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火花一闪（上）

    当深蓝色的夜幕涌过头顶，闪烁的繁星重新从逐渐褪去的夕阳余晖里浮现出来。

    叮！

    那是玻璃薄片碰撞的清脆声，柔和的烛光下，三只盛满香槟的水晶高脚杯轻轻碰撞。

    “干杯！”穆尔塔举了举中的高脚杯，遂将杯中淡金色的酒液一饮而尽，与他对面而坐的杨铭也效仿之，只不过做在两人身边的塞西莉亚只是浅饮了一口。

    三人此时正身处伦敦碎片大厦的观景台上，围坐在一只不规则的多边形桌边，桌上是米其林三星大厨精心制作的脍炙人口的美食，而桌边则是宛如地上繁星一般五彩斑斓的伦敦夜景。

    “真得很感谢你，杨铭。”放下酒杯后，坐在杨铭对面的穆尔塔非常真诚地对他道，“这次行动如果没有来自你提供的多方参考信息，我的人现在恐怕还得在地球上跟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转。”

    “举之劳，何足挂齿。”杨铭摇了摇头故作谦虚道，不过他其实也并没有提供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只不过是利用之前在南美作为zaft的代理投资人时的关系打听了一下有关这次粮食运输的信息，随后又从l4那边打听到了这支来自波特冈集团船队的各个领导层的性格特征。

    白了都是一些非常普通的消息，甚至都是可以从保密等级非常低的渠道，甚至公共渠道获取。但如果这些资料落入了一些从一开始就有针对性目的的人中，那么其价值与可操作余地就大大地增加了。

    杨铭不知道穆尔塔要用这些资料去谋划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他在来到伦敦之后，与塞西莉亚一起旁听了一次蓝色波斯菊内部的秘密会谈，在这次会谈中，他从参会者们相互交谈的言语中慢慢编织出了一个接近事实的真相，那就是蓝色波斯菊正在打一支pnt运粮船队的主意。

    他们打算用自己的人替换那支船队的船员，似乎是打算借用这种方式讲什么东西带进pnt内部，而在之后的会谈中他不止一次地听到了孟德尔、厄里倪厄斯、强感染性与伽马射线等相关字眼，即便是没有什么联想能力的人也差不多应该明白这群人形畜生打算做什么了。

    孟德尔这个地方杨铭非常了解，并不是他去过那里，而是从约翰蓝侬那里听了太多关于这座殖民卫星的故事——这座殖民卫星正好位于“宇宙荒地”l4这种混乱的三不管地带，由著名的garmr&p;d生物科技集团控股，在业界内有着“魔鬼实验场”的美名。

    事实就是garmr&p;d旗下的各大研究所，都在利用这座身处文明与道德边缘地带的卫星——在这个没有统一法律监管的世界里他们可以放肆的进行各种在地球上根本不可能得到允许的，甚至有悖人伦道德的生物实验，无论是克隆人、身体改造还是细菌与病毒研究。

    只要一切有利于集团盈利，却又不能在文明世界中得到允许的实验，统统都被交予孟德尔上的研究所来完成，这些实验常有失败，但只要有一例获得成功，就会为garmr&p;d集团带来巨大的收益与业务量。

    杨铭认为蓝色波斯菊很可能在孟德尔上的研究所内搞出了什么高传染性与高死亡率的新型病毒，他们想用这种与s2流感相似的方式给予调整者以“裁决的铁锤”，而想要降下铁锤就必须先将病原体送进pnt，现在看来混进运粮船队应该就是他们的对策人员想出的办法了。

    成功率还是蛮高的，毕竟这支船队运输的粮食总量高达30万吨，足够pnt三分之一的人口饱饱地吃上一个月，而且这里边不定还混杂了南美私自援助的粮食种子——pnt那边在搞农业卫星的消息已经差不多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了——总之pnt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些粮食的。

    这就是阳谋啊，即便是发现船队成员被莫名其妙地换了个遍又能怎么做呢？难道要一粒粒地对送来的粮食进行检查吗？还是高温销毁所有粮食？病毒这种东西可谓是无孔不入，只要把一瓶病毒原液打翻在货舱中，它们就会立马变成无形无影却又致命的存在，除非是直接把船炸掉，否则pnt是必定要中招的。

    杨铭觉得蓝色波斯菊这步棋简直是臭到不能再臭了，他没有同情或者偏颇调整者的意思，只是一旦开始使用生物武器，那么即便是普通人也要确保能够一次性消灭全部目标，更何况是拥有极高生物科学水平的pnt？

    如果就这样鲁莽地使用病毒武器对他们发动攻击，即便是成功了最多也只能消灭一座卫星的人口，宇宙跟地球是不一样的，对于生活在罐子里的人们来，罐子外的虚空就是最好的隔离仓，剩余的一百多座卫星不仅被传染的概率很低，或者根本就不会被传染，而且不定还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要晓得学术界至今也没搞清楚s2流感到底是不是来自调整者的报复，而且地球的生态是相互牵连的，只要有一只不起眼的登陆舱被成功投放在地面上，那么过不了多久，s2流感的“盛况”基本上就会重现人间。

