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却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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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有比较细心的人会发现,在京城中缩头缩尾了一段时间的柳国公府诸人,今日突然活跃了起来。

    若是有比较细心的人会发现,一向是喜欢和靖王妃腻歪在一起,形影不离的靖王殿下,今日大多时间却是和景泽玉、景嘉定兄弟几个在一起喝酒叙旧,好不痛快,而靖王妃呢,则是一直闷在喜房里和若云公主,以及皇后些女儿家的私密话,只是偶尔会派贴身丫鬟明珠把靖王叫进去些事情。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算来,正始帝在这个时候也该到了,否则岂不是耽误了两位新人的洞房花烛,可是正始帝还没到,柳国公和柳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有好奇的宾客想要到王府门口去瞧瞧,看看銮驾是不是在来的路上了,却立刻被景嘉定或者是景泽玉给拦着,劝着回去用些佳肴糕点。

    城门处,此时只有伶仃几人。

    毕竟快要入夜,倒也没有多少人走动,而且韩王大婚,两国和亲,应是普天同庆的好事,所以正始帝下旨,开设了几个粥铺,凡是去粥铺的穷人,均可以到粥铺去领白粥和面饼。

    所以,城门处就显得空旷了起来。

    虽然这时候守城门的四个人就要换班当值了,可是因为大端此时仍在战时,为防有吴国的奸细混进来,所以他们倒也不敢懈怠。

    就在这时,远处来的两波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前面一波的四个做农人打扮,还不时交谈着,后面的三个人则像是商人,还拉着一架牛车,牛车上面装着的是布匹。

    乍一看倒也没什么问题,无论是农人身上的泥点、穿的粗缯大布、脚上穿的草鞋,还是后面三个商人衣着打扮的那股子活络劲儿,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是这守城门的四个人有一个是因为腿伤从前线退下来的老兵,如今已经在这儿守了将近十年的城门,算是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两波人似乎有些不对劲,先后面的商人,那牛车上装着的是最不值钱的麻布和棉布,要用三个人来运,这脚路费就要摊上不少,做生意的人难道不计成本?

    而那四个地上走着的农人步子大都是一致的,一个个地腰杆挺直,看着有一股子精神劲。

    农人出去干了一天的活儿,哪还有这么多精神闲谈,早该累的跟死狗一样,塌着腰,步子不稳地打算回去让家里婆娘整口吃的,喝点酒了。

    这四个农人,倒像是当过兵的,这倒不多见,毕竟当了兵,除非是像他这样身体出了毛病,不能打仗的,否则就只能等八十岁兵役结束,才能回家。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他用胳膊肘捣了捣身边的同伴,意思是让他待会儿查的时候查得仔细些。

    那四个农人先到了,后面坐在牛车上的三个商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跟在后面。

    若是前几天,搜了身后还得再收几文钱的城门税才能让他们过。

    可今日是韩王殿下和陈国公主大喜的日子,所以他们今日的城门税也就都可以免了。

    那个老兵和其他几人仔细搜了这四个人的身之后,倒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后面还有三个人等着要过,而他们又快要换班了,这老兵心里虽然还有些疑惑,但也大一挥,让他们过去了。

    那四个农人被搜过身后就立刻脚步轻快地走了,因为后面等着过城门的人可能携带有夹带兵器的货物,所以守城门的这四位急着搜身检查,倒也没有人注意这四个农人打扮的人并没有径直走向哪个屋子,而是偷偷地折了回来,两人一组分别绕到了城门两边,从后面的门踩着石梯走了上去。

    他们穿的是草鞋,又踮着脚走路,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一个人负责观察周围的环境,顺便吸引注意力,另一个人负责在来者分神之际,干脆利落地拧断来者的颈骨,在来者还不及出声时就已经将人毙命了。

    他们是柳家军中的精锐,甚至还有两个是跟着柳润西一起长大的,是负责护卫柳润西安全的贴身近卫,等杀完城墙上的八个守卫用,也不过半刻钟左右。

    他们并掌为刃,在自己脖颈的位置虚划一下,意思是杀。

    下面的那三个人一边在跟守卫扯皮,拖延时间,一边注意着城墙上面的动静,看到后立刻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后从牛车下面抽出铁丝,在守卫脖颈处一缠一饶,三具尸体就同时倒下了。

