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一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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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等宫女 第一百四十章 一死一生

    荀真下意识地忙接过这块有些烫手的金牌?来不及端详这传中的免死金牌的长相,挑眉愕然地看着身旁的男人,他将这玩意儿赐给她?声道:“真的给我?”

    “难道还有假的,莫不是你不想要?那敢情好,我收回来。”宇文泓声地道,作势想要收回。

    记得那一年她初入宫时,他为难她,后来她还要他发誓来保全性命,可见这丫头的安全感有多低?将这物给她,让她对他的信心更足一点,也免得她老是提起当年事,他待她如何如何地不好?

    荀真笑着将此物抓紧,“给了我就是我的,君无戏言,你可还记得吧?免得别人你气。”

    宇文泓看到她故做紧张的样子,嘴角含了一抹笑意,“你还当我要真的要收回啊?真儿,我不希望看到你时常担心自己的命,这是我对你的心意。”有这玩意儿在,无论是谁也不能用任何的借口来要她的命。

    荀真的手无意识地轻轻摩挲手中的冰冷的金牌,笑笑,“我知道。”如果当年有这东西在手,那她也不用在生死间徘徊几次,时时担心会在宫里送了性命,能坚强地活到今天,只为了母亲那一句:“要好好地活着。”

    现今想起她的眼睛里不禁蒙上了一层水雾,宇文泓轻拥她的娇躯,“给你这东西不是想看到你哭,傻丫头,别让今天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子威信付诸东流,嗯?”

    荀真微微吸了吸鼻子,睨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哭啦?净瞎。”心里的甜蜜如水波般徐徐地漾开,两眼弯如那月牙儿。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大惊地张开嘴巴,包括荀英在内,万万没有想到宇文泓会将此物给了真儿,这帝王的隆宠真是太盛了,想通了之后,他的嘴角就快要裂到耳根后,特意双眼笑眯眯地看向柳晋安。

    柳家祖孙的表情相当精彩,柳晋安的老脸瞬间变得铁青难看起来,柳心眉怔了怔后,手握成拳,嫉恨的目光像要将荀真凌迟一般,但是一看到她身边的宇文泓,嫉恨的神色渐渐散去,悄然地低下头遮住自己的神情。

    这一个百花节过得那叫一个精彩,后宫里荀真的威信是凭此建立起来的,没有谁再置疑她这总管事之位,一众妃嫔就如那蔫了的花儿一般,再也不敢在她面前乱嚼舌根。

    酒席散后,已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宇文泓喝了不少酒,有些酒意涌上来,拉紧荀真的手下了轿辇,然后与她一道在宫里漫步,任由仍带着寒意的春风吹去那酒意。

    “真儿,你高兴吗?”他侧着头问她,气息中仍带着酒香。

    “高兴,怎么不高兴?可是我们不回去,在这儿干什么?”她接过孙大通递上来的明黄氅衣踮起脚尖披到他身上,真不知道他们在这个时候漫步在宫里有何乐趣?

    宇文泓的酒意涌上来,一把推着她靠在那宫墙上,一股酒香喷在她的脸上,“可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真儿,你希望我怎么做才高兴?你告诉我,嗯?”低头吻上她的脖子。

    荀真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厮喝醉了,果然话语无伦次,闪躲着他的吻,“没有啦,你看错啦,好了,泓哥哥,我们回去吧……你吻向那儿……”

    这厮有没有过人一点?荀真的手与他做拉锯战,使劲将自己的衣物攥紧,可是他的大掌偏偏就硬要与她做对,惟有哄着他道:“我们回去好不好?回去后我任你处置?”

    宇文泓看着她在月光下泛着银芒的脸庞,其实他就是半醉而已,可就是想要闹她,笑道:“真的?”

    荀真一把将外衣拢好,如捣蒜般地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可是,我觉得这里更好。”宇文泓破她的希望,左右手拉开她的衣襟……

    “不要,我不要在这儿……”

    “啊……你这个坏蛋……”

    见到情形不对的孙大通早已是将一众太监宫女都遣出这条通道,着禁卫军将周围凡是想从这里过的宫人统统拦下,莫扰了皇帝此时的兴致。

    耳里听着荀真的抗议声,渐渐那抗议声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微不可闻的轻喘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光,年轻,真好。

    结果,第二天,有人不幸地猛哈啾,荀真兴灾乐祸地意图将那一碗苦碗灌进那始作俑者的嘴里,“昨夜叫你停了,你偏不听,喝了酒还去吹冷风想要不得风寒也难,发情也不是这样发法?”

