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遥站在水桶边, 舀起一瓢水淋在凌无争身上，而后捞起了澡帕给凌无争擦着背。

    少年的脊背挺直, 肌理分明，身材修长匀称, 如墨的长发被放下来浸润在水中, 不知道是水太温热的原因, 凌无争脸上清冷的眉眼都舒展了开来, 趴伏在浴桶边，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自己的师父。

    凌无嗔身上并没有苏遥想象的那么脏，不过皮肤看起来有些发红，像是被擦洗过很多遍, 看来在他回来之前，凌无争其实已经洗过好几遍了。

    “洗完这个澡别再洗了, 你的皮肤都快擦破皮了。”

    以前凌无争和凌无嗔还是奶娃的时候，苏遥就是自己经常给两个孩子洗澡，那时候他们还是藕白胳膊腿的, 贼可爱。

    凌无争任苏遥给他擦着后背，眼里是一片温润, 他闭上眼，应了一声:“好，都听师父的。”

    “筑基还顺利吧？”

    苏遥细心地擦洗着, 把一旁的皂角给无争涂上，然后动作轻柔地按摩着。

    “嗯，以后我可以指导师父如何筑基了。”

    “你这子, 倒是比我心思还缜密，还想着教为师，来，前面转个身。”

    苏遥给凌无争后背洗的差不多，正算让凌无争转个身，给他擦洗前身，却不知道为什么，凌无争突然睁开眼，伸手夺了苏遥手里的帕子。

    “师父，其他的，我自己来吧。”

    “呃，没事啊，你都照顾为师五年了，为师只是给你洗个澡而已。”

    苏遥本来想再给他洗一会，但是这子自己抢走了帕子，有些微楞。

    “师父亲自为徒儿搓背，无争已经心满意足，师父你先出去，我沐浴完了便出来找你。”

    凌无争皱眉道，苏遥有点懵，刚才凌无争还很享受，突然就催着他离开。

    难道是，害羞了？

    无争的身子，他早就看过了啊，以前还经常睡一张床……等等，这就是五年里，凌无争也把他的身体看过了？？

    “无争，你……是不是看过我的身体？”

    苏遥很艰难地把这句话出口。

    草，虽然两个徒弟都知道他是双性人的，但是知道和亲眼所见不一样啊……

    凌无争泡在水里，点了点头，他似乎理解到自己的师父对这种事情很在意，不由开口解释。

    “师父，是徒儿逾越了。当时我年纪尚幼，给师父清洗的时候才发现异常……”

    凌无争浅色的眸子里满是郑重道:“此后，都是无争一个人伺候，师父放心。”

    “……”

    苏遥本来觉得凌无争给他洗澡，看过他身子，觉得真的很奇怪，毕竟有人看过你的身体，不管是什么原因，还是觉得很别扭。

    现在听到无争是他一个人亲自照顾的，没有让无嗔、景云止碰他的身体，明明这么做都是对的，可是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总不能让他五年不洗澡……

    苏遥咽了一口气，也不想再提这个问题。

    无争做的一切都没错，只是被人看了身体，怕什么！反正他也经常看无争的身体！

    “没事，无争没有做错，师父可不想一觉醒来发现浑身都臭了哈哈哈。”

    苏遥知道凌无争洁癖很严重，果然他完凌无争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他立马忍住笑:“你慢慢洗，为师先离开一会。”

    他下意识把手伸进温热的水里，加了点水温，凌无争喜欢洗热一点，他是知道的。

    他正站直身体，朝外离走去，合上内堂寝室门的那一瞬间，恰好看到看了浸在浴桶里的凌无争一眼，凌无争似乎松了一口气，正拿起澡帕擦拭着胸口。

    苏遥不知道为什么他停顿了一秒，而后他看到凌无争低下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腹部。

    苏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凌无嗔的腹部竟然有一个烙印！

    赤红色的“罪”字，随着少年的呼吸，似乎也有生命力一样活在少年的皮肤上面。

    那是太乙宫戴罪弟子需要被烙上的痕迹！

    为什么会出现在凌无争身上？！

    苏遥顾不上什么，直接冲进去一把将凌无争的手拽住，咬牙切齿道:

