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榆钱树，榆钱饭。
暮云清揉着疼得要死的头，他的思绪一片空白，眼角在瞥到趴在桌边酣然入睡的林书遥后，他才挑着眉想起他带着座下弟子从山崖上跳下来的事情。
坠崖时，本想念着口诀御剑飞行，却发现悬崖下面藏着一个寒潭，他抱紧怀里的孩子，就这样坠入潭水中……
而后，被潭水包围，周身暗无天日，冰冷刺骨的寒意渗透全身，暮云清奋力带着童浮上水面，朝岸边游了过去。
来不及停歇，暮云清抱着怀里的童潜行至林书遥的道观。
一身湿透，浑身被寒气包裹的他站在云鹤观站了好一会才伸出手敲响那扇门，连暮云清他也不知道那时候他为什么会相信林书遥会帮他。
大概，他觉得林书遥是个烂好人吧……
暮云清收敛眼底的情绪，他这次又欠了林书遥的人情……
“唔……你醒了？”
苏遥不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他睁开眼就看到暮云清早已经醒过来，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白色里衣。
整个人透着一股疏离的味道。
苏遥暗暗想到，暮云清穿的那件里衣还是他的呢。
听到声响的暮云清侧过头朝苏遥看过来，他的一双眼瞳满是魔化的赤红，目光又极其漠然，仿佛看着的苏遥已经不是一个活人了。
苏遥被这么一盯，吓得直接楞住了。
他只是个炼气期道修，和暮云清这个筑基期魔修没法比。
更何况，暮云清那一眼是直接带着威压扫过来，苏遥有种不祥的预感。
哪有人会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果然，暮云清丢了一句话出来就直接让苏遥开始冒冷汗。
“林云鹤，你可是看了我的身体。”
明明是疑问句，偏偏最后面是陈述的语气。
身为林书遥的苏遥很配合地给出了一脸苍白又尴尬的表情:“是的，师兄。”
“那么，你也应该知晓了我和花凡之间的事情。”
“只知他追杀你的事情。”
还有，你是下面那个的事情。
“你可知他是妖皇？”
苏遥睁大眼，满脸懵逼。
卧槽，那个病弱花妖花凡居然是妖皇？？
真·看走眼的苏遥只觉得他的嘴角在不停抽搐，可以啊暮云清……
连妖界妖皇你都能够搞到手……
暮云清看了眼林书遥此刻震惊的表情，便知道林书遥对花凡是妖皇的事情一无所知。
就是因为他才收回眼神，看向窗外慢悠悠道:“那现在知道了，还想帮我么？”
“会。”
苏遥想没想就回答了，毕竟收了别人一袋灵石……反正到手的东西，他才不会还给暮云清了。
“可是，我和你的关系，不是一直都不好么？”
暮云清摩挲着食指，克制住自己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没想到，林书遥这个呆子竟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自他入魔的消息传出去后，有多少道修想要取他性命，都被他一一斩杀。
许是因为林书遥还未出世，对道修界那些消息一无所知，他才找上林书遥去邺城办事。
可是这个呆子连问都没问景云止为什么过来杀他就直接挡在了景云止的剑前，他居然为了一个魔修求着景云止不杀他……
“他是魔是道，那又如何？”
“就算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还是我的师兄。”
苏遥想了很多很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救暮云清，一次又一次的不要命。
听暮云清这么一问，他的脑海里却恍然想起以前的事情。
苏遥目光深邃地看着暮云清，而后笑道:“师兄，你可知道以前我们在三清派的时候……”
“嗯？”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阴阳人，是个怪物，却因为师父对我的宠爱，围在我身边转悠。”
“只有你一个人，对我冷眼相待。那时候我碎了你的玉坠，你对我生气，我很委屈，只觉得你不喜欢我。”
“你嫉妒我得到师父的宠爱，对我严格要求，逼我尊师重道。”
“我一直都以为，三清派你会是最讨厌我的那个人。”
苏遥目光放远，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继续道:“可是三清派没了后，景云止师兄去了太乙宫，你离开了……而我却被仅剩下的几名弟子关起来折磨，他们觉得是因为我这个怪物才导致师父仙逝。”
暮云清一愣，他从来不知道后面还发生了这些事情，他看着林书遥现在面不改色地着往事，只觉得怒气上涌，恨不能拉那时候的林书遥一把。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而真正讨厌你的人会在背后一直给你下绊子，还会在你最失落的时候折磨你，看着你痛苦。
那段日子其实也还好，只不过是被当成狗一样锁在囚笼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系统也没一点办法。
那是他苏遥身为林书遥必须经历的过程。
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他都只做了个散修的原因。
人多是非也多。
“直到云止师兄后来回三清派看了一次，我才解脱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景云止觉得对他愧疚，一次又一次邀请他去太乙宫的原因。
苏遥笑了笑，眉眼温和，而后他执杯歪头看着脸色很难看的暮云清，将茶喝得一干二净。
“所以，在我心目里，也就只有你和他算是我真正的师兄。”
“云鹤，我……”
