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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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就是随口一。”

    等郝漫清从他怀里抬起头时,已然恢复了素日里那种平静的姿态。

    她难得的柔弱就这样转瞬即逝,这让景司怿不由暗叹一声可惜。

    出了宴客楼,郝漫清本想和景司怿携走回靖王府的,还是后来景司怿提醒她现在穿的的一身男装,所以也就听了景司怿的建议,坐了王府的马车回府。

    郝漫清的一张脸生的虽美,但却不媚。

    若是女子,那便是清丽;若是男子,那便是清秀。

    而且,虽然脸色涂黄,但是她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却是没做任何改变。

    单是看这双眼,景司怿就立刻知道这是他的清儿。

    而且换了男装的她看上去倒是多了一分英气,明明是清儿,可却又是个不一样的清儿,且看起来又是一种不一样的好看。

    反正在靖王景司怿这种人眼里,就是我家清儿最好看,什么样子都好看。

    马车里,景司怿抱着郝漫清吧唧了好几口,最后似感慨又似庆幸地:“幸好清儿不是男子,否则我不但要断袖,还要和京城里的其他女子来争清儿。”

    郝漫清:“”

    景司怿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而且,若她是男子的话,以她的身板,个子,应该没有女子愿意嫁给她吧。

    一路上两个人各有所思,郝漫清不知为何觉得疲倦得很,晚间只喝了一碗粥就沉沉睡下了。

    睡得沉,并不代表睡得好。

    她这一晚的经历,就像是平常人所的“鬼压床”一样,明明知道这是梦,可却动弹不得,任由梦中的人在她眼前如走马灯一般一幕幕走过,身体却不能做出一丝反应。

    她身死后,怨气冲天,魂魄还在乱葬岗飘荡着不肯下阴间投胎,看着自己的尸骨无人收敛,被野狗啃咬,被乌鸦啄食。

    苍蝇的嗡嗡声,尸体被拖动,啄食的声音,以及其他怨鬼的凄厉哀嚎声不绝于耳。

    一声佛号,四下皆静。

    一个慈眉善目,眉毛花白的老和尚望着她没有实体的魂魄,满目慈悲,让人想起庙堂里供奉着的地藏王菩萨,以及他那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的誓愿。

    那老和尚为她收敛尸骨,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往生咒,想要超度她。

    木鱼声一下一下,伴着那老和尚的呢喃佛语,将死尸横陈的乱葬岗当做了诵经声不绝的寺院佛堂。

    七七四十九日一过,阳世少了一个孤魂野鬼,阴间多了一个戾气很重的游魂。

    这游魂不去饮孟婆汤,也不去走奈何桥,更不望桥下忘川水。

    黄泉路上,别的鬼魂俱怕她的戾气,不敢亲近。

    这游魂就是她,她虽然不在人世徘徊,却跑去了阴间等待。

    凡人一生不过数十载光阴,她等得起,她想等景然祯,柳敏芝这些人下来时报仇雪恨,跟他们做个了断。

    越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她身上的戾气也就越重。

    终于一日,她在阴间游荡时听到了熟悉的念经声,随着念经声的指引,她又见到了那个老和尚。

    那老和尚哀叹,问她为何不去往生。

    她答:“大仇未报,恩怨未销。

    此时转生,便宜了阳世害我之人,也辜负了爱我之人。”

    老和尚劝道:“世间一切善恶皆为因果,自有轮回报应,何必执着今生?”

    她答:“不求来世,只求今生。”

    老和尚叹:“既然施主执意如此,念你前世有恩于我,我便祝施主一臂之力,愿将我一身医术倾囊相授,还望施主将所学医术用于救人渡人。”

    随后一声“阿弥陀佛”那眼前景象便由阴间变成了阳世。

    眼前所见,是郝国公府,有女子执长剑,于庭间起舞,剑舞毕,那女子挽了个剑花就要将剑收回,却见庭前桃树上有一朵桃花慢慢飘落,于是本要收回的剑复又伸出,剑挑飞花。

    女子这一番剑舞废了不少力气,剑舞刚毕,已是面带薄汗,脸色绯红,比那桃花还要红上几分。

    那剑尖所指方向正是门口,门口处有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抬起一只脚就要踏进庭院,那女子却已经将剑背在臂后走远。

    有下人到了这锦衣男子身边,恭敬道:“靖王殿下,国公已在前厅恭候多时,要答谢王爷在战场时的救命之恩。”

    听完,庭院中只余那一树桃花在春风中摇晃,飘落。

    来年,也就是今年再次过府,那时她已被许为他的妻,他从战场归来,纵使样貌丑陋,却还是鼓起勇气过府,想要约她,庭院中看到的仍是那一树桃花。

    于是到了临近的宴客楼,饮了一壶酒后,行到墙前,向二讨了笔墨,在上面留诗一首。

    随着那锦衣男子执壶的身影出门远去,眼前景象也由宴客楼变为了闹市。

    有新科状元,身着红袍,帽插宫花,骑着白马从闹市走过。

    围在街道两旁的人议论纷纷,市井喧哗不断。

    “明明是那个秦公子才名远扬,不是许多文臣都料定秦公子会是状元吗?

