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叹了口气，把酒杯从唐聿面前拿开，又被他夺了回去。夜店里嘈杂的声音太大，顾璟凑近了他，问道:“聿，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过我吗？”

    “我当然确定。”唐聿不顾阻拦，又硬生生喝了半杯伏特加。这种纯粹是酒精兑水一样的酒液灼烧着喉咙，顺着食道流进胃里，带来一阵热感，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你对我会有欲望吗？有没有想要吻我、想要和我上床？”顾璟坐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唐聿的背，替对方把气顺了过来。

    他又继续道:“没有过，对吧？你只是分不清崇拜和喜欢，你从一开始就把我摆在神坛上，又何谈喜欢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唐聿还在勉强运作的大脑陷入了沉思。

    顾璟一边不着痕迹地把唐聿手里和桌上的酒都挪到一旁，“你再想想，你对李绍言呢？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唐聿沉默了半晌，忽而忿忿然大声道:“我早就知道我喜欢他了，可是他就是在玩弄我的感情！他把这一切都当做是一场游戏！”

    完这句话，他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又往桌子上一趴，不肯抬头了。

    从唐聿进戏剧学院开始，顾璟就受了恩师之托照顾唐聿，一直以来都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看待，看到他醉成这样，有些于心不忍。

    再仔细想想唐聿的话和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顾璟隐约猜出了一些端倪。但具体怎么回事，当事人不，他也无从得知。

    看他们这个样子，劝和总是没错的，顾璟道:“你和他有沟通过吗，怎么就知道他就不是真心的？有时候，你要学会主动，争取过才不会后悔……”

    顾璟语重心长地给唐聿灌了一番鸡汤，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再看对方一头埋在桌子上，已经醉得睡着了。

    轻笑了一声，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的顾影帝无奈地摇摇头。他想了想，掏出手机准备拨李绍言的电话，却发现已经有两个来自对方的未接来电。

    回拨过去，电话铃响了两声便被接起，接近午夜，李绍言竟然还没有休息。

    “李总，聿喝醉了，你能来接他吗？”

    对面的李绍言立即道:“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李绍言从电话里就能听到那边high翻天的音乐声，总算知道为什么会不通电话了。好在这个时间点已经不会堵车，大概一刻钟之后，李绍言就把车停在了夜店的后门。

    顾璟已经扶着唐聿在门边等着了。唐聿酒品不错，喝醉了就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不吵也不闹，你搀着他，他也就靠着你，无意识地跟着走。

    李绍言和顾璟一起把唐聿塞进了后座，青年窝进椅子里侧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今天麻烦你了，顾。”李绍言歉意地对顾璟道。

    顾璟摇头表示无妨:“是聿要麻烦李总了。”

    “等等，我还有一句忠告。”在李绍言启动汽车之前，顾璟突然叫住了他，对他道:“李总做事，一定要考虑清楚后果。有些人，不是那么容易招惹的。”

    李绍言失笑，颔首表示明白他的意思:“多谢提醒。”随后摇上了车窗，平稳地开了出去。

    顾璟站在原地，一直目送那辆迈巴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才走向车库准备开车回家。不知不觉已经凌一点半，顾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一条信息映入眼帘。

    “姓顾的，你再不回来，今天晚上就不用进门了，滚去跟你的师弟睡吧。:）”——发件人:宋余一

    天地良心，他和唐聿可是清清白白！

    “宋宋，我错了……”顾璟立刻给宋余一回了信息，开足了马力一路压着最高限速的边缘往家赶。

    顾璟在“生死时速”，李绍言就刚好相反，怕唐聿睡得不安稳，他还特意放慢了速度，足足开了大半个时才回到区。

    “阿聿，醒醒。”李绍言尝试着唤醒唐聿，未果。

    由于唐聿和李绍言的身量差不多，李总裁自认没有那个力气把他抱起来或者背回去，只能半架着他艰难地往电梯走。

    好不容易磨蹭着进了公寓，唐聿终于清醒了一些似的，睁开了眼睛，湿漉漉的眼神像是某种大型犬类，也不知道认不认得清楚眼前的人。

    他乖乖地任由李绍言摆布着洗漱完，换上睡衣，往床上一躺，非抱着李绍言不肯撒手。

    李绍言没有办法，只好任由他抱着。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床头的夜灯还有一点微光，李绍言感受着身后的人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阖上眼帘正要入眠。

    唐聿却突然收紧了抱住李绍言的手。

    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开口道:　“……其实我都知道，他们表面上捧我夸我，背地里都笑我玩物丧志，放着刘家偌大的家业不要，偏生要像我爸从前一样去演戏，甘心当一个‘戏子’。”

    唐聿从背后环抱着李绍言的腰，鼻尖凑在他颈后，温热的还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含着鼻音的话里委屈的意味很重。

    像唐聿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也是会有自己的烦恼的。出身富贵之家，拥有很多旁人所不能企及的资源，也负担着很多旁人所不能理解的压力。

    不管你怎样优秀，怎样努力，家世的光环永远盖过你个人的能力，所有人都觉得你得到的一切是因为你的好出身，他们羡慕的、佩服的永远是你背后的势力——而不是你本身。

    若是唐聿心大些也就无所谓了，会投胎也是一项好技能，能少奋斗个几十年。但偏生他又继承了父亲的艺术细胞，还是个死脑筋的理想主义者。

    唐震庭是功成名就之后，才和刘家千金刘媛公开承认结婚的，他为了妻子逐渐放下自己的演艺事业，转而接手刘氏。

    即便他有天赋也肯付出，还是花了些时间才在刘氏站住脚跟；好不容易得了个独苗唐聿，捧在手心里护了十几年，原本是算当做刘氏的继承人培养的。

    可唐聿坚持要学艺术，铁了心要去艺考，要考表演系，并且和家里约法三章，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