    “真儿,我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要这样碎碎念?”宇文泓装可怜地一把揽住站在他面前的佳人的柳腰,其实偶尔在外面来一次挺刺激的。

    荀真嘲笑道:“是哦?可怜?这都是你自找的,乖乖地将这碗药喝了,否则你休想下回我再陪你疯。”

    “你喂我,我就喝。”他耍赖道。

    “你想得美?”她拒绝。

    “真儿……”他磨她。

    荀真没有好气地看着他,认命地拿起汤匙温柔细致地喂他,看到他两眼含笑地盯着她的容颜看,不禁有些狐疑地道:“你看什么?”

    “真儿,你越看越漂亮……”

    “去你的。”荀真脸上一红地将药碗塞到他的手上,立刻转身就离去,临出大门之际,回头斜睨他,“你不是我长得不好看吗?”

    “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他笑道。

    荀真少有的妇儿娇态地跺了跺脚,轻呸了一声,“哪有你这样话的?我才不吃你这一套。”踢了踢朱红色的宫门,旋身即离去,在门外侍候的女史一看到她急忙跟上。

    后来传来宇文泓的笑声,这让随后进去议事的大臣们都微微有些惊讶,听闻帝王感染了风寒,可精神头还是相当不错,刚刚还看到荀真,看来是她让帝王如此愉悦。

    荀真在走了一段路后,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华龙宫那华丽的屋脊,脸上扬着一抹开怀的笑意,忽尔看到张尚宫与彭尚工二人相携前来,收起脸上惬意的笑容,道:“如何?”

    张尚宫道:“总管事大人,那个私自将劣质布料流出尚工局的女史已经查到了。”

    “可是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认罪。”彭尚工皱眉道,这个女史在莫华依当政其间,曾经还风光过,但是随着莫华依的倒台,她也懂得收敛尾巴做人,所以局里的人才没有在新皇登基后为难她。

    荀真边走边摆手道:“无妨,只是确定了一定是她没有?我不希望冤枉无辜。”

    “确凿无疑就是她。”彭尚工皱眉道。

    “那个主犯是谁?”

    “于如艺。”

    天牢。

    顾清蔓满脸是疤被人按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听着太监在宣旨,什么包藏毒心,不忠不悌啊,她都没心思听下去,遂而断那宣读圣旨的太监的话,“我不要听这些话,叫荀真来见我,放开我,你们这群阉狗……”

    “安静点。”太监们不甚恭敬地将她摁倒在地上,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随手掌掴了她几巴掌。

    顾清蔓叫嚣道:“都放开我,别用你们下贱的手来碰我……滚……”

    荀真拖着裙摆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顾清蔓的嚷叫,轻移莲步地走进牢房,一众太监看到她,即?敬地弯腰行礼,“见过总管事大人。”

    荀真点点头,然后迎向顾清蔓那愤恨不已的目光,“听你要见我?”

    “你终于肯来了?”顾清蔓想要抖开那几个太监,但是太监们怕她会对荀真不利,若伤着荀真,他们有几个头供皇帝砍?

    荀真看着她那张已经见不到完好皮肤的脸,哥哥下手还是忒重了,但这也怪不得他,为了她的伤疤能消,他累死几匹马地前去寻药回来给她,那一段日子不但他难过,他也跟着受折磨。“顾清蔓,你想问我昨日的事情?”

    “荀真,是你故意命人在殿上那样的,是不是?那个阿桃根本就不是我的心腹,而我也并没有将那条百花节的裙子交由她去销毁,这一切都是你弄出来的,是不是?”顾清蔓大声地喝问。

    “是,就连花匠的话也是我安排他们这样的,没想到一试还是将你这幕后真凶试出来了,顾清蔓,你想将一切都推到我头上吗?在你设计要害我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想想你会有此下场?”荀真冷然地看着她,“如果你要听到这些话才能安心赴黄泉,那我就如你所愿。”

    顾清蔓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就承认了,不禁有些愕然,不知该如何反应?呢喃了一句,“我以为你是真的有证据才会处置我,荀真,我将你看得太高尚了……”