    怎么当状元的会是这个人?”

    “还不是因为前段日子的科举舞弊案,这样大的事情你竟不知道?”

    “我不做官,且又没亲戚应考,我怎会知道?”

    “哎!

    那秦澈因为买考题被抓进大牢里了,这都好几天了。”

    “那这个人是谁啊?”

    “他啊!

    据是秦澈的至交,杜清越。”

    “杜清越?

    没听过。”

    “这都没听过?”

    有女子清了清嗓,一边拱作礼,一边捏着嗓子道:“在下杜清越,杜是李杜的杜,清越是'泉萝两幽映,松鹤间清越'的清越。”

    顺便还挺了挺并不存在的大肚子。

    众人看她的模仿,仿佛想到了这个新科状元话时满脸横肉晃动的样子,不由笑作一团。

    渐渐地,那些打趣笑闹的女子不见了,闹市不见了,街道两旁争相观看的百姓不见了,只有那些女子的哄笑声还在耳边回响,满市的人只余下一个身穿红袍的杜清越。

    那闹市里端坐在马上,身着红袍,帽插宫花的人,和宴客楼里穿着描金绣银的白袍,被秦澈称为“清越兄”的人,在两个不同的时空地点,竟奇异般地重叠在了一起。

    朋友?

    至交?

    一个身陷囹吾,一个高中状元。

    可前世那年的科举舞弊案,明明诗社里的人几乎都被牵连到,为什么和秦澈走的很近的杜清越不但没有出事,反而还被点为状元?

    除非郝漫清心里有了猜测,除非秦澈的事情是他告发的。

    想到宴客楼那次秦澈对这个人的维护,为他挡酒,替他对诗。

    郝漫清不禁因为这个猜测而觉得心里发寒。

    还有景然祯,这件事情一定有景然祯的推动,宴客楼那天,在那儿撞见了景然祯,她就觉得那不是什么好兆头,可景然祯到底插了哪些事情呢?

    郝漫清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很多,但似乎又什么都不知道。

    杜清越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

    她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光亮,现在外面是白天,怎么景司怿没有叫她起床?

    她想要睁开眼睛。

    是时候该醒过来了,可她的眼皮却沉重地完全无法睁开。

    有鞋子踩在青砖上的慌乱声音,是谁进来了?

    很快她就知道了,因为她听到那脚步声的主人带着哭腔焦急道:“王爷都被带到宗人府了,王妃怎么还没醒?”

    是彩玉。

    “宗人府?”

    郝漫清觉得自己的心在刹那间都要停止了跳动。

    明珠看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崩溃的彩玉虽也同样焦急,但还算是镇定:“我叫了我们家大娘子几次,但大娘子似乎被梦给魇住了,一直叫不醒。”

    她是郝漫清从郝国公府带来的丫鬟,一着急也忘了现在应该叫王妃,而是直接按照在郝国公府的叫法直接叫大娘子了。

    “哎大娘子,你醒了!”

    明珠瞪大眼睛,望着从床上直起身子的郝漫清,愣了一瞬才上前扶着她,意识到自己该伺候梳洗了。

    但郝漫清看都没看她伸出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站的稍远的彩玉问道:“你刚才什么?

    再一遍!”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此刻的嗓子沙哑地厉害。

    明珠虽然意识到了,想要去倒杯茶,但估计她家大娘子此刻也没心情喝,所以只是站定在原地没有动作。

    彩玉泫然欲泣,一双眼睛都有些水肿,显然是刚哭过不久。

    “王爷王爷他今日上早朝的时候在宫门处被御林军扭送到了宗人府,是是泄露了考题。”

    郝漫清在听到“宗人府”和“泄露考题”的瞬间,觉得有一种非常荒诞的宿命感,但随后一种更为强烈的情绪压了下去。

    弱者才会信什么宿命之,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和景司怿绝不会是弱者。

    “皇后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彩玉直直的站着,没有答话,她一颗心都在靖王身上,听到靖王连面见皇帝为自己申辩的会都没有,就当着其他等着上早朝的同朝官员的面被直接押解到宗人府,整个人都慌乱了,就想着把郝漫清叫醒,然后想办法救王爷,哪里还有心思再打听其他人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