    “为什么他们要在你身上留下烙印……”

    他要杀了刑门那群狗日的，凌无争他们都敢动？！

    苏遥彻底想起来了，这个烙印应该烙在凌无嗔的身上！

    太乙宫剧情里面，凌无嗔多次被欺辱，甚至还被冤枉偷盗灵石，百口莫辩，硬生生被刑门给烙上了戴罪之印！

    等到林书遥和凌无争将凌无嗔救下时，这个烙印都没办法除去。

    直到……凌无嗔入魔后，将这块带着耻辱烙印的皮肤生生给割了下来！

    苏遥本觉得是凌无争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他擦洗，从一开始他闯进来，凌无争便一直泡在水里，不让他瞧见这块烙印。

    凌无争也没想到苏遥去而复返，他被苏遥拽着手，神情里隐隐有什么想要隐瞒。

    “师父……”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在告诉苏遥，不要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苏遥的瞳孔有些微缩，他颓然地放下了凌无争，声音低沉下去:“你替无嗔接受了这个惩罚，是不是？”

    “为什么，连我都不告诉？”

    苏遥只觉得呼吸都是困难的，凌无争到底一个人承担了多少。

    明明是天才，明明是下下代太乙宫宫主……明明可以不用一个人默默承担这一切。

    苏遥颤抖地看着那个刺眼的烙印，虽为天才，却至始至终将拖后腿的他留在身边，细心照顾，为了保住走火入魔的凌无嗔，凌无争一声不吭独自承受了刑门的刑罚，换来凌无嗔一年的软禁。

    只是一个孩子……只是身为他的徒弟，为什么一定就要受这么多的苦。

    他有多舍不得，凌无争和凌无嗔受到伤害……

    他恍然中，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系统会让他穿成林书遥。

    林书遥虽然只是个配角，可是他经历了最痛苦的一切。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两个徒弟，走向手足相残的道路，最后为了那个承诺，他毅然决然地赴死。

    让他成为林书遥，经历这痛苦的一切，不正好应了那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苏遥眼里满是痛苦。

    可是，凌无争却伸出手，抚摸上了苏遥此刻痛苦的脸庞，动作轻柔，似乎他这么做，能够把苏遥的痛苦一一带走。

    他轻声道:“师父，不疼的。”

    苏遥茫然失措地看着此刻的凌无争。

    他继续道:“我答应过师父，要好好照顾无嗔，可是我没有做到……师父不应该内疚，应该责罚我才对。”

    “不是，不是！”

    苏遥握住凌无争的手，摇头:“你和无嗔都是我疼爱的徒弟，你很棒，做的也很好，我却因为这样一直忽略你的感受，我并不是想一味地只对无嗔好，我都想把你们捧在手心里……”

    可惜，他没有能力保护好他们。苏遥挫败至极。

    他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是林书遥。

    他是苏遥。

    穿书而来，完成任务就会回到现实，爱着凌崝的苏遥。

    剧情一结束，他就会离开这里。

    “你们都是我的徒弟，都是我的徒弟。”

    对不起，对不起……

    苏遥在心里痛苦地呢喃着，他伤感地任凌无争的手指将他皱起来的眉头抚平。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

    凌无争看着自责的苏遥，他之所以不告诉林书遥，就是不想看到林书遥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之间，没有谁亏欠谁的，只要别在丢下他就好了。

    别再丢下他……他会受不了的。

    师父，求你了。

    最后苏遥亲了亲凌无争的额头，满是柔情。

    “我会好好当炼丹师的，这个烙印一定有办法消去。”

    “嗯，我相信师父。”

    凌无争目光柔和，浅色的眼瞳里是一片深邃，那是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情愫。

    深深浅浅，流光溢彩。

    按照苏遥当时写《入魔》的人设来，凌无嗔林书遥永远都是相信他的，却不知道永远都相信林书遥的，只有凌无争一个人。

    所以，林书遥最后飞蛾扑火一样，选择了凌无争。

    此后，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