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原来是这样啊
如今是多事之秋,邢伟就像只等到暗夜就出来活动的蝙蝠一样,实在让景司怿无法放心,景司怿就传消息给彭立,让他找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让邢伟能离开刑部一段时间,公干外派怎么都好,最好是出去之后就闲不下来的那种。
他要让这只暗夜蝙蝠没有休憩狩猎的时间和地方。
又是月夜。
不过,景然祯并没有看到月亮,只有月上中天的时候,景然祯才能通过墙上那道砖头大的口子看到月亮的一部分。
现在这个时间,他只能够通过照射进来的月光判断,今夜是个月夜。
他被监禁的这个地方并不是宗人府,是一个比宗人府要糟糕上百倍千倍的地方,这个地方叫什么,恐怕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有那么一两个不知道的。
这个地方叫养蜂夹道,是监禁犯了重罪的皇室宗亲的地方。
上次,景司怿被卷入到科举舞弊案,这案子若是判实了,的确是重罪。
但那个时候还没有经过刑部的查证,能够证明景司怿泄露考题给秦澈的证据又不是那么充足,再加上此案牵涉的人数众多,正始帝并没有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意思,所以,虽然景司怿上次的罪名比他这个重,但却被关进了宗人府。
正始帝子嗣不多,养蜂夹道里的牢房只有一个是关了人的,这人只穿着白色的中衣,长长的头发散了下来,因为没有长久没有打理而打了结,缠连到了一起。
他两侧脸颊看起来没有一点肉,脸上的颧骨因此高高凸起,这人原本温雅的面相现在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刻薄。
他的脸色因为不见日光的原因多添了一些病态的白。
这诸多牢房里被关着的唯一一人就是景然祯了。
牢房里只有他一个犯人,这里的狱卒们就比在刑部的狱里要清闲很多,他们并不需要在牢房外面站着看守犯人,或者是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巡查,他们只需要在自己当值的房间里待着就是了。
长久的孤独,这也算是给犯人的另一种不伤皮骨的惩罚。
景然祯最开始待在这里的时候,经常在阴天的时候分不清是早晨还是将夜,或是跟疯子一样的大吼大叫,希望能够借此把狱卒吸引过来,和自己话。
但现在他已经能够忍受这种孤独了,或者是不得不被迫忍受这种孤独。
忍受孤独的结果,就是他安静地坐在那里,面对着墙,什么话也不,给人一种神经质的感觉。
他里拿着有一角格外尖锐的石子在墙上写着什么,但是等写完后就又会立刻涂得面目全非,让别人看不出来他到底写了什么。
偌大的地方,只能听到石子在墙上书写又涂抹的刺耳声音和老鼠的吱吱声。
有人的脚步声传来,景然祯书写的动作因此而停了一瞬。
是来给他送饭的狱卒,而且他的晚饭应该又是一碗粥和一碗煮的半生不熟,尝不出味道的青菜。
幸好,他曾经没有亲眼去宗人府看过景司怿被监禁那三天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否则人比人,他不定会气的将这碗粥和青菜给摔到送饭狱卒的脸上。
虽然晚饭一点也不吸引人,他在牢里消化又慢,并没有感觉到饿,但他还是在将墙上的字迹涂抹的让人认不出来后立刻丢了石子,走到牢门口,等着那个送饭狱卒走近,然后和他话。
他并不多话,但是比起自言自语,他还是更愿意和别人主动搭话。
“今天的晚饭是什么?”
