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林生乍言知府面
锁是杭家出的。
即便厮法是已经将钥匙都一并拿了过来,但傅祁暝不得不多留心些,谁也不好,有没有可能暗中留下一把钥匙。所以,最周全的法子,就是由自己来出控制。
程见袖擅长五行八卦,布阵嘛,有时候还需要辅助一些东西,加上一些关,才能让阵变得更难闯一些。虽傅祁暝也不明白,为什么正儿八经商户女出身的程见袖,会爱上捣鼓这些东西,并且还真被她折腾出了些成就来。
不远的,对钥匙锁孔稍作改动,程见袖还是轻而易举能够办到的。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起初接触到的东西有限,程见袖就是拿这些锁练的,久而久之,便就熟能生巧,她改动过的锁,没有对应的钥匙想要开锁,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不是无人能解,而是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办法,即便是擅长这些恐怕也得费些心思折腾。
沂水山庄上的人,想来应该没那么凑巧,就有懂这个的人。
所以,即便凶有另外两把锁的钥匙,有了程见袖的这一,凶想要毁坏证据,也是没戏的。
妄生在旁瞧着,没什么,等跟着傅祁暝等人回到西厢后,周遭没了旁人,这才略有些好奇地开口:“没想到程施主对改锁也有研究。”
程见袖抿着唇笑:“不过是打闹罢了。以往在家中无事,瞎捣鼓了几回。”
傅祁暝嘴角带着笑,看了自家媳妇一眼,没什么。
“程施主谦虚了。”妄生笑了笑,语气中似乎有些感慨:“贫僧从敦煌而起,游历途中见过不少男男女女,程施主是贫僧见过少有的特殊。”
“大师这是在夸我吗?”程见袖眼眸里多了些笑意,没有人会讨厌别人夸自己,尤其是本身就厉害的人物,妄生这人虽然危险,但是能力是一等一的,能被他认可,程见袖心里还是有些骄傲的。
妄生笑道:“贫僧不过是实话实罢了。”
几人闲聊了一会,妄生便主动转回了正题:“傅施主接下来有何打算?本是为了林正南而来,如今又再牵扯出一桩凶案,若是再让沂水山庄与外界隔绝,恐怕后续情况会不容乐观。”
“桥已断,你我便罢,那些普通人想要进出还是难题,何况凶情况不明,若他有些身也有可能借此逃脱。”还有一点,他身上还带着任务,闵知府很有可能有问题,若他贸然暴露千户的身份,再想查闵知府,怕是会多有防备,不怕查不到,只是会耽搁更多时间。
就傅祁暝而言,他还是想尽快解决,好去敦煌,美人皮连环凶杀案的凶,才是他最想了结的人。
妄生叹了口气:“如今只我们几人,恐怕不好控制事态发展。”
“我会想法子让我底下的人在最短时间内解决隔绝的问题,趁这些日子,我们也可和凶较量较量,而且,这也不失为接触林正南的一个法子。”傅祁暝忽然笑了起来。
妄生略一思索,点头:“傅施主言之有理。”
原本他们同林正南互不相识,虽调查杭老爷的案子,但以他们的关系也不像是能够互相分享消息的人,如今就不同了,郑屠夫一案,直接将林正南同他们划分到了一条船上,又有今日清晨的这一出,林正南想要查案,最先想要合作的,必然就是傅祁暝,也就是,不用他们主动,林正南很大可能上会自己找上门,这不就是接近林正南的好会?
