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莽牯

    一道淡青色的凌厉刀芒自指尖喷薄而出，刹那间周围的时光仿佛停滞了一般。

    敕拉一声脆响，像是布帛裂开的声音，尸犀那硕大的头颅被我一刀斩成两半。

    果然，这尸犀的身体里面是空的。

    它只是空剩一副皮囊罢了，真正的幕后黑还在更深处。

    几十条乳白色的丝线迅速从尸犀的头颅里撤出，向身体里面缩去。

    我连忙将鱼肠剑的剑锋抵在尸犀头顶的裂缝处，用力向后一拉，将尸犀的脊背皮肤划开。

    赫然发现，里面竟然藏着一个乳白色的肉柱！

    那肉柱不大，也就一个成年人头颅大，像是一坨肥腻的脂肪堆在一起。

    表面皱巴巴的，像老人褶皱的皮肤。肉柱顶上有两处凸起的肉芽，仿佛长了两只牛犄角。

    鱼肠剑锋利无比，吹毛断发，剑身之上仿佛有寒光流动。

    我用剑尖指着那坨肉柱，呵斥道：“还不快停！”

    一边着，一边作势要刺向那坨肉柱。

    肉柱浑身一颤，紧缩着，似乎被我的话吓到了，身上的皱纹显得更加明显。

    紧接着，它扭动身躯，发出一阵轰轰的叫声。

    如同臣下听见了王的御旨，洞道里的僵尸们随着这阵轰轰声响急匆匆地退出洞道，一个个站在洞外，站的笔直。

    直到这会，洞口的三人才腾出功夫看向我这边。

    丁当看见藏在尸犀身体里的肉柱，先是一惊，而后脱口而出：“莽牯！居然是莽牯在作怪！”

    石头在遇到我之前，一直跟在他爷爷身边，见识虽得上广泛，却也只局限于赶尸御尸方面。

    看她那一脸疑惑的样子，显然是没听过莽牯的名头。

    阳光面露微笑，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看样子是被他猜中了。

    我望着尸犀皮腹里的这坨奇异肉柱，心中也是惊奇不已：“想不到会在这处不知名的山洞里遇到莽牯。”

    莽牯，俗称肉灵芝、活太岁，是太岁的一种。因其顶生双角，又被人称为牛头太岁。

    据本草纲目中记载，“肉芝，状如肉。附于物，头尾具有，乃生物也。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也”

    眼前这只莽牯，便是其中的“白如脂肪者”。

    莽牯性喜阴，这山洞位于山阴，洞里又有这么一个藏风聚水的福地，正是莽牯藏身的好地方。

    想来是多年前这里尸犀为患，当地人为了自保，或者拦截抓捕外来之客，或者用村子里的童男童女，定时给尸犀献上祭品，以致山洞之中堆满了尸体，将莽牯吸引而来。

    后来尸犀寿终正寝，被莽牯鸠占鹊巢，甚至连尸体也被人家占去了，当做一副皮囊使唤。

    “听莽牯是通过散发孢子来影响控制周围生物的。可这附近只有死尸，没有活物，它又是怎么控制那些僵尸的？”

    我心中不解，自言自语地念叨了出来。

    不知何时，阳光已悄然走到我身边。

    他打量一番莽牯，又思索片刻，微笑道：“是外面那些苔藓。”

    听了阳光的话，我不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些发光的绿色苔藓都是这莽牯搞出来的鬼。”

    莽牯自身散发孢子，被周围的苔藓吸收，与之融为一体，随即控制了那些苔藓群落。

    通过僵尸的耳朵、鼻孔及伤口处，苔藓可以轻松钻入僵尸体内，依附于僵尸内部，如此便足以控制整个僵尸大军。

    丁当和石头也快步走了过来。

    看着眼前这只莽牯，丁当便气不打一处来，提起匕首就要刺向莽牯，嘴里还骂道：“你个畜生！让你给我们找麻烦！”

    莽牯立时被吓得浑身紧缩，个头都了一圈。

    眼见匕首就要刺破莽牯，阳光马上伸出，挡在丁当面前，将丁当拦下。

    我看着不由得一阵心惊。若是我这么干，丁当肯定会不由分的，先把我骂上一顿。

    她倒是有些忌惮阳光这鬼道门人，只是盯着阳光，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阳光缓缓道：“你这样轻易就杀了它，什么也得不到”

    莽牯一听，立刻上下摇晃起自己的肉柱身子，似乎在表示同意。

    只听阳光接着道：“不如将它炼成药。先辈葛洪曾留下过教诲，诸芝捣末，或化水服，令人轻身长生不老。我觉得，药罐子才是它最好的去处。”

    这话一出口，莽牯那乳白色的柱状身躯立时被吓掉了一个色度，变成了雪白色。

    它绝对想不到，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青年，行事段却比那个性情暴躁的姑娘还要狠辣。

    丁当听了阳光的话，眼珠翻转，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由得点了点头，看样子是被阳光服了。

    石头听完，眉头微蹙，面露难色。

    她心地善良，我猜她大概是觉得把这么一个生而有灵，又听得懂人话的活物，生生磨碎了炼药，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但她也知道这莽牯差一点就害死了我们，就没有出言阻拦。

    莽牯见大难将至，急忙扭动起身子，从尸犀尾巴处伸出一只拇指粗细的白条子。

    那白色条子是莽牯的尾巴，原本是套在尸犀的尾巴里，用来取水的。

    此时这尾巴就如同莽牯的一只臂，它卷起尸犀背上斜插着的阴阳尺，缓缓递到我身前。

    看那样子，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我一把抓起阴阳尺，紧紧握在中，将鱼肠剑还给石头，心道：“算你子识相。”

    莽牯又将它那根尾巴卷在石头的腿上，身子也逐渐向她倾斜，仿佛一个求饶的孩子。

    一下子，石头心软了。她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希望。

    她当然是希望我救这莽牯一命。

    我到底该不该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