“米粥和炖菜。”
“又是这老两样。”
景然祯嗤道,那个送饭的狱卒将两个粗瓷大碗从食盒里拿出来,果然是这老两样,景然祯拿筷子戳了戳青菜,没有食欲,那送饭的狱卒见状道:“王爷还是吃点青菜比较好,虽然今天的青菜有点难嚼,王爷吃的时候可能得慢点吃,慢点嚼。”
随后就拎着食盒走了,等景然祯吃完后自然会有别人来收拾碗筷。
景然祯不再戳青菜了,低头吃起了青菜,他吃的很慢,散下来的头发让人看不清他眼中情绪。
突然,他吃到了和青菜口感不同的东西——是蜡丸。
他几乎是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没有太过激动,他指带着轻微的颤栗,装作捂嘴咳嗽的样子将口中的蜡丸吐到了里,然后藏到了袖子里。
他这日的晚饭比往常吃的要稍微快那么一点,在这样有时候连白日黑夜都分不清楚的地方,时间是没办法准确计量的,所以,尽管景然祯已经尽量和平常一样吃饭,但因为着急看蜡丸,所以他还是在不自觉地加快吃饭的时间。
等到有狱卒来把他的碗筷和他吃剩下的饭菜收拾走时,他才有时间来看蜡丸上到底写了什么。
目前他只知道刚才那个给他送饭的圆脸狱卒是柳夫人的人,其余的人他并不能够确定,在他被监禁的日子里,柳夫人就是通过这个圆脸狱卒将蜡丸藏在饭里来和他传递消息的,并且还会把外界发生的大事告诉他,免得他和外界断了联系。
最开始,景然祯还不是很确定这个给他传递信息的到底是不是柳夫人,是他试探了两次才最终确定的,而且那个圆脸狱卒在这里的身份好像并不低。
这次,柳夫人蜡丸里藏着的纸条写的是,他散播林知之死的消息并没有成功将景司怿调离京城,而之前痴恋景司怿的若云公主到大端后发现自己的心仪之人是景泽玉,并且即将在后日大婚。
柳夫人还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柳夫人此前从来没有问过他下一步的计划,景然祯能够从这一句话中看出柳夫人的焦灼,毕竟她当时答应柳敏芝的是,她很快就会把她接回来,并且答应把她接回来后,就会立即举办她和景然祯的婚礼。
而现在,不但柳敏芝在大悲寺中待了月余,而且景然祯还被监禁了,如今他们柳国公府就快成了京城的笑柄了,所以她难免要浮躁些。
她急,景然祯又何尝不急,除了送一日三餐外会有人进来外,其余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里拿着石子刻着旁人的名字,然后恨恨地一个个全部涂抹掉。
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靠这些恨意在支撑着他,他可能早就已经疯了。
他迫切地想要从这里出去,像正常人一样沐浴在阳光下,让胆敢利用他的郝漫清付出代价,让景司怿的一切都化为尘土。
后天,景泽玉和若云公主大婚,这可真是好日子啊!
众人齐聚一堂,不用他一个个地分开去对付了。
如今吴国和大端打了起来,京城里留守着的只有三千金京畿卫和宫里的一千御林军,这四千人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精兵,不过,就算这些人再能耐,人数上毕竟是不占上风,柳润西带领着的柳家军用了练兵的借口,所以并没有到前线去,柳家军一万人,对上四千人,还是有些悬,不过,若是这宫里出了什么大事的话,比如正始帝突然中风了,那么宫里的一千御林军就都会留在宫里,避免发生什么老皇逝世,新王逼宫的事。
所以,到时候就会是一万柳家军对上三千京畿卫。
运气好的话,这一万柳家军还能在三千京畿卫没有全部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就赶到成王府,将该死的人都给杀了。
到时候,即使是正始帝的运气好,没有死成,但是他的儿子也只剩下他一个了,皇位怎么传都还是要传到他的头上。
景然祯在想到自己登上龙椅,百官俯首的兴奋之余还有些唾弃自己。
因为,即使是郝漫清利用了自己,但他还是没有想让郝漫清死。
正始帝中风,如今大端在医术上名头最响的就是郝漫清,所以无论如何,为了保险起见,郝漫清都会被召进皇宫。
柳润西带兵去成王府,要是他知道郝漫清在场的话,以他溺爱妹妹的性子,肯定立刻就命人将景司怿和郝漫清这两个罪魁祸首给处死了。
他开始跟自己解释,之所以不让郝漫清死,只是觉得让她一死了之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她对自己百般不屑,终于和颜悦色一回还是为了利用自己,他怎么能让她死的那么轻易呢。
对,这才是他想让郝漫清活下来的目的。
绝不是爱,他绝对不会那么犯贱地爱上郝漫清。
事关重大,成败在此一举,他并没有在如何处置郝漫清上花费太多的时间,而是很快就开始核对这件事的细节,柳家军如何进京,如何让他在宫里的人在景泽玉大婚当晚给正始帝下药,让他中风,以及如何把他的做法准确地告诉那个圆脸狱卒,然后让他带给柳夫人。
第二日早上,给景然祯送饭的仍然是那个圆脸狱卒。
送饭回来,一个当值的狱卒好奇道:“怎么这次送饭送了这么久?”
圆脸狱卒的身体有一瞬不易察觉的僵硬,稍后他就自然道:“又耍王爷威风,抱怨饭难吃,问能不能多加几样,所以就耽误了久点。”
那狱卒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听了圆脸狱卒的解释,立刻见怪不怪地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