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一拎着公文包走在SH戏剧学院里，看着周围三五成群的大学生，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已经从这里毕业五年有余，本科之后去英国读了研，试过做导演、编剧甚至制片人，最后还是选择拾起早年考的经纪人证，成为了一名经纪人。

    这一次他回母校是为了给目前他效力的公司签几个新人，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到结束离开时才下午三点。时值戏剧学院一年一度的艺术节，不大的校园里艺术氛围浓厚，草坪上的露天舞台正有live表演，剧场门前张贴着展映的巨幅海报和各个时间段的讲座、演出……

    宋余一寻思着正好没事，不如去剧场看看师弟师妹们的作品，他刚转身，就被人拦住了。

    “先生您好，我是戏剧学院学生会的记者，请问能采访您几个问题吗？”

    话的是一个颇为高大的男生，宋余一身高一米八二，对方比宋余一还高出一些，看起来却很青涩，长相是戏剧学院里常见的端整帅气，一双堪称漂亮的桃花眼为他尚未完全长开的青涩面孔锦上添花，手里拿着蜜蜂，身边还跟了个肩抗摄像机的摄影，也是学生模样。

    宋余一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的自己，那时候好像也做过这样当街拦路人采访的作业，Ｙ，－Ｄ，Ｊ。瞬间觉得很是亲切，笑着点头答应。

    问的无非是关于艺术节的问题，宋余一如实作答，还谈及自己的老校友身份，引得两个师弟惊叹不已。采访结束后，宋余一算接着去看展映，却又被叫住:“师哥！”

    宋余一回头，是提问的那个男生，他似乎觉得自己唐突，不太好意思地:“我能加你的微信吗？回头把刚才的视频发给你看。”

    其实宋余一完全可以拒绝，这种无关痛痒的采访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大概也是借口。但鬼使神差地，他再次点头答应。

    “好啊。”

    那男生笑了，颊边有浅浅的酒窝。他刚扫了宋余一的二维码，摄影的同学扛着机器在一边等得不耐烦:“顾璟，好了没有，还差三个人的采访呢！”

    被唤作顾璟的男生回头冲他道:“好了好了，我马上就来！”又转头对宋余一道:“谢谢师哥，师哥再见！”

    宋余一看着他转身迈开长腿大步追上摄影，两个人勾肩搭背不知道在些什么，顾璟还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还没走，又转回去加快了脚步。宋余一想起方才他在自己面前心翼翼的样子，不禁莞尔。

    当晚就再次收到顾璟的消息，两人互通了姓名，按宋余一过往的习惯，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他从不主动与人挑起话题。然而顾璟自来熟又有分寸感，话不惹人讨厌，再者有外貌加成，宋余一这样冷淡的性子，竟也和他聊了一会。

    宋余一当然看得出这男孩对他有点什么意思，他在英国时遇到搭讪比这生硬的多得是，直接提出ONS的也大有人在。像顾璟这样纯情的试探，宋余一感觉不坏，甚至还觉得有点意思。

    在微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有半个月，基本上摸清楚了对方的喜好和性格，顾璟也终于约他见面。

    之前手上的项目已经忙得差不多，宋余一正算给自己放个假，顾璟便发来了邀请:“师哥，你周五晚上有时间吗？我抽到了两张话剧演出票，要不要一起来看？”

    后面又跟了一条:“如果没时间就算了……”

    宋余一刚从浴室出来，手上还是湿的，没有立即回复，那边便像是气馁了:“师哥是不是很忙呀？扰师哥了……”

    宋余一擦干了带着水汽的指尖，回复顾璟:“没有扰，我有时间。”他又解释道:“刚才在洗澡。”

    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了好久，最终发过来一个可爱的猫咪表情，而后顾璟连珠炮似的跟宋余一介绍了这出话剧的种种优秀之处，尤其夸赞了他最喜欢的女主演冯璐。

    冯璐同是戏剧学院毕业，宋余一一届，顾璟该叫她一声师姐，他到兴头上，感叹道:“冯师姐演技那么好，为什么就是没有红呢？”

    顾璟才刚大二，没有签公司，也还没有真正涉足娱乐圈，跟朵白花似的。宋余一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给他灌灌鸡汤:“也许她志不在此，她是一个好演员，观众有目共睹，红不红又有什么所谓呢？”

    顾璟又是一幅迷弟样:“师哥的对，是我想岔了。”

    “那到时候我开车去接你。”宋余一嘴角带着笑意，回完这条微信，又给助理陈去了个电话:“周五晚上的饭局我有事，你或者吴代我陪苏徵去，就这样，挂了。”苏徵正是现在他手底下最红的艺人。

