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元春失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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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问迎春想在哪里安歇,迎春道:“我自从到了他们家,做梦都在想着姐妹们,又惦记我的屋子,我想住我自己的屋子,到园子里待上几天,死也甘心了,往后还不知道还住不住得了呢!”

    王夫人:“年轻夫妻吵吵闹闹都是正常的,别丧气话了!”

    于是迎春得以又到紫菱洲住下,姐妹们纷纷跑去陪着。

    王夫人嘱咐宝玉:“可别给老太太听!”宝玉连忙答应。

    见了姐们们和原来的丫鬟仆妇,迎春只觉得异常亲切,在园子里住了三天才依依不舍到邢夫人那边去。才在邢夫人处住了两天,孙家就有人来接,迎春不愿意去,又害怕凶神恶煞的孙绍祖,只能辞别众人回去了。可叹邢夫人身为后母,对迎春婚后的家事一概不过问,好像完全不与她相干,倒是王夫人好歹抚养了几年,伤感叹息很多天,眼泪也流了许多。

    宝玉对王夫人:“二姐姐的遭遇让我这几天睡不着,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怎么受得了那种委屈?她又性子弱,白受欺负!不如咱们告诉老太太,把她接回来园子里住着,还像以前一样吧!”

    王夫人笑道:“浑什么,她成了孙家的人,我们哪里能长留!女人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看个人的造化罢了,又不是人人像你大姐姐那样做娘娘的!兴许他们刚结婚,还没磨合好,过几年就好了。”

    自宝玉去探望晴雯后,晴雯果然香消玉殒,司棋被逐出去,也殉了情。过去的天真烂漫,只是朦胧的回忆了。宝玉重新进学堂,贾政每每有空闲,总要亲自考察他的学业。当然,贾环和贾兰也逃不过。贾政认为宝玉还是有些文采和聪明的,只是不是经世致用的好材料,在做事应酬和科考上,或许贾环和贾兰更有出息。赵姨娘听了这话笑道:“莫非探春已经是个才女,我环儿也要成器了?”

    两人起迎春前阵子回娘家的事,赵姨娘道:“好歹她也是个正经姐,到了孙家竟连个奴婢也不如!我真为探春担心,也不知她将来能到什么样的人家!若是像我这样有福气也罢了,就怕遇着个不是东西的。”

    贾政道:“我劝了大老爷许多回,他就是不听,害得迎春这么惨。到了探春,我一定会千挑万选,给他找个如意郎君,断断不会叫她受这份苦!”

    话宝玉每天上学去,怡红院忽然冷清下来,加之爱玩闹笑的晴雯也没了,更是一片沉寂。这天,袭人做着针线,心里千头万绪的,又是想着香菱的惨境,又是想着尤二姐的结局,深为自己将来的姨娘生涯不安。虽然宝玉的亲事并没有定下来,可按着贾政和贾母的意思,加上凤姐时不时露出来的意思,也许是黛玉。王夫人虽态度不明朗,难道还能越过老太太和老爷去?

    于是袭人信步到潇湘馆,想着去和黛玉几句话,两人起香菱的事,又起尤二姐之死,不免叹息一回。正逢着宝钗发人给黛玉送吃的,那婆子进屋只管量黛玉,看见袭人,因笑道:“怨不得我们太太林姑娘和宝二爷天生一对儿,原来真是天仙一样的人物!”

    紫鹃一看这婆子无礼,忙岔开话发她出去了,黛玉也不好什么。

    晚上黛玉临睡,突然看见宝钗叫人送来的荔枝,想起白天那婆子的话,千愁万绪又涌上心头。老太太和老爷也没个准话儿,自己身子近来也不大好了,哪里有人做主呢?一晚上辗转反侧,噩梦连连,紫鹃知道她的心事,劝道:“姑娘自己心放宽些,不要唬自己,这里人人疼姑娘,哪有不为姑娘做主的呢!”

    一句话戳中黛玉的心事,她俯着身子咳嗽起来。

    到了天亮,黛玉才迷迷糊糊睡着,却逢着湘云的丫鬟翠缕来了:“林姑娘呢?我们姑娘和探春姑娘在看惜春姑娘的画呢!”雪雁摆手道:“林姑娘才睡没一会儿,昨晚又是咳嗽又是淌眼抹泪的,一个通宵没合眼呢。”

    紫鹃忙凑过去:“姑娘醒了,别浑吧!”

    黛玉见翠缕进来,笑道:“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有些虚,你去告诉她们,得了闲来瞧瞧我,到这里坐坐吧,我今儿起不来了。”

    且贾琏长期在闹饥荒的状态中团团转,跟凤姐起家中窘境,凤姐道:“你的何尝不是呢,如今家里出去的多,进来的少,总是周转不动。不知道的还是我贪了呢,你没听见那些人嚼舌根,我把贾家的家私都搬到王家去了,真真委屈死人!”

