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人走过鹅卵石子铺的甬道, 两边竹子已经枯黄, 道：“这院子里景致却有些荒芜了。”

    一行人转眼就走到屋子前方。

    长清为她们起毡帘, 燕王妃, 赵筠, 顾姝和秦月容等人面容略有一丝诧异。

    往日里瞧着，安栖云屋子里实在是精致奢靡, 今日一看，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崔知意佯装诧异, 问道：“安妹妹，从前你这里挂着的画儿, 那里搁着的玉瓶, 怎么都不在了？”

    安栖云笑了一下, 道：“我想着来年开春，这边上花花树树长得繁茂，但是我耐不住花粉袭人，提前叫丫鬟们把东西包好收仓了，过几日准备搬到北边的那屋子去, 今日这空旷屋子，让姐姐见笑了。”

    崔知意滞了一下, 想到听到的消息，道：“我今日来，很想见识一下妹妹的那扇玉刻湖光山色屏风，听上面的书画是前朝大家所作的，安妹妹不会让我白跑一趟吧？”

    据她所知, 安栖云的那架屏风已经被当掉。

    安栖云正要什么，渌水忽然出声道：“姑娘，我去叫人搬过来，毕竟，崔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

    安栖云一愣，渌水是知道她的窘境的啊，为什么这样。

    她看着渌水，发现渌水在悄悄对着她使眼色。

    好像，方才安栖云被众人围住的时候，渌水和赵敛悄悄走出去了一下，他们做了什么吗？

    安栖云咬牙，赌了一把：“好。”

    崔知意眯了眯眼睛，笑着：“太好了，让我见识一下安妹妹的金库吧。”

    她话赶话的，就这样跟着渌水走了出去，带着众人也走了出去。

    安栖云走在后头，悄悄拉了一把赵敛：“你有什么算？”

    赵敛佯装道：“什么？”

    安栖云拿不准是不是渌水在自作主张，又开始有点慌。她听见赵敛在后头慢悠悠问她：“你遇见什么事了吗？来听听。”

    安栖云看了一眼他，自暴自弃地：“来话长，暂且看看吧。”

    崔知意走在渌水边上，渌水拿起钥匙，开了锁，推开了门，

    满屋珠光宝气，那玉刻湖光山色屏风也不过是众多珍宝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崔知意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发难。

    安栖云也十分惊讶，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赵敛。

    渌水对着崔知意一指：“崔姑娘，这就是你要看的玉刻湖光山色屏风，要帮你搬出来看看么？”

    崔知意摇头勉强微笑：“不用了。”

    渌水关上了门，安栖云笑道：“乱糟糟的，没有理。今日卫夫人本是要欣赏美景的，却看了这样一些俗物，实在是失礼。”

    渌水道：“我们院中那一处水榭景致倒是很好，姑娘不如请大家稍作歇息，奴婢准备了酒水糕点。”

    安栖云感到很疑惑了，渌水虽然一贯古灵精怪的，很有些鬼点子，但是从来没有越过她做决定的时候。

    但是安栖云没有拒绝，与众人一同去水榭之上。

    这水榭的确风景独特，湖上一些积雪未化，湖景雪景，潋滟一片水天。

    渌水端来温酒和糕点，她差使别的侍女为每人端了去，她则是将托盘放在了崔知意身边，这糕点似乎格外合崔知意的心，她一连多用了几块。

    歇息得够了，卫夫人就着水榭风光，作了一幅画，众人品鉴了这画，就从安栖云的院子中走出。

    安栖云没有跟着她们一起热闹，她在后面拉住了赵敛。

    她声问：“是你搞的鬼吧？”

    赵敛挑眉：“搞鬼？”他反手扯住了安栖云，笑着道，“我真有话要问安妹妹，请。”

    安栖云有些想要退，但是又想知道赵敛是怎么晓得，什么时候将她当掉的东西赎回来的，于是还是由着他将自己扯进屋子里。

    赵敛将门一关，自己坐下，道：“坐下，我要审你。”

