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尽量放轻了动作，把笔记本电脑从赵瑛泽的手臂下方抽了出来，放在一旁。

    赵瑛泽的侧脸贴在键盘旁边，已经有了浅浅的印子，沈未无奈地一手扶住他的脸颊，一手拿了枕头心地让他枕住。

    电脑上的页面还停留在企划部提交的一份电子文件上，是草莓TV一档新综艺的策划案。沈未粗略地看了看，又扫了一眼赵瑛泽放在“待阅”文件夹中的其他文档和PPT，有影视基地的资金周转流水和几个项目的投资计划。

    赵瑛泽感觉枕着的硬物突然变得柔软而舒适，睡得更加香甜，因为是半趴着，自然放松而微张的唇角就差流口水了。

    他是被饭菜的香气唤醒的，醒来才惊觉自己还没处理完今天的工作。翻身下床开电脑一看，却发现“待阅”的文件夹已经空了。

    沈未听见卧室的动静，把最后一碟炒菜布好，解下围裙去唤赵瑛泽出来吃晚饭。

    赵瑛泽端着笔记本电脑，见到沈未，正想开口问他，就听沈未道:“我已经帮你处理完了，盛娱还是老样子，你该多请一个人帮你。”

    “我不是有你这个免费劳动力吗？”赵瑛泽合上电脑，笑吟吟地开口道。

    沈未的语气听起来认真极了:“高级副总裁兼职特别生活助理，怎么也得年薪百万吧？赵公子什么时候给我发工资？”

    赵瑛泽知道他这是在一本正经地胡八道，也假装正经地摇头道:“还在实习期，没有工资。”

    “我能申请转正吗？”沈未微微笑了笑，接了他的梗道。

    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半开放式的餐厅，桌上三菜一汤，都是清淡易消化的菜色，换而言之，就是清汤寡水。赵瑛泽微微皱眉，看沈未的眼神好像是对方虐待他似的，沈未瞥了一眼赵瑛泽身后，赵公子立马想起今的惨案，默默坐下动筷了。

    好在沈未厨艺尚佳，自生活独立历练出的手艺经得起考验，哪怕是最简单的食材也让人食指大动。

    饭后，赵瑛泽照例看财经新闻，沈未收拾碗碟、洗碗擦桌子，倒像极了分工明确的两夫妇。

    赵瑛泽正看得认真，显示屏上的画面突然被按灭了，他一转头，沈未端端正正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沉静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的赵公子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果然沈未下一句话就让他深感压力。

    “你和李绍言，曾经在一起过。”

    沈未语气笃定，完全不是问句，让赵瑛泽无法出否认的答案。

    他垂眸愣了片刻，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眼对上沈未审视的目光:“是。”

    沈未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却没有松懈下胸口提着的一股气，他直视着赵瑛泽的双眼，像是要透过对方浅琥珀色的清澈瞳仁看到他的内心似的:“你觉得我很像他吗？”

    赵瑛泽没有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下意识地点了头，带着点欣赏的意味道:“某些地方确实很像，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

    但一完他就后悔了，沈未问话中的深意昭然若揭，赵瑛泽咬了咬牙，这是道送命题吧，有倒带重来的机会吗？

    趁沈未还不知喜怒地沉默着没话，赵瑛泽迅速在脑海中头脑风暴起来。

    他和沈未在一起，最初的目的确实不怎么单纯，但人的感情是不会谎的，他对沈未心动，也许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察觉。直到两人朝夕相处，过去的点点滴滴反复回忆起来时，居然都还有点奇异的甜蜜。

    赵瑛泽想起自己问过李绍言，是否是因为对他难以忘却，才会找一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新情人。

    李绍言是怎么的来着？他他喜欢唐聿并不是因为唐聿像他赵瑛泽，只不过是自己的审美一直就是这样的而已。

    这句话换到他和沈未身上，也正恰如其分。

    赵瑛泽赶在沈未沉着脸色开口之前，将李绍言那句话脱口而出:“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像他，是因为我的审美一直如此。”

    这还是他除了被邢漠整蛊那次之外，第一次对沈未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沈未微拧的眉头似乎被他抚平，赵瑛泽趁热铁继续道:“沈未，你可别误会什么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还不至于欺骗人感情……”

    他刚完，又想起自己好像确实干过欺骗人感情的事情，心虚地眼神闪烁了一下。

    沈未等着他继续下去，鬼使神差地，赵瑛泽突然有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赵瑛泽决定坦白，但此前还得弄清楚沈未都知道了些什么。

    沈未把他听闻的“故事”讲了一遍。

    “其实都是假的，全是我编出来的。”赵瑛泽不太好意思地挪开视线，无意识地自己捏着自己的手指把玩，修长的指节曲起，瘦削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那时候是我骗了他，如果不是我，也许他根本不会离开北京，现在大概已经会是某个房产巨擘了。”赵瑛泽终于把真相了出来，“是我对不起他，包括盛娱的事，也是我……是我做错了。”

    他有些忐忑地望向沈未，担心沈未会对他曾经犯的错误介怀，毕竟李绍言还算是沈未的半个老师。

    沈未却开口道:“泽，抱歉。”

    “怎么突然道歉，你又做什么了？”赵瑛泽没明白沈未的意思。

    沈未也不解释，只摇头笑了笑，安慰似的对赵瑛泽道:“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我也会有。”

    就像他也会在不理智的时候犯一些低级错误，何况赵瑛泽这样骄纵的高门子弟，有时候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会与惯常的价值观不同。

    “从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没有挽回的余地。”沈未的声音沉稳有力，赵瑛泽静静地听着。

    “真正被你伤害的人，你也无法奢求他们的谅解。”

    “你只能保证从此以后，做事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