    助理陈没来得及一句不是，对方已经撂了电话，再找被点名的吴同志告知这个不幸的消息，吴毫不意外，安慰道:“铁树开花，体谅点吧。”

    那厢宿舍里的顾璟放下手机，从床上一下子蹦了起来，差点撞到天花板，隔壁床的室友从被子里传出声音:“顾，你轻点，我床要塌了……”

    “我！约到男神和我一起看女神的话剧了！”顾璟中气十足地完这句话再看微信，宋余一给他发来了回复，还有一句:“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晚安。”

    顾璟捂着心口倒回床上，简直差点炸成天边的一朵烟花。

    又被震了一次的室友内心:“……我希望你早点和你男神在一起然后搬出寝室，谢谢。”

    很快就到了两人约定好的时间，宋余一甚至特地洗了车，开的是那辆最正经的黑色保时捷卡宴，穿得人模狗样，还在钱包里放了三个保险套。出门前想了想，又多拿了一支润滑剂。

    没想到的是顾璟看话剧就真是看话剧，认认真真看完全场，还去排队要冯璐的签名，因为没有提前去，只排到了队尾，宋余一耐心地跟着他。

    冯璐看见宋余一很是惊讶，半是嗔怪道:“宋师哥，你回国了，怎么都没有跟我一声？”

    “也刚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跟大家聚一聚。”宋余一歉意道，“不如改天我牵头办个游艇趴，请你们来叙叙旧？”

    冯璐笑开了，点头好，这才发现宋余一是和顾璟同行，便问道:“这位是？”

    “顾璟，也是戏剧学院的师弟，是你的粉丝呢。”宋余一向冯璐介绍道，又转向顾璟:“顾，叫师姐！”

    顾璟第一次和偶像面对面，脸有点红:“冯师姐好。”

    冯璐点点头，笑着给顾璟在票面上签了字，还问宋余一道:“师哥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宋余一瞥了一眼顾璟，对冯璐道:“今晚有约了，下次吧，时间你定，我请客。”

    “那我可要宰你一顿大的，跑去英国那么久不见个人影，欠了我多少顿饭你心里清楚。”没想到表面高冷的冯璐女神也会这样笑骂，顾璟看着他们两个熟络的样子，突然有点失落。

    “顾，走了。”宋余一的声音唤回了顾璟的思绪，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被宋师哥牵起来了。

    男人的掌心温暖而干燥，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握着自己的力道不轻不重，毫不忸怩。顾璟之前没红透的脸彻底红了。

    好在剧院里灯光暗，什么也看不清。

    宋余一带顾璟去了订好的餐厅，为了照顾对方口味特地找的私房川菜馆，顾璟很是惊喜，对菜色赞叹连连:“我来魔都就没有吃到过这么正宗的川菜！”

    川味偏辣，顾璟吃得嘴唇绯红，被辣到的时候还会吐一点舌尖，宋余一看得心痒痒，浑然忘了吃饭。

    “师哥不吃辣吗？”顾璟见他不怎么夹菜，停了筷子颇为愧疚地看着他，“其实不用特地照顾我的……”

    宋余一心猿意马地看着他，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今天的戏，冯璐发挥得很好。”

    “我也觉得，冯师姐的情绪真的把握得太好了，爆发力十足又一点都不突兀。”顾璟正经地点头附和，“我也想成为像师姐一样的演员。”

    “你想演话剧？”宋余一问。

    “其实我更喜欢电影，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找我演。”顾璟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顺手一看时间，十点半，神色骤然紧张起来:“师哥，太晚了，我得回去了！宿舍有门禁，十一点阿姨要查寝……”

    宋余一有些意外，看顾璟的样子不像作假，原来他真的是纯情白兔？当年宋余一没有住过校，只听宿舍管得并不严，都是各人自觉，顾璟大概真的是“乖学生”。

    夜光话剧是看不成了，宋余一今天也算尽兴，表面上还是温温和和的:“没事，我送你回去，完全来得及。”

    万幸晚间没有堵车，一路畅通开到学校后门，顾璟下了车，对着车窗里的人道:“谢谢师哥，下次我请师哥吃饭！”

    宋余一点头，跟顾璟道了晚安，对方傻乎乎地笑着跟他再见。

    顾璟站在宿舍楼门前，高大的身影投下长长的影子，一直目送到车子消失不见，才转身进了宿舍。

    宋余一驱车去了戏剧学院附近的酒吧，时间还早，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顾璟回到寝室，从兜里掏出那张冯璐签名的话剧票，发现上面竟然是to签。

    冯璐龙飞凤舞的字迹写道，“To顾璟:祝你前程似锦。by冯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