    “顾清蔓,你对我包藏了这样的祸心,还指望我对你良善,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还是你认为我好欺负?顾清蔓,我不是不会弄手段,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而你若触及我的底线,我也不会留情,这就是皇宫。”荀真微昂着头道。

    顾清蔓缓缓地又将目光对准她,“我最错的就是错看了你,荀真,你原来才是那个最会掩饰的人……”轻笑出声,“我一直以为我才是行家,你知道吗?我是我爹惟一嫡出的女儿,自幼我也以为我爹他爱我,所以请了名师回来教导我,让我的才名在帝京远播。后来……”眼中有着一抹回忆,“在那次游湖上遇到了时为太子的皇上,皇上赞我大家闰秀应如是,你知道我当时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当我偷听到父亲与人的对话,这才知道那次会面是父亲有意而为之的,就是要送我到宫里争这太子妃,好让他的仕途平步青云。呵呵,这就是那表面疼宠我的父亲,我算看穿他了……”

    顾清蔓想到当日她失去了太子妃的资格,只收获了一个夫人的封号,见到父亲的第一眼,他不是安慰她,而是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骂了一句,“窝囊废,没用的东西,浪费了我的米粮与银子。”

    她,帝京出了名的才女得到就是父亲的这一句不带半点情意的话,那种羞辱让她现在想起来仍然要颤。

    此时,她抬头看向荀真,“如果没有你该多好。”

    荀真却道:“顾清蔓,你的往事确实令人同情,但是不代表我会感动,因而给你一条活路,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失去本心,内心只有嫉妒狂恨,你早已是行尸走肉。”

    “荀真,我没想过要你感动,只是,你懂什么?”顾清蔓又再度挣扎起来,恨不得冲上去撕烂荀真的嘴,“你知道在宗人府里的滋味吗?柳心眉她好运,尚能得到柳太后庇护,可我呢?当时的我,连我父亲都不屑于管我,只顾着自己逃出帝京。我在娘家时就是锦衣玉食的,可在那儿我第一次知道食不饱衣不暖的滋味,可我名义上的丈夫却是带着你一块离去,将我留在那儿任人糟蹋……”

    顾清蔓的眼里涌上了泪水,为什么她会疯狂地嫉妒荀真?

    就是因为她所经历的一切都不应是她来承受,真正与宇文泓有关系的女人是荀真,要承受那屈辱也应该是她,“我自傲的琴棋书画没人去欣赏,也没人有兴趣看这些,他们都只是将我们这些东宫之人拿来凌辱,虽然不敢破了我们的身子,但是该做的一样也不落,凭什么我要受这些?他们将我当成妓子来对待,我曾经下了若心钻研的东西却不能保我的命,我还要那些有什么用?荀真,我恨你,也恨他,你们的爱情是建立在我的不幸上面的。”

    荀真定定地看着顾清蔓那似要将她身上射出几个洞的目光,没想到宗人府的两年生活让顾清蔓越发的阴沉,“顾清蔓,其实什么都是假的,我是这皇宫的胜利者,而你是失败者,成王败寇的道理也不用我来教你。你以为你这一番话会让我内疚吗?我告诉你,不会,没有人用刀子架着你的脖子让你进宫,也别是你父亲逼你的,脚长在你身上,这都是你自愿的,没有谁负了谁,谁应该为此负责任的话。”

    她的话让顾清蔓愣然了,这个女人的心刀枪不入吗?

    故意将这些给她听,就是看到她的内心并非是铁石心肠,她要她幸福的时刻都会记住她,继而内疚一生,可现在她告诉她,她并不感动。

    顾清蔓不解地抬头看着?,只看到她的脸上满是威严,轻启朱唇道:“我已过,这就是皇宫,没有谁对谁错,只有成败与否。”

    是这样吗?

    顾清蔓忽而低下了自己的头,她居然还天真的幻想着别人听了她的遭遇就会产生同情,可笑的顾清蔓,因而哈哈大笑出声……继而笑出泪来……嘴角尝到咸咸的泪水……

    荀真却是轻轻拍掌,张尚宫与彭尚工押着于如艺进来,转头看到于如艺愤恨地看着她,“你也听到了,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于如艺,是不是你暗中偷了管理仓库之人的钥匙,因而将劣质布料所做的衣物流到顾清蔓等人手上?”

