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花被少年瞪了下意识一哆嗦，等她回过神想到自己被一个孩子吓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四下看看捞起扫把就照着少年挥去：“你还瞪我！还反了你了，我看你不是来认错的，是来闹事的吧，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啊，我孙女看病要花钱，吃饭要花钱，这些钱你们任家躲不掉的，都给我准备好喽！”

    宋文霞见何月花打了几下，连忙伸拦了拦：“妈，算了，看模样人家是来道歉的，您这样弄得任支书下不了台，对咱家也不好。”

    “支书咋地啦，我孙女以后是要做村长家媳妇的人，还怕他一个支书，真是笑话。”何月花趾高气昂，那模样简直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妈，这事儿还没谱呢，您就别四处了，对俩孩子的名声也不好。”宋文霞一面给任兴文打势示意他快走，一面哄劝自己的婆婆。

    再后来何月花嘟囔了几句，就没声了。

    高明雨躺在床上看着这场闹剧，闭了闭眼。她十七岁那年好像的确落了一次水，应该是张景盛约自己去河边玩，两个人站在马路中间什么的时候，没注意路边的车辆，还是路过的任兴文推了她一把，虽然是掉进河里，但好歹没被车撞到。

    正当高明雨在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何月花又跑进来，在她耳边嘀咕：“明雨啊，你可要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奶奶就去和张家谈你们的事儿，张家那个子那么喜欢你，这事儿肯定能成。到时候啊，你过好了，你姑姑和叔也能舒坦许多，你可要快点好啊。”

    “奶奶，我现在想睡觉，有啥话再吧。”上辈子嫁到张家就是她撺掇的，这辈子高明雨可不想在被她左右了。

    何月花被突如其来的话给堵得一怔，她这个孙女是咋了，往日最是乖顺，今天怎么不听话了，何月花只当她是有些烧糊涂了，理也不理继续叨叨。

    “明雨啊，我跟你，这个张家的老头是我们村的村长，他里可是握着大权呢，你要是嫁到他们家，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仅你能过得好，咱家所有人都跟着沾光。所以啊，人家张家子瞧上你那是你的福气要好好珍惜知道吗？千万要把人给勾住了，要不然被别人抢去有的你哭的。”

    “人家富裕是人家的，凭什么帮衬你家，就是嫁过去也是个外人，他们家是不会多给你半分好处的。”高明雨听着何月花张口就来的一大堆道理，她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干脆仗着自己病了，黑着脸给何月花泼冷水。

    “你咋知道人家不会帮衬，你嫁过去就是张家的人，他们还能亏待你不成？”何月花惊奇的看着眼前的孙女，有种陌生感。

    我上辈子嫁过我当然知道，当年你大儿子摔断了腿，你一哭二闹三上吊把你孙女送进了张家，结果到头来你孙女在张家做牛做马受尽白眼，你只管要钱其他装作没看见，尽管是这样，人家张家越发瞧不起你。

    当然这话高明雨现在不能，她只能侧过身闭上眼，不去回答何月花的话。

    何月花又是一愣，这孩子不仅会插话还能顶嘴了，真是真是稀奇了。

    高明雨这样的转变让何月花久久没有回过神，过了半晌她才神游似的从屋子里走出去，仍旧没有想通咋回事。

    等到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高明雨转过身望着门口的方向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高明雨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开始下起了雨，看天色应该快到傍晚了。

    宋文霞轻轻脚的走进来，见高明雨醒了，面色一喜：“雨儿你醒啦，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高明雨点点头，然后从床上爬起来。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妈，爸去哪儿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宋文霞抬头看了眼院子里，声嘟囔着：“还不是你叔工作的事儿，张家有办法所以你爸到张家去问情况了，实话早该回来了，也不知道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高明雨的脑海中陡然响起一阵嗡鸣。

    “你我爸去干吗？”

    “去张家帮你叔问情况去了，是马上就回来。”宋文霞答道。

    高明雨一声不吭的下了床，几乎是用了她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穿好鞋袜，闷头冲进了雨中。

    “诶，这孩子做什么呢，你还发着烧呢！”宋文霞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但很快就消散在雨中。

    高明雨拼了命的往张家的方向跑去，她记得那也是一个雨天，高峰也是去给张家问情况，迟迟没有回家，她们一直等到天黑尽的时候才接到消息高峰在回来的途中想抄近路，结果路太滑，他一不心从山坡上滚下来，刚好被路过的车辆给撞了，轧断了一条腿。

    雨点越来越大，打湿了高明雨的碎发，也打湿了她的衣衫。高明雨的病还没有完全好，脚下还有些虚浮。可是她什么也顾不上，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找到她爸，阻止他走山路。

    从高家到张家走路差不多十五分钟的路程，加上雨天路滑，高明雨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走到。

    好不容易到了张家，高明雨站在门口大声问：“请问高峰来过了吗？”

    “他刚走了。”张景盛的母亲从院子里探出头，就看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姑娘。她还没看清模样，那个姑娘已经没了人影。

    刚走，那一定是抄近路去了，豆大的雨点打在人身有些疼，持续不断的奔跑，高明雨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但什么都比不上高峰的一条腿，这一次她一定要救下来！

    高明雨脚并用的放过围着山坡的栅栏，栅栏的旁边树立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体，上面写着：心路滑。

    可惜这个年代的人，对警示牌没有那么强烈的遵守意识，这也就高峰往后的二十年只能躺在床上自我悔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