    还剩下的那个吓得双腿发软,可还是尽责地想要跑到城楼上面,擂鼓示警,结果才踏上石阶,就看见石阶尽是鲜血,上面还躺着他们同僚的尸体。

    阴影从上至下地笼罩到他的身上,他刚抬起头,还没看清那人的面容,就听到清晰的骨头碎裂的声音,那是从他身体里传出来的,他要死了。

    这七个人中的一个人从牛车上的布匹里拿出一尺颜色鲜艳的红布上了城楼,然后将那红布抖开,挂在了城墙外面,他要在这里等着和稍后的柳家军汇合,其他的六人见状,对视一眼后便散开了,他们的任务并不相同。

    他们约定好以红布为信号,柳润西远远地看到了挂在城墙上的红布,立刻举起右,做了个前进的势,跟在他身后的将近一万之数的兵士立刻步履不停前进。

    若从京城上方往下看,这一万身穿黑甲的士兵逐渐向京城涌去,就像是风雨将至时,乌云遮天一般的景象。

    今夜,无星无月,这一支黑甲队伍被笼罩在黑夜之下,碰到巡逻打更的人,不用柳润西吩咐,之前跟他们汇合的那个守卫就会用袖箭迅速将人解决掉。

    一切鲜血和罪恶,都在黑夜的遮掩和包容之下。

    和这一支黑甲队伍所经之处皆是鲜血和惨呼的残酷景象不同,此时韩王府还是一片欢声笑语。

    犹属柳国公和柳夫人最为欢快,他们是即将赴死还是会成为新皇登基的功臣,成败就在此刻了,无论是哪种都是能够让人忍不住战栗的,而且显然,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

    这韩王府里的人有半都被他们灌醉了,就连景司怿兄弟三人都喝的脸颊发红,大着舌头,这样等柳润西带人前来的时候,也能够让柳润西在这儿少费一些功夫,把兵力用来逼宫。

    正厅外面的滴漏一滴滴地滴下,柳夫人额头上有油亮汗迹,柳国公使了个眼色,立刻放下了里拿着的酒瓶和酒杯,捂着肚子道:“哎呦,这可不行了,我这肚子呦,茅房在哪儿?”

    旁边的一个醉鬼笑道:“柳国公今日酒量不行啊!

    怎么才几杯下肚就要去茅房了?”

    柳夫人在一旁笑着解释道:“年纪大了,肠胃不行!”

    然后抓着了柳国公在空中胡乱挥舞的胳膊,她先是迅速地往还在聊着的景司怿三人那儿一瞥,然后带着点儿责怪的意思,对刚才和柳国公搭话的那个人道:“喝成了这个样子,估计连茅房在哪儿都不知道了,我领着他去茅房,省的他丢人现眼。”

    完,就扶着笨重的柳国公摇摇晃晃地往正厅外走去,留下刚才搭话那人一脸疑惑:“领着去茅房,随便找个府里的丫鬟去不就行了,怎么这当夫人的还要亲自领着去,难道是他们年纪虽然不,但是却还想着在茅房风流一下?”

    他想到那场景不由暧昧地嘿嘿一笑,然后,捏着酒瓶的耳柄,就想要把酒往嘴里继续灌。

    柳夫人和柳国公相互搀扶着走出正厅,景嘉定用眼神询问景司怿该怎么办,景司怿把差事抛给了景泽玉:“三弟刚回府,应该还没有仔细看过府里的布置,不如此刻去瞧瞧。”

    景泽玉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却之不恭。”

    直到走到没人的地方,柳夫人这才放开柳国公的胳膊,然后两个人心地避开人多的地方,想要从后门溜出去。

    大端的三位王爷都在这儿了,而且京中的一半权贵和朝中的大半臣子都汇聚在了这韩王府,所以柳润西到时候肯定会亲自带着大半的兵力来到这韩王府,这里的人个个都认识柳润西,万一到时候狗急跳墙,拿他们这两个老骨头去威胁柳润西,那就不好了,如今这个时间,算一算,柳润西也该进京了,他们必须得尽早离开这里,好让柳润西到时候动起来不需要顾忌。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挺好,可是实践起来却有些困难,因为在后门外,除了一个守门的门子外,还有一个拦路虎,怕是不好对付。

    不同于景然祯那种克制下戾气伪装出的温雅,道行深些的诸如柳夫人,很容易就他内里的阴狠和对权力的渴慕来,景泽玉给人的感觉就是纯粹的与世无争了,而且温雅之外还带着三分率性和幽默,很容易获取别人的好感,不然也不会让若云公主只见了一面就被迷的五迷三道,连景司怿都被狠心舍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