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离废不远了
她最初想要去战场,只是想要近距离地看看这个只有二十岁,就在吴国都凶名远扬的少年将军到底是何许人物。
林知让她上军营就已经是担了大风险的,自然不会让她上前线,只让她待在最靠近主将的营帐里,所以玉凤公主刚去军营时,是没有见到景司怿的,她只是在吴国节节败退的军情,林父和其他的将领越来越明显的烦躁情绪中了解到了景司怿究竟是个怎样光芒万丈的人。
甚至,极少有的,就连吴国的将领中提到景司怿时,也不会像提到其他别国将领时那样骂骂咧咧的,而是会带有一些崇敬的意味。
她去军营前又无意中听了太多关于景司怿样貌的法,觉得景司怿该是貌比潘安宋玉的,导致最后吴国战败,两国休战,景司怿率军回朝时,不听林知劝阻,混在吴国士兵中的玉凤公主骤然看到满脸黑斑,似乎眼睛还有点不正常的景司怿时,“丑八怪”三个字脱口而出。
这个人武功好,有智谋,有统领之能,将帅之才,人人传他样貌俊美非俗人,她怀着若干想象,却只看到了一个丑八怪,其心情之跌宕起伏实在是不可言喻。
这次看到景司怿,发现他居然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丑八怪了,而是一个迄今为止,她所见过的最为俊美的男子,她觉得她当年在军营时怀着的那一颗芳心如今又苏醒了。
郝漫清刚才在宴席上,就觉得这玉凤公主和景司怿应是旧相识,否则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来挑衅自己,还总是对景司怿眉来眼去的,如今看到玉凤公主走到了景司怿面前,她出奇的发现自己的心情是如此的平静,还有一种早该如此,我就知道我的情敌是如此之多,这个心灵比自己幼稚身体比自己成熟的公主果真是之前就见过景司怿的感觉。
射箭的结果超过了她的预期,又有这么多人为她喝彩,让她此刻就像个得胜的将军一样,在兴奋冲上头脑之际,不自觉地就做出了自己想要做的举动。
她跟郝漫清过的,谁胜了就证明谁有本事,谁就该吃那最先端上来的、口感最好的羊肉。
但实际上,她并不是太想吃那羊肉,她想吃景司怿,所以才会拿羊腿肉来作喻。
恰在此时,月光透过云层,为景司怿周身打上了一层柔和的白光,柔化了他的棱角,让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恍惚下竟然是像看向郝漫清时一样温柔,这种恍惚的温柔和那种还没有从脑壳中消除的兴奋让她大起了胆子,想要把之前准备要放的稍后一点的事情现在就给提前做了。
她望着景司怿道:“靖王殿下,从前我见过你,便记住了你,虽然多年未见,但是未曾忘过。
现在我见着了你,心里莫名欢喜,以后我也想见你,想要这莫名的欢喜。
你肯给我,让我拥有吗?”
当地一声,有两个人的心弦在玉凤公主的这一段话里不断绷紧,绷紧到了极致,终于在她最后一句话落定时倏然崩断。
郝漫清觉得自己之前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现在,她发现她做的还不够,这个此前见过景司怿的情敌,居然在自己面前跟景司怿告白?
真的是老虎不发威,便当我是病猫了,自己这个正妻还在这儿呢,她就跟景司怿这样告白了,甚至还问,景司怿愿不愿意跟她有以后。
她当自己是死的吗?
“我”郝漫清才刚开口一个字呢,就发觉自己的被攥住了,是景司怿。
景司怿攥着她的走的离她更近,近到地上人影交叠,近到两人衣料摩擦。
他们十指相扣的无疑是让刚向景司怿告白过的玉凤公主顿时很难堪。
玉凤公主发现,月光竟是如此的偏心,当自己告白前,景司怿和郝漫清一处时,月光是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光辉,而当自己告白后,景司怿和郝漫清十指相扣,月光给景司怿镀上的便是一层萦绕周身的寒气,月寒。
这寒气由他向她过渡,即使景司怿是在笑着,但也绝不是温柔的。
她哪里就比郝漫清差了?
