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寒舟一路默不作声地跟在姜笑身后，目光却毫不掩饰地落在他身上，好奇得明明白白。

    姜笑温温地对他：“马上就到了。”

    靳寒舟问他：“你不问我为什么突然过来找你吗？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得到你的回复，直接就过来了，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像个biantai。”到这里，他又开始焦虑了，拳头捏得噼里啪啦响，但好好地隐藏起来了。

    现在是春天，他还穿着长袖，拳头缩在袖子里，头上戴着宽大的连衣帽，黑色的头发被压下来，有点儿乱地遮住了一双执拗想要得到答案的眼睛，只露出半张因不常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的脸。

    但姜笑只是抿起唇冲他笑了一下，接着便推开了前面的一道透明的玻璃门。

    扑面而来的甜腻香气。

    这是一家咖啡厅，优雅的音乐流淌，玻璃柜子里摆放着许多漂亮的蛋糕。

    靳寒舟整张脸都阴沉下来，他最讨厌那种甜甜的味道。

    他不想待下去了，想跟姜笑换个地方，但姜笑进了这里之后好像变了个人，神情变得更轻松，眉眼都柔和下来，紧接着一阵风扑过来，准确的并不是风，而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大概是初中生，穿着咖啡厅的工作服。

    靳寒舟看着，眉毛一抖，死死咬着唇。

    他们一左一右地抱着姜笑的腰，姜笑张开手臂把人搂住，亲昵地问：“什么时候放的假？”

    忽然，一只手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到令人发愣。

    姜笑回过头，靳寒舟咬牙切齿地问他：“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跟我话？我不喜欢这样。”

    咖啡厅里坐着一些人，不多，却也不少，有大人有孩，零零碎碎的声音。

    专属于人类的嘈杂声钻进耳朵里，靳寒舟的长袖底下起满了鸡皮疙瘩，这让他不大自在，忍不住微微弓起背脊，做出防御的姿态。

    姜笑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好一阵子。

    靳寒舟差点儿就要逃了，就在这时，姜笑转过身，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拍了他一下，眼含笑意：“我回复过你了，只是你走得太快，似乎没有看到，况且，不是你自己要去流浪的吗？”

    靳寒舟这才想起来自己在留言上写的是什么——

    我要去流浪，等我。

    下面标注了时间地点。

    其实那个留言不明不白，换做别人可能就看不懂了，他有点儿发窘，旁边的声音好像都听不见了，他抬起一双凌厉的眼睛，眼角却有点莫名的红，是天生的，觉得羞耻的时候先红眼角。

    “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

    姜笑回他一句：“你的手倒是很烫。”

    “对不起。”

    靳寒舟低了低头，心里很清楚自己哪儿可能有点毛病，但这话他对姜笑不出来。

    旁边的那对双胞胎看不下去了，凑过来探究地盯着：“哥哥，这是谁？”

    姜笑揉了揉左边男孩的头发：“这是我妹妹姜喜。”

    然后又揽着另一个男孩：“这是我弟弟姜悦，他们现在是初中生，今天好像是周末。”

    “原来是你的弟弟妹妹。”靳寒舟揪着袖子，想起自己刚才的样子，低声了句：“那、是弟弟妹妹更重要，对不起。”

    姜笑又跟双胞胎介绍他：“这是我朋友。”

    这对双胞胎穿着一样的衣服，长着一样漂亮的脸，根本就让人看着眼花。

    只有话的时候，声音有所不同。

    姜喜的声音更细，一脸怀疑地瞅着：“哥哥的朋友？哪里认识的朋友？”

    靳寒舟正想回答，姜笑却悄悄拍了一下他的手，抢先了：“是第二区的朋友，我出去的时候认识的。”

    “喂，你是干什么的啊？”姜悦的嗓音更粗，有点儿难听，属于变声期，眼神并不怎么欢迎。

    靳寒舟冷冰冰地瞅回去，不怎么想搭理他。

    “你干嘛不话啊？你不会话啊？”这男孩仰着头，气势倒很凶。

    靳寒舟比他更凶，阴沉沉地睨着他，“你让我告诉你就告诉你，你又算什么？”

    姜悦脸色变了变，“哥！他是谁啊！”

    姜笑还是温温地：“是朋友。”

    “你哪来的第二区的朋友啊！”姜悦咬着牙。

    “哥……”旁边的姜喜忽然皱起眉，握住姜笑的手满脸担忧：“难道你又……”

    姜笑垂下眸，脸上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没有，别多想了。”

    靳寒舟再蠢也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儿，但他还来不及多问，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焦急地对姜笑：“笑哥，你可算是回来了，那些人又来找麻烦了。”

    姜笑怔了一下，忽然掏出手帕掩着唇，脸色略微地苍白。

    那人见状，脸上闪过浓重的愧疚，“对不起笑哥，要不你先休息，是我太着急了，我现在就回去，过会儿就能解决了。”

    姜悦冷嘲热讽的公鸭嗓忽然传来：“你现在这个有什么用？我哥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悦。”

    姜笑的声音忽然一沉，极少见地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姜悦抿了抿唇，咬着牙冲了出去，姜喜看看姜笑，又看看姜悦，“哥……”

    “去看着他。”姜笑神情冷静。

    他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回过头，“如果觉得无聊的话，你要不要也一起过来？”

    “我不无聊。”靳寒舟摇摇头。

    “那好。”姜笑微怔，又慢吞吞地跟他：“那你先吃点东西，解决完了我回来看你，这家店是我开的，你不用计较太多。”

    靳寒舟却面无表情地跟了过去，目光落在他苍白的唇色上。

    “但我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姜笑点点头，转身推开了另一扇门。

    这间咖啡厅除了进来的门，中间还有另外一扇门，之前靳寒舟就留意到了，但并不怎么上心。

    直到姜笑推开这扇门，映入眼帘的仿佛另一个时空，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立体显示屏，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以一个圆的方式，被整整齐齐的电脑围绕着，中间那块地方，好似舞台般光华独特。

    这里显然是一家有些独特的网吧。

    “阿遇，给我朋友开一台。”

    那个叫阿遇的男人点点头，带着靳寒舟选了一台，“你就坐这里吧。”

    顿了顿，阿遇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老板还有像你这样的朋友。”

    姜笑竟然是这里的老板。

    靳寒舟整个人藏在宽大的连帽衫里面，脸埋在阴影之中。

    他不喜欢外人，于是声音很冷：“为什么他不能有我这样的朋友？”

    “也不是不能……”阿遇尴尬地挠了挠脸，“老板很久没有过朋友了。”

    靳寒舟皱了皱眉，语气温和了些：“姜笑是个大好人。”

    “嗯，是啊，可惜了。”阿遇叹了一口气。

    可惜什么？

    靳寒舟还未来得及问，只听见一阵咳嗽声，姜笑的脸色越渐苍白，但他仍挺直了脊梁，坦荡而温和地看着一群不速之客。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是不算把东西交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