“师父，你醒了？昭好担心你……”
“师父，师父，抱~”
昭童和凌无嗔突然闯进来，将暮云清想要的话断，昭童站在暮云清身边，咬着牙含着泪，眼里满是欣喜地看着暮云清，却不敢像凌无嗔那么大胆一口气扑在了苏遥怀里撒娇。
见孩进来了，苏遥和暮云清都收敛了表情，苏遥直接把凌无嗔抱在怀里捏着凌无嗔的肥脸，问道:“无嗔，无争呢？”
暮云清瞥了眼林书遥对徒弟温柔得不成样子的亲昵，他看着自家乖巧的昭童睁着那双大大的眸子看着林书遥对待徒弟，那极力隐藏的目光里还是含了一丝羡慕。
他不由伸出手，轻轻抚摸在昭童的头上，被抚摸的童惊讶地抬头看着自家师尊第一次这般温柔对他，眼睛里一下子就涌出了眼泪。
但是，他不敢哭。
师尊过，做他的徒弟，不准哭。
暮云清皱眉，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真不知道如何要和孩相处。
“师父，无争在这。”
凌无争不像凌无嗔那么莽撞地闯了进来，他在后面不急不慢地踏进内堂来，手里还端了一壶热水过来。
苏遥忙放下凌无嗔，将水壶接了过来，给暮云清倒了一杯热水。
“以前的事情暂且不提，我等会寻身衣服出来给师兄你穿上，晚饭做好后，再来商量如何应对花凡。”
“我和他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好，只是还需要在这里扰你一阵子。”
暮云清喝着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苏遥点了点头，看来暮云清自有算，虽然身为作者的他不知道暮云清和花凡的结局是什么，但是苏遥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好好在一起吧。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看来他要当把神助攻才行。
云鹤观的榆钱成熟，苏遥趁着暮云清恢复得差不多，平日里没事就去摘下一些榆钱洗干净给三个孩子吃，特别是凌无嗔这个馋猫，暮云清在苏遥的怂恿下，也尝了一些，丢了一句不错。
苏遥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凌无嗔整天缠着苏遥要他做榆钱饭，苏遥拗不过，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他爬上树把榆钱给下来，三个屁孩在下面帮忙着把榆钱拣到篓子里。
暮云清站在一旁看着林书遥和三个孩热热闹闹地着榆钱，虽然林书遥好几次都喊他一起来玩。
暮云清都挑着眉拒绝了。
他才不像林书遥这样在这种事情上一股孩子心性。
“真的不来和我一起摘榆钱么？”
苏遥站在榆钱树干上，将一枝榆钱摘下，丢给下面一直盯着他的三个屁孩。
昭童听了苏遥的建议，不由跃跃欲试地看着暮云清。
“……不去。”暮云清忍着脾气皱眉，昭童有些失望。
“来嘛，可好玩了，你们是不是？”
“是！师父，那里有串大的！”
凌无嗔看着那串榆钱兴奋地喊着，一边的凌无争则有些无奈地盯着苏遥。
“师父，心点。”
“没事，没事，哈哈哈，摘到了，来，无嗔接住了！”
“哇哇哇，我接住了！好香啊师父！”
“师叔，我也能够接住。”
“别急别急，一个个来。”
“照你这个样子，要摘到何年何月？”
暮云清实在是受不了苏遥这样子，一个道修……居然和凡人一样。
他学的法术都喂了狗了么？
“没办法啊，这榆钱长树上……喂喂喂，暮云清你要干嘛？？”
苏遥看着暮云清憋着一股气走了过来，抬腿就是往树干上踢，只听到暮云清丢了一句:“抱紧了。”
苏遥立马死死抱紧了大树。
“轰——”
暮云清狠狠踹了榆钱树一脚，苏遥只觉得他被震得头晕乎乎的。
只见树上的榆钱纷纷下落，将树下三个屁孩砸得边跑边叫，凌无争躲得最快，基本上没被榆钱砸到，凌无嗔和昭童则抱住了头。
最可怜的是暮云清，他根本就不知道榆钱会掉他一身，于是，他一身上面都被散落的榆钱给砸到了。
还有一串正好挂在他的头发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苏遥忍了下，直接扶着树干笑成鹅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外三个屁孩也跟着笑起来。
暮云清脸上挂着黑线，他伸出手将头上那串榆钱取下来，然后眯着狐狸眼强忍着朝林书遥微微一笑。
“林——书——遥——”
苏遥只觉得暮云清身后冒着一股黑气朝他伸出手来，苏遥被暮云清直接抓了下来。
“师兄，师兄，我错了我错了！”
“哦？错在哪，来听听？”
暮云清脸上皮笑肉不笑，他眯着眼，轻轻拍了拍林书遥的脸。
“呵呵，那个，那个，不应该嘲笑师兄！”
苏遥吐槽，鬼知道他做错了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好吧。是暮云清自己非要用法术，怎么能够怪他呢？！
“云鹤，我突然觉得，像你这样活下去，也很好。”
苏遥听到这话，立马朝暮云清看去，暮云清的表情很认真，眼神里也闪烁着一些他看不懂地东西，苏遥的表情变得严谨起来。
“师兄，你别做傻事。”
“不是傻事，你不是要做榆钱饭么，还不快收拾？嗯？”
暮云清松开抓住苏遥的手，他弯下腰将地上的榆钱一一拣进篓子里，昭童忙跑过来和师父一起拣，凌无嗔在一边帮忙。
苏遥看了眼暮云清，刚好凌无争带了一篓子榆钱要去去井水边洗干净，他接过来和无争一起去清洗。
暮云清的话，让他有些莫名得不舒服。
就好像，暮云清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什么一样。
那么，暮云清到底要放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