    “不,不是我,是她们冤枉我,她们怨恨我曾经在莫华依的手下时,对她们做的好事,这是公报私仇……”于如艺大声地否认。

    顾清蔓看了一眼于如艺,嘴角轻勾,“我不认识她,也不是她将那些劣质布料所做的衣物交给我的,荀真,你是不是又要行使你那特权?哈哈……”

    这个女人讽了,荀真看到她又再度狂笑出声,朝那群大监道:“行刑吧。”

    太监们恭敬地庆了声“是”,然后在顾清蔓的大笑声中,三尺白绫缠上了她的颈间……

    于如艺睁大眼睛看着顾清蔓被处死,看到她因为不甘,那一双眼睛凸出,死不瞑目,因脸毁,她的死相非常的难看,她不想看下去,想到自己也要这样被处死,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这太可怕了。

    她的身子一软瘫坐到地上,虽然当年发下弘愿要荀真命丧宫廷,现在才知道那弘愿是如何的天真?

    别宫女时期的荀真她整不死,更何况现在的荀真,她凭什么来跟她斗?后宫里已经没有人愿意与她为敌,提到总管事大人,宫女们两眼羡慕,妃嫔们虽恨得咬牙,但却要避其锋芒。

    她,大势已去。

    荀真看着于如艺那颓败的面容,蹲下来与她平齐,“于如艺,当年宫女时期,你就不止一次陷害我,为此我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我的手时常因为你所制造的灾祸而挨高级宫女的,你可还记得?还是你准备向顾清蔓看齐?”站起身来,冷然地道,“那我就如你所愿。”

    于如艺吞了口口水,抬头看向荀真,再看了看那趴在地上死相难看的顾清蔓,下意识地退后两步,被绞死原来是如此痛苦的,“荀真,你的好运让人嫉妒,你知不知道?没错,是我做的,顾清蔓不知道从何得知你我不和之事,当日她宣我秘密觐见,然后我们就勾结在一起,事情就是这样,你若想处死我,就用快一点的方式,我不要绞刑。”不想死得那么难看。

    荀真看到她一副从容就义的样子,往事历历在目,看了一眼太监麻利地用草席裹了顾清蔓的尸体抬了出动,“于如艺,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恨我入骨吗?巴不得我能死去?”

    “对,荀真,只要我还在宫里的一天,我就不会宽恕你与你的兄长。”于如艺一脸坚定地道,“我的兄长不能白死,他是被荀家害死的,我至死也不会忘。”

    “可你兄长当时收了荀家的钱签了生死状,如果我没记错,每一个与我哥做陪之人都会得到一句问询:‘做陪,有可能非死即残,若是不愿者,皆可以就此退出’可你的哥哥还是选择了这一条路,所以这是他明知的结果,你若执着于这些,那你兄长在九泉之下会安息吗?”荀真道。

    于如艺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想到年少即离去的哥哥,他知道做荀英的陪会的有结局,那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傻?无声之泪随即滴落,她宁愿他不要去赚这些钱,也要他活着啊。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于如艺,那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新生活,为了给妹妹一个安稳的家。虽然造化弄人,但是他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的心意,你这个当妹妹的可以体会得到吗?”荀真逼问着她,“我自进宫来,时时将亡母的叮嘱记在心间,没有比活着更重要了,于如艺,现在你还坚持着与我荀家之仇吗?”

    于如艺隔着一层水雾看向荀真,当年一同入宫的宫女,吕蓉为了七皇子情愿惨死在城楼下,而荀真是众人中最幸运的人,多年的宫女生涯,她虽时时针对她,可她却没有在背后阴过她,可以荀真本身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是,“我始终不会忘记哥哥的死,荀真,我在这宫里最大的希望就是看到你死去,这愿望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嘴角一勾,“不然我的人生就变得毫无意义。”

    荀真笑了笑道:“那如果我给你另一种活法呢?于如艺,你会不会放下你的执念,为了你的兄长好好地活下去,就当是我们荀家还你一条命。”

    于如艺怔了怔,她这是什么意思?身为宫女者,除非死了才能可能离开宫廷,这是宫规,“荀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高海阔任鸟飞,你愿不愿飞出这个牢宠?”荀真用手指着那一扇在墙上的铁窗,声音里满是诱惑。

    于如艺循着她的手看去,那光线很猛,不由地抬起手来挡住那一道光线,荀真的手所指的方向似乎能听到鸟儿在自由歌唱,能听到风声在林间刮过,能听到哥哥在前方领着她的路,“艺儿,等哥哥赚了很多很多钱,我们就能过上好生活,艺儿……”