    安栖云被他这像模像样的样子唬住了，满怀忧虑地坐下。

    “你手头没有银子用，又不想被人知道，所以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去当了，肿脸充胖子？”

    安栖云飞快地看了赵敛一眼：“现在你知道了，”她声，“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无话可，那婚事，如果你想退，那便退了吧。”

    安栖云完，半天没有听见赵敛回答。

    她抬头，看见赵敛幽幽地看着她，目光能杀人。

    她抖一下，：“我错什么了吗？”

    赵敛气结：“我若是想要退婚，何须刻意帮你隐瞒？”

    安栖云拧着眉头想了一下，她仿佛听出来了一点愤慨，愤慨什么呢？

    赵敛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硬邦邦地：“我还没有审完。”

    安栖云挤出笑：“您请。”

    赵敛闲闲揉了一下手指关节，问道：“你穷困潦倒的事，还告诉了谁？”

    安栖云：“……荀公子。”

    赵敛并不意外：“为什么告诉他？”

    安栖云实话实：“我那天去当我的琴，被他发现了，不得已，就实话了。”

    赵敛转头认真地看着安栖云，似乎在分辨安栖云实在实话还是假话。

    赵敛：“那这件事儿就这样过去。”

    安栖云歪头想了一下，觉得赵敛如此轻松放过她，实在是不像他了。

    见赵敛没有话要“审问”了，安栖云忙问：“你会告诉燕王吗？”

    赵敛弯唇笑了笑：“我干嘛要给自己没事找事？我还要早点娶你过门。”

    安栖云一愣。

    赵敛站起来，将安栖云的手拉出来，将她的五指分开，让她的手摊开。安栖云疑惑地看了一眼赵敛。

    赵敛五指一张，从掌心掉下来一枚白玉，用细线挂在手指上。

    这白玉牌落在安栖云手中，丝线也委然落在她掌心。

    安栖云看着这玉牌觉得很眼熟。

    赵敛：“这玉牌可以命令我的暗卫，这一块交给你，”他一笑，“如今，世上只有两块，你一块，我一块。”

    这话似乎别有深意，安栖云想要问，又不太敢问清楚。

    她忽然发现有一点问题，她问：“如今，曾经有许多块吗？你曾经送给了谁？”

    赵敛笑着：“一个女子。”

    安栖云气性突然上来，将这玉牌塞给赵敛，道：“什么稀罕东西，拿走。”

    赵敛重新将玉牌放回安栖云手中，道：“你忘了吗？你曾经弄碎过一块玉牌？”

    安栖云眨了一下眼，忽然想起来了，赵敛在伪装身份的时候就曾经给过她一块玉牌，并这玉牌能够差遣他的黑衣人。

    当时安栖云只以为他是在故意看热闹罢了。

    后来，她又带了这玉佩几次，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她给弄丢了。

    安栖云握着玉牌有些呆愣。

    赵敛握住她的手，语气似乎是带着温柔，又似乎是带着威胁：“不要轻易弄碎它，更不要弄丢它。”

    安栖云握着玉牌，抬头问赵敛：“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赵敛：“虽然你在闺阁之中，但是我总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似乎……要将你保护得很好一些才行。”

    安栖云低头很声地了一声：“谢谢。”

    赵敛：“我不想听谢谢。”

    安栖云问：“那你想要听什么？”

    赵敛笑道：“比如，我会珍惜的。”

    安栖云郑重地：“我会珍惜的。”

    赵敛满意地笑了，他推门要走，安栖云问她：“今天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反而忙着我和渌水瞎胡闹。”

    赵敛转身笑：“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安栖云，哑口无言。

    赵敛推开门，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道：“崔氏动作太多，不能留了……晚些时候，你会听到一些有意思的事的。”

    安栖云没有想到赵敛会操心这些事情，她怔了一下，回过神来，赵敛已经走到院子里了，她冲着赵敛喊道：“留下崔氏的那只鸽子。”

    安栖云看见赵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