什么。弄到最后把他喂饱了累得满头是汗,自己还没吃上几口。

    从餐馆里出来时已经八点多了,我想个车送他回去,廖池却拦住了我,要在外面走两步消消食,于是我们两人便在无处不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妖风里压起了大马路。

    真的是好冷。

    明明昨天还贴心的让我多穿点,今天霸占了我外套提议顶风遛弯的廖池先生却是一直神游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冻成了狗。我搓了搓不受控制想要流下来的鼻涕,咳嗽了两声,提醒道:“那个……”

    廖池转头看向我。

    那一瞬间他的眼眸清澈无比,像是风平浪静的一片海,映照出灯火光辉和我的身影。我眨了眨眼,张着嘴,突然忘记了自己想要什么。

    在狂风了静默着面对面站着十来秒,周遭的氛围越来越不对劲,我“额”了一声,想要拯救一下愈发微妙的气氛,廖池却突然开口。

    “林绪清。”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他如此正经地叫我名字。

    “啊?”

    “你有没有想过谈个恋爱?”

    我仿佛预见到了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事,瞬间紧张得舌头都没捋直:“怎……怎么了?”

    “有没有想过?”他嗓音低沉。

    犹豫了几秒,我还是选择了老实回答:“……有吧。”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表情正经严肃的让我不出来话。

    像是本就没有期待过我的回答,廖池上前一步,我下意识地立刻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接着他再上前一步,我后退,直到最后,我后背撞上了墙壁。

    无路可退。

    他抬起还贴着纱布的左手,按在我肩膀上方的墙壁上,对着我这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来了个壁咚。

    寒风凛冽,车流里鸣笛声阵阵,街道上店铺里音乐放的有些大了,流转的旋律飘进路人的耳朵。

    “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当我男朋友?”

    一瞬间风声鸣笛声音乐声全都消失了,整个世界似乎突然离我而去,明亮灯火中我眼前是廖池认真英俊的面孔,他紧抿着薄唇,瞳眸夜色般漆黑深沉,在紧张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然而这时我的关注点完全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他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没有系上,露出脖颈下一块麦色的皮肤,从我这个角度还可以看到更深处。视线顺着肌肉线条下滑,我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最后伸手帮他把扣子系上。

    因为震惊和紧张而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温热的皮肤,我能感觉到廖池在轻微颤抖。刻意放慢动作,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在廖池眼中是一种怎样的折磨,我把扣子系好,又给他整了整衣领。

    “风这么大,心着凉。”

    “别想转移话题。”他依旧死死盯着我。

    “你就是这样对待刚刚还喂你吃饭的恩人的吗?”我笑了笑,想方设法地扯开话题。

    “因为我还想让你继续喂我吃饭,喂我一辈子。”他抿起嘴,眉眼间是许久未见的倔强。

    我心里一颤。紧接着我拧起眉头,开始因这不妙的反应来谴责自己。

    林绪清,你怎么可能去喜欢一个男人呢?你喜欢的应该是胸大屁股圆身体软绵绵的姑娘才对。

    你不应该去喜欢一个男人。

    廖池又上前了一步,这下我们俩近乎是脸贴着脸了,温热的吐息混杂在寒风中,我努力向后仰头,看清了他强装镇静却带有一丝恼怒和紧张的神情。

    “廖总。”我缓缓开口:“咱们公司严禁办公室恋情,你忘了吗?”

    “我没忘。”他冷静道:“但是我是总裁,我的算,明天我就去开个会,把这一条去掉。”

    我:“……”

    “那个……车来了,要不咱先回去,过会儿再讨论这个问题,你看风这么大,你才刚刚受伤再受凉感冒了,多不好。”

    “我不冷。”

    “可是我冷。”

    “忍着。”

    见实在是躲不过去,我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四个轻得像是要随风而去的字到底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廖池突然笑了起来,我从未看到过他笑得这般孩子气,他后退一步,再次与我拉开距离,笃定道:“你喜欢我。”

    “我我不知道。”

    他自顾自地道:“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你就不会这么急急忙忙地赶到医院来看我还认错了人,你就不会每次在我做恶梦的时候都过来保护我,不会在我第一次邀请你在我家过夜的时候选择留下来。”

    “我一次又一次的突破本应保持的距离去接近你,但你却从没明确拒绝过我。你在犹豫,在犹豫要不要继续靠近我,被我靠近,要是不喜欢我的话,你不可能会犹豫的。”到最后他点点头,笃定地得出结论:“你就是喜欢我。”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锤子重重敲在我心头上,敲得那里不住震颤,我深吸了口冰凉的空气,了个寒战。

    “既然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的话,那就开始谈恋爱吧。”

    “……等等。”听了他的话,明明是如此严肃的氛围里我却突然想笑:“就算是你先前的那些话都是对的,那又有谁规定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就必须谈恋爱了?”

    廖池深深看了我一眼,出来的话却是让我恨不得把刚才的那些全都咽回去:“要是想直接结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明天我就带你去见我外公。”

    故意耍我呢吧这人。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跟他斗志斗勇了,廖池见我吃瘪,再次笑起来:“你是不可能过我的,怎么样?要不要当我男朋友?”