    荀真看到于如艺用?口使劲地擦着眼里的泪水,那脸上的神情不同于往日,似乎少了些许执着,多了些她也不上来的缘由,但是这表情明白无误地告诉她,她的选择。

    于是,她道,“张尚宫,赐于如艺一杯毒酒,从今往后,宫里尚工局的这一名宫女已经是死了,花名册上将没有她的名字。”

    张尚宫恭敬地弯腰道,“是,总管事大人。”

    于如艺错愕地看着荀真,颤着声音道:“你真的放我走?”

    “新的户籍我已经让人给你办了,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将是于如玉,你走吧,皇宫里没有你的位置。”荀真不再看她,转身离去。

    于如艺睁大眼睛看着她紫色的身影渐渐走远,冲上前去抓着那栏杆,“你就不怕我出了宫后依然对荀家不依不饶吗?”

    荀真回头睥睨着她,“如果你这么不自量力的话,那我没话可,只能你傻得用鸡蛋碰石头,于如艺,你是这么傻的人吗?凭你如何与我斗?与荀家斗?好好地过你的新营生吧,这种机会不多,若不是念在亏欠了你于家一条鲜活的人命,你以为我会放你出宫吗?别让你的哥哥在九泉之下不安。”

    于如艺的目光复杂了,以为要执着一辈子的事情,现在到头来却成了活生生的笑话,那个女人是那么骄傲地离去,她已经是华国的无冕皇后,她再怎样也斗不赢她,罢了,罢了……

    出了天牢的荀真刚要坐上轿辇,看到兄长圈着手在一旁看着她,“哥”她走近他。

    荀英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天牢里随后出来的一群女子,尤其是于如艺,下巴轻抬道:“你让我弄的新户籍就是给她的吧?”

    “嗯。”荀真点点头,“哥,你会不会怪我妇人之仁?将她放出宫去?”

    荀英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哥永远也不会怪你,对于她的兄长,我已经没有了记忆,但害得人家家破人亡这是事实,就当是赎给她的罪吧。还有那个叫庄什么的宫女,真儿,相信我,如果当初我知道你是我的妹妹,我一定不会让她枉死在那儿。”自从兄妹相认之后,对于这段往事他还是深深地自责。

    提到庄翠娥,荀真的身子僵了僵,那一夜的情形又回到眼前,“哥,庄姨是因我而死的,你可知当时我有多恨你吗?但你始终是我哥,所以我只有对不起庄姨。”她的话里满是歉疚。

    “对不起,真儿。”荀英难过地道。

    “哥,都过去了,也许是庄姨冥冥之中的保佑,我们兄妹总算是相认了,改日,你亲自去给她的衣冠冢祭拜一番吧。”荀真道。

    “那是一定……”

    于如艺一回头就看到荀家兄妹的身影,看到荀英,她还是浑身都泛着恨意,但是已无力去做什么了,闭了闭眼,似乎看到哥哥赞许的笑容,活着,是吗?哥哥,那我会好好地活着。

    秘密出宫,拿着自己这些年的积蓄,还有一张新户籍,换上了民间衣物的于如艺呼吸一口宫外的新鲜空气,回头看了一眼守卫深严,庄严肃穆,富丽堂皇的皇宫,这里将不再与她有关系,这一回她的脸上不再有纠结的恨意。

    迅速转身,她的新生就此展开,凭着多看尚工局的熏陶,她还愁找不到活路吗?

    后来以织布刺绣闻名天下的高家布行与绣坊的创始人就是于如艺,凭着一手过硬的技艺,她硬是在众多的布庄中占得一席之地,当然这是后话了。但是在于如艺晚年子孙绕膝之时,忆起天牢里的那一刻,她不禁万般感慨在心头,如果当时只是一味的执念,也就没有她后来的日子,荀真,这个华国如雷贯耳的人物,早已不是她能企及的。

    皇宫的柳阴树下,荀氏兄妹本来一路闲话,但是很快就有人突然出现,恭敬地给荀氏兄妹行礼,“将军,找到听雨楼楼主了。”

    荀英温和的眼睛瞬间变得犀利起来,皱眉道:“找到她了?”