景司怿紧紧扣住郝漫清的五指,望向玉凤公主道:“公主或许不知,本王的往后余生,在大婚那日起便都赠给了本王的发妻,再无可能给别人。”
景司怿在听完她的话之后,第一反应是去攥郝漫清的,这就让玉凤公主猜到了景司怿会些什么,但亲耳听景司怿出来,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虽然景司怿的是拒绝的话,但玉凤公主在此时还生出来一些非常不合时宜的想法来,比如,他的声音原来着让人不容置疑的话时是这样有磁性,若是在自己耳边情话,一定会很动听,这样一想,她就有些失落了。
在听到玉凤公主当众向景司怿告白的时候,心弦崩断的不只有郝漫清,还有林知。
他里拿着她递过的弓,上面还有她心的余温,但她人却已经走开了,别心弦崩了,若不是玉凤公主的这张金弓的弦是用犀牛的牛筋做的,实在太过结实,恐怕这张弓的弦都要崩。
景司怿拒绝玉凤公主的时候,他几乎是怀着一种无比恶毒的心思在想:看吧,你这样上赶着将自己的心意一股脑的全都给了出来,即使你不介意他已有妻子,已有了未出生的孩子,但人家却一点都不想要你,你还非要这样自作多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简直是在自取其辱!
但是,看着玉凤公主瞬间失落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心软了,他觉得他刚才对玉凤公主的恼火是怒其不争,但其实不是,他是在为玉凤觉得不值的同时,觉得自己其实连玉凤都不如,起码玉凤有勇气能够把自己心中所想给出来,而他连的勇气都没有。
整日战战兢兢,既担心她知道,又胆心,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走到了微微失落的玉凤公主身后,就像是从前无数次跟在她身后那样,道:“公主,该靖王妃比试了,我们继续待在这儿,靖王妃可没法安心去比试。”
林知没有意识到,她也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是“我们”,众目睽睽,她在这儿确实有些尴尬,又有一种等着看郝漫清笑话,唯有看到郝漫清出糗,才能让她阴天放晴,失落退散的想法,所以就很是乖巧地退到了边上,等着郝漫清去射箭。
虽然景司怿不可能和那个玉凤公主有什么牵扯,但这种有人惦记自己盘子里的肉,还大大咧咧的跑到自己面前挑衅似的来,还是让人觉得非常不爽。
所以,这一不爽,刚才景司怿对于她“别太硬撑,打个平,免得胳膊疼”和自己答应景司怿的“任她怎么挑衅,我斗不会因此而累着自己”的话,她就立刻抛在了脑后。
她原本想的也是打个平就好,毕竟人家是一国公主,又是为两国交好而来。
她都已经计划好了,玉凤公主由八支箭射中靶心,两支箭拖把,那么她也八支箭中靶心,两支箭脱靶。
可惜,她的计划赶不上玉凤公主突如其来的告白,所以她也就跟着生变了。
她去抽出箭囊里,有着蓝色箭羽的箭,在搭上轻弓前,想了想,还是觉得很有必要地跟景司怿了句:“估计等晚上回府后,我这一双胳膊就要离废不远了,所以,别忘了提醒我让府里医师收几个会按摩的女徒弟帮我捏捏胳膊。”
景司怿:“”
郝漫清这话是真的没有夸张,她的弓虽然是女子所用的轻弓,很好拉开,但是为了能够射的远,并且准而深,她用了一分的力拉开弓,但却用了十分的力射出去,这还不算,她还要在这样的夜色下进行瞄准,不能够失了准度。
一次十分力尚可,十次十分力,甚至十一二分的力就太累了。
可是,她被惹到了,哪怕之后会累且疼,但只要能让某人吃瘪,她也乐意为之。
人这一辈子,总可能会做出一些让你不好过,让我也不好过的事情,但就算是一时的痛快那也是好的,总得这样疯几次。
第一支箭,第二支箭,第八支箭,蓝色的箭羽开始代替了原本红色箭羽所在的位置,占据了箭靶子最为中心的红点。
那些有着火红箭羽的,玉凤公主留在靶心的箭现在要么是因为插得太浅而掉到了地上,要么是郝漫清的箭簇从玉凤公主的箭尾处穿进去,然后直直定在靶心处,让她的箭立时就四分五裂。
至于第九支箭和第十支箭,她已经没有了射的必要,因为,在场的人都能瞧得出来,究竟是谁的箭术更上一层楼,但郝漫清还是从箭囊里抽出了两支箭,她没有再一支一支地伸出去,而是将两支箭同时搭在了弓上,然后指扣着箭尾将弓弦向后拉,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郝漫清拉的不是弓弦,而是他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