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沈郎多病不胜衣

    那木板上字迹宛如龙飞凤舞，写着这样一阙浣溪沙——

    风压轻云贴水飞，乍晴池馆燕争泥。沈郎多病不胜衣。

    沙上不闻鸿雁信，竹间时听鹧鸪啼。此情惟有落花知！

    落款是苏东坡。

    我心里一惊，抬头望向沈炼。

    沈炼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一阙浣溪沙，是苏东坡亲自写的，当年我祖上遇到苏先生，苏先生听了我祖上讲述胜衣公的故事之后，心中感动，这才提笔而就，写下了这么一阙浣溪沙。”

    顿了一顿，沈炼继续道：“这一阙词里面，既包含了我先祖胜衣公的名字，又暗含洛姑娘的名字，是以我祖上便将这一阙浣溪沙刻在这阴沉木木板之上，留待他年，找到洛姑娘的时候，将这一阙词交到洛姑娘的上。”

    我心里右一动，难道那个女鬼洛红竹和沈胜衣之间的故事，还有许多曲折离奇？

    我心里更加好奇了，于是对沈炼道：“好，沈老板，我一定不辱使命，将这阴沉木木板，交到洛姑娘的中。”

    我回过头去，招呼封家兄弟：“咱们走。”

    封家兄弟跟在我的身后，快步走出沈园。到的外面，封老大问我：“现在就回去？”

    我笑道：“先去那个运河工地，将那女子阴魂的头找到，然后将头还给她，咱们好人做到底。”

    封老大连连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惧色：“你赶紧将那个阴魂送走，可别让她留在我们封家。”

    我们打车，一路来到运河边，此时已然到了深更半夜。就这月色，拿着电筒，我们三人从运河边的彩钢围挡窟窿那里钻了过去，一路摸索着来到了此前封老大得到红嫁衣的那一块地方。

    电筒照了过去，那一口棺材居然还留在原地，只不过棺盖已然被打开，里面自然是空无一物。

    我们三人在棺材附近找了一个时，终于找到了一颗明显的女人头骨，至于是不是那个洛红竹的人头，那就不得而知了。

    拿着这一颗人头，还有那一块阴沉木木板，我们回到了封家。

    我让封家兄弟在门口等我，我则拿着人头还有那一块阴沉木木板推门而入。

    刚刚进门，就听到身后大门上锁的声音，我心里暗骂：“这个封老六，这是又故技重施，让老子困在这里，回头老子再跟你算账。”

    我一只里拿着人头，另外一只里拿着那一块木板，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底，不怕那女子翻脸。

    我走到屋子中央，四处看了看，见那红嫁衣依旧静静的躺在落地镜前方的地面之上，心里不由得一阵狐疑：“那女子会不会不在这屋子里面了？”

    我咳嗽一声，慢慢道：洛姑娘，你的头给你拿回来了。”

    我总感觉自己这一句话的有些别扭。就在这时，我只觉得耳旁凉风一拂而过，跟着就听到洛红竹的声音低低的道：“把人头放到桌子上，再把那鬼画符拿走——”

    鬼画符？我一怔，随即想起，那一定是我下在红嫁衣上面的那一张定魂符了。

    我答应一声，随即走到桌子跟前，将那颗人头慢慢放在桌上，跟着转过身，走到红嫁衣跟前，伸将那红嫁衣上面的定魂符取了下来。做完这一切，我才走到一旁，双眼盯着前面。

    只见落地镜前的红嫁衣慢慢鼓了起来，我心里一动，知道这一定是女鬼再次附身到了红嫁衣之中。

    只见红嫁衣站起来以后，飘到桌子前方，一双袖子慢慢抬起，捧起桌面上的那一颗人头，随后将人头放在了红嫁衣的上方。

    灯影之下，只见那人头被映出白惨惨的光来，人头白骨之上两只窟窿里面竟似藏着无尽的幽怨。

    奇怪的是，这红嫁衣带着白骨骷髅头慢慢移动到了那落地镜之前。

    临镜而立，镜子里面映出来的却是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孔。

    镜子中的女人年方二八，眉眼间盈盈含笑。一眼望去，实在是一个绝色美人。

    两相对照之下，镜子之中的红衣美女，镜子外面的白骨骷髅，竟然让我有了一丝恍惚，不知道那个是真，那个是假？

    洛红竹原来是这样的美艳动人——

    过了十几秒之后，洛红竹沉声道：“我的金错刀呢？”

    我告诉洛红竹：“金错刀是沈家的，已经物归原主了”

    镜子里面的洛红竹一张粉面募地苍白，双眼瞳孔也募地收缩起来。我看到那红嫁衣不住颤动，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洛红竹这才慢慢转过身来，低声道：“是那个沈家？”

    我惊艳于镜子之中的那一副绝美容颜，此刻乍然间看到这白骨骷髅，还是不由自主的吓了一跳。

    我向后退了一步，洛红竹便向前近了一步。

    红嫁衣里面的阴气，宛如寒潮一样，向我逼来。

    我急忙将那镀印着浣溪沙词牌的阴沉木举了起来，递给洛红竹，道：“就是这个沈家。”

    那阴气募地里止息，跟着洛红竹向我跟前移动过来，两只袖子将那木板一卷一收，随后洛红竹再次向后退出去数米开外，立于白炽灯下，这才停住。

    只见洛红竹两只袖子颤巍巍捧起那一块阴沉木词牌，跟着用极低极低的声音慢慢吟诵起来——

    “沈郎多病不胜衣。

    沙上不闻鸿雁信，竹间时听鹧鸪啼。此情惟有落花知！”

    这几句词念完之后，洛红竹停了下来，骷髅头微微低垂，静静的看着那一块阴沉木词牌，我恍惚间，竟好像看到洛红竹黑洞洞的眼孔里面，居然滴落了两滴清泪——

    过了一会，洛红竹幽幽的道：“胜衣，胜衣，这是沈郎的名字，你看，我的名字也在里面——”

    白骨骷髅头抬了起来，黑洞洞的眼孔望向我，那里面此刻已然不在有幽怨凄冷，有的只是跨越千年，始终不散的一份沉甸甸的思念——

    不知道为何，我居然再也不觉得这骷髅可怖。

    反而心里有了一丝丝的同情。

    ——这沈胜衣和洛红竹之间，该是有怎样的生死离别？让一具白骨骷髅，在千年之后，面对一块写满了相思的阴沉木板，依然落泪？

    我心里有些难过。

    我的耳边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幽幽的传了过来——你想不想听我们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