    “嗯,但是将军要快点赶去,不然只怕又截不住她。”属下尽心尽职地提醒。

    “好,我这就过去,真儿,我要出京几天,来不及向皇上报告,你代我跟他一声。”荀英匆匆要走,终于逮到那个女人,以为与他糊涂地睡了一觉之后就一走了之吗?

    荀真一把抓住兄长的手,“哥,你还要去找那个女人?若她对你不利呢?哥,她危险得很,你不要去。”

    “真儿,不会有事的,我去去就回来。”荀英挣开妹妹的手,立马施展轻功离去,快得荀真都来不及唤他。

    荀真气得跳脚,哥这是胡来,那个女人走了更好,免得又想法子来害他们荀家,咬了咬下唇,朝一旁的蒋星婕道:“你出宫去一趟,让魏夫人进宫来。”

    蒋星婕应声后即转身退下,赶紧按荀真所的去办。

    荀真憋着一肚子气正准备要离开,听到柳树后有人唤她一声,“荀总管事,可以扰一下吗?”

    她皱眉看去,是一脸神色不佳的高文轩,他这样唤她,让她难以习惯,但他会前来找她是意料之中的事,“文轩哥哥,你何必唤得这么见外呢?”

    “今非昔比,皇上所下的旨意是不是你授意的?”高文轩憋了一夜的话问出来,整整一宿他都难以安眠,她明知他的心意,却要他去纳妾生子?

    荀真道,“是的,是我求皇上这样做的,文轩哥哥,我希望你能再取一个好女孩为妻,这是我的心愿。”将这件事揽上身,能让他放下对她的情义,那么她不在乎被他误会。

    “你!”高文轩没想到真是她的意思,连守护在她身边的资格也没有了吗?他只想在她的身边看她幸福即可,可她却要将他往外推,愤恨地将拳头捶击到一旁的柳树上,“你明知我……”

    “文轩哥哥,不要,如果还是以前,那么你再多也还有意义,可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我不想你因我而受到损伤,如果你真的为我好,那就再成亲生子吧。”荀真定定地看着高文轩英俊的脸,不能再拖累了他一生。

    “这真的是你的愿望?”他再一次不死心地追问。

    “我有皇上,同样的,也希望文轩哥哥能拥有自己心爱的人。”她道。

    他闭了闭眼,没了她,他的心也就没了,她可明白?

    娶了安幸那等女人,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折磨她,但是让他再去折磨一个无辜的女人,他做不到。再睁眼,她那越发美丽的面容,让他舍不得移开眼,“如果这是你的心愿,那我会为你达成。”

    不能再看了,他一弯腰有礼地行了一礼,带着不被人理解的心事转身离去。

    荀真看着他落寞的背景,努力地吸了吸鼻子,一如当日在内宫门口遇上他时,心里酸酸的,涨涨的,痛痛的……

    带着这样的心情,她转身上轿,任由春风吹走那腮边的泪痕,若让那厮看到了,他又要不高兴半天。

    华龙宫里的宇文泓因为风寒,批奏折时不禁趴在案桌上睡着了,荀真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的睡颜,不禁声地责备着孙大通,“皇上睡着了,你怎么不懂得给他盖上氅衣,现在天气还寒着呢。”

    孙大通道:“皇上正在批奏折,让人不用在跟前侍候,是我疏忽了。”赶紧拿厚重的氅衣过来递给荀真。

    荀真接过,“孙公公,我不是有意要责备你,只是……”

    孙大通不在意地笑了笑,“我都明白的,总管事大人是心疼皇上,有总管事大人在,我就先下去了。”

    荀真看了眼孙大通离去的背影,这才转身上去给宇文泓披上厚重的氅衣,这时候才留意到他的睡容,他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即便睡着了仍是那般英俊,伸手轻抚他的脸,有些冰凉,好在没有如早上之时那般的热度。

    她的手轻轻地游走在他的脸上,一直以来她都没有什么机会看到他的睡容,每每被他折腾过后,她都会沉沉睡去,等她醒来时,他大多时候已经醒了,原来他睡着是这般的,像个孩子。

    突然,一条健臂揽上她的细腰,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立时她的容颜落在一双如墨般漆黑的眼睛里,“我就那么好看吗?你竟看得舍不得移开眼?”