尤其这回是他主动,他对他们的疑心提防就会相对减少,他们想要从林正南口中探听到真正有用的消息的会也就越大。
而这一切,也正如傅祁暝所猜想。
他们各自回到住处没多久,林正南就亲自找上门来了。
不止提出了要同傅祁暝联查郑屠夫一案,还主动提起了关于林筱笙的案子。
林正南大抵是已经私下迟疑过了,见到傅祁暝时,话要直接坦然许多:“这会过来寻傅公子,我是有事相求。”
“林公子请。”傅祁暝替人主动倒了杯茶。
林正南没开口,而是视线瞥了程见袖一眼。
程见袖瞧了,冲着阮朱同吟青点了点头,两个丫鬟很自觉地离开,傅祁暝身边的锦衣卫也跟着一道离开,可程见袖依旧安坐着,纹丝不动。
郑屠夫的案子她不关心,但林正南可是同美人皮连环凶杀案有关的人物,在应天府的时候顾忌着锦衣卫,在外,程见袖哪里会放过这种会。
傅祁暝无奈,同林正南解释:“阿袖是我未婚妻,她与旁的姑娘不同,或许会帮上忙,她也不会胡乱外传,林公子可放心。”
林正南来之前显然已经想好,虽多了一个程见袖,他还是很快就接受了。
“我这次来,一是为了郑屠夫一案,凶在暗,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出,又是对谁下,傅公子有能力,所以我想请求傅公子与我一同调查此案。此外,还有一事”林正南顿了顿,吸了一口气,:“傅公子方才在东厢问我,为何一个读书人却学了验尸,先前人多眼杂,我不好多,现下倒是能告知公子,只是希望公子替我保密之余,我也有事相求。”
傅祁暝拿着杯子的指尖轻轻敲击在杯面上,面上无波无澜:“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自当尽力。”
“公子是外来人士,或许不知。我本有一嫡亲妹子,她在不久前被人在闺房杀害,剥去脸皮。我与她一母同胞,感情深厚,可她被贼人所杀,我却无能为力,我学验尸,来沂水山庄,只是为了多学点东西,好能够找出凶,替她报仇雪恨。”林正南的眸子里有着强烈的恨意,即便是被苦苦压抑着,但依旧能够瞧得分明。
“这事我倒是听闻过一二,官府难道不管吗?我听当地的百姓,闵知府是个好官。”程见袖适时地开了口,她是姑娘家,最适合来装天真,出这种天真的话来。
林正南听了,嗤笑一声:“闵知府?不过是伪君子罢了。想来你们来沂水山庄,应该已经听闻了杭家的事,你们难道不好奇为何官府判定杭老爷是意外,杭家却还要折腾出那么多事来,寻找凶?”
“林公子的意思是,这些事都与闵知府有关?”程见袖问。
林正南摇头:“是也不是。这些凶案与闵知府应当没有关系,但是闵知府此人好大喜功,偏又无能,为了让他管辖范围内不出大事,影响他的政绩考核,凡是破不了的案子便会想法子替自己推脱。杭老爷一案是如此,官府破不了,就硬打成是自杀,民不与官斗,杭家无可奈何,只能认下,但偏又不甘心,所以才假借杭老夫人的名义来折腾这些事,杭家就是要这一个幌子,不与闵知府彻底闹翻脸罢了,就沂水山庄这事,杭夫人还特意往闵知府那送了不少钱财致歉。先前我没想到,后来想想,这桥的确是杭家所断,为的是不让闵知府插其中,也不让这里头的消息传出去,若我猜的没错,钱贵正是闵知府派来打听杭家虚实的人。”
傅祁暝并不意外,在此之前,他隐约已经猜到了一些。
“那林公子你的妹子一事?”傅祁暝问。
林正南笑了声,颇为自嘲:“我们林家比杭家更惨些。杭老爷的死还能是意外,可我那妹子被人剥了脸皮,要是意外,谁能信?闵知府不敢接这个锅,便硬逼着我林家接下这些骂名。不是他查不出,是我们林家处处阻拦为难,才导致此案成了悬案!查不出凶,是我林家的不是,而他闵知府,则是个为民的好官!”
原还有些平静的林正南,到后头,声音乍高,显然气愤已久。
傅祁暝同程见袖都没有话。
这个时候,他们什么都不妥。
好在,林正南自己很快就将情绪平复了下来:“也怪我们林家无用,杭家好歹有钱,闵知府指着他们孝敬,做事还避讳留情些,而我林家不过是一个即将败落的书香世家,闵知府根本不惧,所以直接以势逼人,纵然我们想为妹子伸冤,可我们不能为了此事就将全家人都置于险境,只能硬生生地吃了这个硬亏。我爹娘都已经放下,可我不甘心。”
“只是我实在无用,钻研了许久,没本事还是没本事,今日我过来,也是希望傅公子能够相助于我,查出杀害我妹妹的真凶!傅公子若能抓获真凶,林某必定竭尽全力,报答傅公子恩情,只要林某有的,便是为奴为婢,要林某的命也可。”
程见袖摸清楚了林正南的心思。
林筱笙死后,林正南估摸着整个人都是崩紧的状态,他不敢放松,可偏偏却又无可奈何,别看表面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心里头估计堆积着一堆负面情绪。若是长久以往,不,甚至不用许久,林正南就会自己崩溃。而他之所以会向傅祁暝开口,显然是察觉到傅祁暝有些本事,而且,一个人的气质能明很多东西,傅祁暝显然不是个普通人,林正南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所以,他才想要来试一试。
其次,他们不是杭州府人士,与林家无冤无仇,即便傅祁暝拒绝,也不至于去闵知府那边告密,就算是告了,那也只是关他林正南的事。
看似林正南主动告知有些鲁莽,但其实在这鲁莽之下,反而是步步惊心,林正南恐怕早就想好了每一种可能的后路。
甚至于——
程见袖瞧了林正南一眼,随后拿过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掩去她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林正南所到底是几分真,几分假,又是否还隐藏了什么,这一切都仍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