    贾琏道:“这些混账话听听也就罢了,你不知道外面的人的更邪乎呢,我们金库多少间,银库多少间,筷子碗、椅子桌子床都是金的镶了玉的,还什么咱们家出了王妃,自然皇上的家私也分了一半给我们。”

    王熙凤笑道:“若是这样就好了!”

    贾琏:“我还亲耳听到有的人的有鼻子有眼的,贵妃娘娘省亲,带了几车金银回来,咱们家里像个水晶宫似的。又我们去庙里还愿都要花几万两银子,这也还是九牛一毛呢!”

    凤姐笑道:“我听蓉儿,外面的人还咱们门前的狮子只怕是玉石做的呢!”

    贾琏道:“咱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外表还是这么穷讲究,不知撑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夫妻正忧虑着,忽有人传话,贾赦有事请贾琏过去,贾琏忙赶到父亲跟前。

    贾赦道:“听宫里有个娘娘病了,你们最近有没有咱们家娘娘的信儿?”贾琏道:“没有。”

    贾赦:“去问问二老爷和珍大哥,最好叫人去太医院听听才好。”

    贾琏一面吩咐人去太医院,一面去见贾政和贾珍,一直到了晌午,宫里的太监来传话,贵妃娘娘身体欠安,特许四位亲属明日去宫里探望,各自只许带丫鬟一个,男丁只能在宫门外听信。待太监们出门去,贾政道:“这只怕是病得严重了!”

    于是商定四位女眷是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又预备了车轿人马,人人都惶惶不安等着天明。

    翌日一早,人人无心安睡,梳洗整顿了,只待进宫去。

    到了宫门口,几个内监引路,贾母和王夫人等步行到元妃寝宫,也不敢四处张望,只是低着头待命。元春听家人来了,忙请人传话,免去礼仪,给家人赐座。

    元春躺在床上咳嗽着问贾母:“近日身上好吗?”又向王夫人和邢夫人问好,又问起家中状况如何,几个人都毕恭毕敬作答。此时有人呈上贾府男丁请安单子,正是贾赦贾政等人的名字和职位名,元春看了那些职名,眼圈红了,因问起宝玉读书如何,贾母忙:“他如今肯好好念书了。”

    元春欣慰地笑道:“这样才好。”

    几个人在宫里吃了饭,不敢久留,都起身告辞,元春含泪道:“待我身子好些了,再请你们来!”

    元春的病成了贾府众人的心病,赵姨娘夜里问贾政:“怎么娘娘好好的就病到这个地步呢?”贾政叹气道:“咱们家娘娘近来有喜了,待生下来就是名副其实的贵妃了,可身子却突然不好了,像那样的地方,尔虞我诈多了去了,谁知是谁做了什么手脚呢!”

    赵姨娘道:“咱们娘娘省亲的时候,有一位周贵人家里也准备着省亲,还有一位省亲的吴贵妃,不知是不是她们呢?”

    贾政道:“这样的话我也不敢,但还是有苗头的。这几年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在朝廷极力压我,屡屡弹劾我,他们家近来春风得意得很呢!何况这吴贵妃是皇上身边盛宠二十年的人,咱们家娘娘是后来才封妃的,现在怀了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贵妃了,是吴贵妃最大的对手。”

    赵姨娘:“那现在娘娘腹中的孩子岂不成了她们的眼中钉?”

    贾政道:“是啊,这些年想必娘娘吃了很多苦,只是没法跟我们,你只要看看她们的家人是怎样不遗余力要整垮我,就知道娘娘的处境了,只怕比我更难。如果按着先前的路子,吴贵妃是皇贵妃的不二人选,可咱们娘娘若是生下龙子,那就不一定了,所以吴贵妃和他父亲吴天佑要陷害咱们娘娘,还想斗垮我们家。”

    赵姨娘道:“有圣上庇护,就好多了!”

    贾政叹息道:“谈何容易!且不吴贵妃是皇上身边最举足轻重的人,就贾家没一个成器的,怎么去和吴府比?就连周贵人家也不如,他们合起来,我们算什么?我头上这顶帽子都戴不稳呢,每天战战兢兢,想必咱们娘娘为了护住腹中胎儿,也是日夜悬心呐!吃喝住行都恐人下毒手,此次只怕是已经受害了,抱琴如今娘娘只信她一人。”

    赵姨娘道:“眼下护住龙胎才是最要紧的,我真不知娘娘怎么撑住!”

    贾政道:“我能做的只是不要出什么闪失殃及她,只要不被人抓住贾府的什么把柄,暂时应该不至于明目张胆对付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