    因为撑着墙壁的缘故,他微弯着腰,比我稍稍矮了些,抬眼看我的时候笑得狡黠却又透着奇异的乖巧,竟不像是个快要奔三的“老男人”。

    无可否认,我动心了。

    他方才的一切都是事实,我在乎他,想要保护他,也……喜欢他。

    廖池把一切我所不愿意正视的事实全都赤.裸裸摆在了我面前,强行逼迫我去面对,去接受。而我,被各式各样的人欺骗了那么久,厌倦了谎言,并不想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那便……接受吗?

    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似乎……只能接受?

    于是我叹息一声,装作无奈的样子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好吧。你成功地服了我,廖池先生。”

    他眼睛猛然亮了起来,灿若繁星,清楚的映出我的影子。因此而放松下来,他长舒了口气,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脸,像是下一秒我就会反悔跑开一样。

    廖池左手轻轻碰了碰我的右手,没有丝毫迟疑,我抓住了他试探着想要牵我的手,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掌心里湿濡的汗水。

    其实他才是紧张的要命吧。我暗自笑道。

    “还不冷,手都凉成这个样子了。”把他的左手放在胸口间暖着,我四处张望寻找着出租车,“想干的事儿都干完了,可以回家了吧?”

    “嗯。”他顺从地点点头,似乎还没有从惊喜中缓过劲儿来,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偷偷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车回到廖池的家,我烧了点热水泡茶,两个人都能暖和暖和。烧水的功夫里廖池一直在个不停,来告诉我他是怎么从我的一举一动里看出来我早就对他有意思的。

    “刚才你是没看见你在医院里推门进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床上躺着的是你什么人呢。你是不是把那个人当成我,以为我伤成了那个样子?”

    “猜的真准。廖涟君电话的时候给我你被人抬走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所以我就慌了。”我洗了两个茶杯:“你这叫什么?Gay的直觉?”

    “什么东西,你那时身上分明就散发着在乎我的气息。”

    闻言我笑出了声:“那万一我那些都是出于对老板的关爱,你岂不是自作多情了?”

    “不可能,我长得又帅脾气又好又有钱还对你那么好,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我突然有种自己像是重新认识了廖池一样,一个和平日里全然不同的廖池,卸下了绅士的面具,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会耍脾气,还有着迷之自信。

    虽然他的全是对的。

    这样卸下了所有防备所有伪装的真实模样让我感到十分舒爽,完全的,彻底的信任,这是我不曾体会过的感觉。

    喝过了热茶,廖池就要睡觉,洗漱时我给他搭了把手。临睡前他自己一个人去上了厕所,从卫生间里出来时皮带并没有系,只用左手提着裤子。随随便便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个冒失青年。

    然后他坐在床上,清了清嗓子,道:“我要睡觉了。”

    “哦。”

    “……你不出去吗?”

    “你是觉得在我面前换衣服会害羞?”我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没关系,之前我已经看过好多遍了。”

    “那不一样。”他少见的有点脸红:“一个是被人看见身子,一个是被人看着脱光,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哦,是嘛。”我点头:“看起来你经验很丰富嘛。”

    “……你这是什么意思?”廖池抿起了唇。

    “字面上的意思。”我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还有,你之前性.骚.扰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他猛然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你是不是觉得我喝醉了你就能对我为所欲为所欲为所欲为了?”

    “没有,我那是……”廖池沉默了。半晌,他别过头去,声音轻的近乎叹息:“我就是想摸摸你。”

    我见他真有些难堪,便不再谈论这件事情,只是微微一笑,走过去,蹲下身拽住他的裤脚,“松手,脱裤子。”

    他不再推脱,听话照做。

    我帮他把衣服脱了,叠好放在床头,嘱咐他晚上睡觉的时候老实点,别压到手上的胳膊。一切安排妥当后,就要关灯离开。

    “等一下。”廖池突然叫住了我。

    “怎么了?”

    “你忘了件事情。”

    “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唇:“晚安吻。”

    接着像是怕我会拒绝一样,他赶忙补充道:“这是行使男朋友的权利,你不能拒绝。”

    因为之前一直抿着,他唇上泛着水润的色泽。我轻轻应了声好,又重新走过去,站在床跟前,弯下腰,一手按在他侧颈,在他额头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晚安吻。”

    尽管没有达到期望的目标,廖池还是没再吱声,乖乖钻进被窝里去了。唇上还停留着微妙的触感,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关上灯。

    “林绪清。”他突然又叫了我一声。

    “又怎么了?”

    “今晚你别回去了,就在我这里睡吧。”

    “这又是男朋友的权利?”

    “对,而且你明早还要喂我吃饭。”他顿了顿,补充道:“都这晚了,大冷的天,你再回去怕不是脑子有坑。”

    “你这是恃宠而骄。”

    “可是你不也乐在其中吗?”他一下子便揭穿了我。

    这家伙……我嘴角不可抑止的想要上挑,最后强忍笑意努力让自己声音显得平静:“好,赶紧睡吧。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这下世界安静了。

    简单洗漱一下后,我轻手轻脚地摸进廖池卧室,他还没有睡着,但并未察觉到我的存在。我一手按在他额头上,施了个安神的法术,淡淡的光芒没入廖池体内,我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直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缓,才悄悄离开。

    晚安。

    我曾经的储备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