    会谈中另外一个引起杨铭注意的事情，就是蓝色波斯菊很可能在各大情报关的内部安插了探子，而且肯定都是级别不低的探子，这一点从他们知道此时在世界树空间站活动的就是mib的33特别行动队就可见一斑，而且参会者们也毫不避讳地谈到了己方在fbi内部的活动人员。

    而且杨铭在南美时其实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在他从地下基地撤离出来之后，曾有一位cia行动部队的队长主动来找过自己，向他询问过约翰蓝侬的事情，而当时他中步枪的保险可是开启着的，杨铭毫不怀疑如果蓝侬还在现场而且被他指认出来，这位队长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射杀。

    之后，杨铭就决定利用这次向他们提供情报的会检查一下自己的设想，有关曼德尔布罗特船队有在运送种粮这种不准向pnt出口的违禁品的情报，其实是他独家提供的假消息，但mib那边还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并派出了级别很高的33队进行处理。

    他尚且不知道mib的消息来源何处，但他已经能够肯定在联邦情报构的圈子内一定有蓝色波斯菊的内鬼，而且不定有很多，可笑的是最先得知消息的却是他这个缘巧合中接近到穆尔塔身边的半桶水间谍。

    如今他身在蓝色波斯菊的大本营深处，穆尔塔对他也还有怀疑，行动范围与通信方面的监控几乎是如影随形，他根本找不到一个安全的会将已知情报发送到外部，而且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信任谁，虽然他是克朗尼米兹亲自安插进蓝色波斯菊的间谍，但他却没有克朗尼米兹这个最不可能是叛徒的人的联系方式。

    他不可能直接拨通尼米兹对外公开的个人终端号码，这无疑是在告知自己身边的监控者，他就是mib安插进来的一个探子！

    泰晤士河上空的微风吹在脸颊上，几杯香槟下肚后，一抹绯红已然出现在杨铭的颊侧，这顿晚餐虽然在表面上是宾主尽欢，但应对穆尔塔的软硬兼施的话语却让他非常疲惫，而且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什么地方露了马脚，毕竟今晚这位蓝色波斯菊的教主对他了许多只有内部人员之间才可以相互交流的情报。

    这是什么？是一种暗示？还是一种警告？亦或是拉拢自己的表现？

    “抱歉，我离开一下。”塞西莉亚忽然如此道，随后站起来转身离开了观景台，似乎是要去卫生间的样子。

    然而几乎就在塞西莉亚离开观景台的那一瞬间，杨铭就觉得面前这个金发男人的气势忽然转变了！

    “杨铭，我听你的女朋友是一个作家？”穆尔塔的脸上似乎也有一丝酒意，他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对杨铭问道，“我听教团那边现在需要一个官方发言文稿的撰写人，待遇是很不错的，不知道她感不感兴趣？”

    开什么玩笑？杨铭的嘴角抽了抽，按照蓝色波斯菊的那套理论，雪儿可是实打实的调整者同情者，而且她是如假包换的贵族姐，一个从来不写畅销书的女作家却可以天天环球旅行，你觉得她可能会为了钱去撰写一些与自己的理念相悖的东西吗？人家又不缺这种东西。

    “我想她应该不会中意这种注定被束缚在办公室里的岗位，”杨铭耸耸肩，避重就轻地躲过了这个话题，同时开玩笑一般地打趣道，“如果你了解她的话，穆尔塔，她是一个每天都在旅行路上的女孩，连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真是一个浪漫的男人，”穆尔塔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复并不感到失望，但他的话锋随一转，“不过你要知道，浪漫的女人是不可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她们就像从来都不落地的蝴蝶，对于盛放的花朵，即便是再怎么美丽芬芳，也只不过是在你身边流连而已。”

    “蝴蝶最终只会与蝴蝶伴行，就像花朵结出的果实往往只能来自另外一朵鲜花，”穆尔塔挥了挥他的，像是在铺散身边弥漫的花粉，“你我都是这个时代最美丽的花朵，杨铭，另外一朵鲜花才是我们的归宿。”

    “穆尔塔，你怎么能这么她，”杨铭故作气愤地摇了摇头，“我曾以为你是位彬彬有礼的绅士。”

    “你错了，我的朋友，我当然是一位绅士，”穆尔塔傲然道，“绅士不会对朋友阿谀奉承，他们只会让朋友从不切实际的美梦中清醒过来。”

    “我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把我当朋友来看了吗？”杨铭笑着摇了摇头，“穆尔塔，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向我推销另外一朵鲜花了？”

    “那是自然的，我不能看着我的朋友在未来因为蝴蝶的离去黯然神伤。”穆尔塔学着杨铭那样摇了摇头，“而且我想也没有那个男人可以拒绝那朵鲜花的魅力。”

    “你是在塞西莉亚姐吗？”杨铭皱眉道，“我们只是朋友”

    “那只是你而已，”穆尔塔笑了笑，“我清楚我的妹妹，她从来不会挽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臂，哪怕自己的家人也不行。”

    “塞西莉亚需要你，杨铭，而你也需要她。”穆尔塔指了指脚下的伦敦，“如果你想要与我站在同一个高度俯瞰世界的话，那她必定就是你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