    荀真听着他自恋的话,不禁嘴角抽了抽,“自大狂。”随后习惯性地圈上他的脖子,“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进来的时候。”他答,其实他一向浅眠,这也就是孙大没有进来给他盖衣物的原因,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他在太子时期就养成了不会承随地睡觉的习惯,近来,有她在身边,他松懈了不少,只要有她在身边,他才会最为安心。

    荀真的拳头轻捶了他一记,嗔道:“那你还那样?是在心想看我笑话?”

    “怎么会?好了,别捶了,咳咳咳……”他轻咳起来。

    这吓坏了荀真,在他怀里正襟危坐,赶紧端起热茶伺候他,帮他顺背,急道:“好些了吗?”

    看着她紧张他的模样,他的眼里有着笑意,心间暖暖的,“瞎紧张,不过是风寒而已,不用太过于担心。”

    “怎能不担心?”荀真紧紧地依在他的怀里,伸手捧起他的脸,动情地想要吻上他的唇,

    他的头一偏,“我正病着呢,等好了再……”

    谁知,女人柔软的唇却是寻到他的唇,温柔地覆了上来,那一股子香气一如往日,本要拒绝的心却是动摇起来,禁不住她的诱惑,单手扶住她的后脑勺,热烈地回应着她的索吻。

    一吻过后,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如果将病过了给我,你就会快点好起来。”

    “傻反。”他感动地将额头抵着她的,“一场病而已,不碍事的。”

    两人你侬我侬的时候,孙大通的声音响起,“皇上,总管事大人,魏夫人来了。”

    荀真这才忆起自己让蒋星姨接姑姑进宫的事,忙跳下宇文泓的膝盖,“我去见见姑姑,你先歇歇,这些奏折不许再批了,听到没有?”

    “好了,长气,都不碍事了。”宇文泓笑道。

    荀真瞪了一眼他,“你要好好休息,不行,孙公公,进来将这些奏折搬走,皇上要也不许给他。”

    孙大通早就想劝宇文泓休息一下,又不是铁的身子,现在得了荀真的吩咐,不顾向他瞪眼的宇文泓,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将所有的奏折全部揽在怀里,“这,老奴也要听总管事大人的吩咐,皇上,你是不?老奴告退。”在荀真还没有走之前,他赶紧一个箭步将奏折搬走。

    “你可要乖乖地听话。”荀真道。

    宇文泓一时间无事可干,往后靠在迎枕上,“是,荀嬷嬷。”

    荀真好笑地睨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去,往那花厅而去,一进去,见到正在喝茶的荀兰抬头看着她,“真儿,你唤我这么急进宫有何事?”

    荀真坐到荀兰的对面,然后挥手让燕玉等人出去,这才道:“姑姑,你听听,京城有哪家姑娘贤良淑德,赶紧给哥哥寻一个,如果有合适的,我再见见,我算算,现在定亲,征名,纳采……到成亲,秋后就差不多了,哥哥是时候该娶一房媳妇了,你可知他为了那个叫雨晰的江湖女子出京了?”

    “还有这等事?”荀兰也不禁将茶碗放下来,“真儿,就是上回绑了你去的江湖女子?”

    “嗯,就是她,我怕她还会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姑姑,此事不宜再拖了,哥比皇上还要大上两三岁,早就该为荀家延续香火了。”荀真道。

    荀兰也明白荀真的意思,再对于那江湖女子她也是始终有着一股怨气,阻止他们一家团聚的人怎让她再缠着侄子?“好,我回就发散媒婆去寻,一定要找个脾性好的才行,你哥也不像是话多的人,脾性好的才能拴得住他。”

    远在外地的荀英并不知道他的婚事被最亲的姑姑与妹妹两人提上了日程,只知道那个任性胡为的女子就要找到了,他想摇着她大声质问,她那样做到底想干什么?

    贵绮宫,柳轲一进来,就看到妹妹正面无表情地挨着窗边,“心眉?”

    柳心眉的伤养了几天才见有些起色,回头看到兄长,“五哥,你来了?去看过姑姑了?”

    “嗯,她现在的状况很糟,不知那群御医是如何折磨她的?现在话有些语无伦次。”柳轲道,“心眉,你放心,爷爷一定会想法子的。”

    “都是那个荀真害的。”柳心眉怒道。

    荀真?

    一提起她,柳轲的身子就不由得紧绷,真想尝尝她的味道,遂摸着下巴道:“心眉,还记得以前我们的计划吗?这个荀真,若是被我玩了,你她会不会听我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