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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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是有点难。

    祝斯宁想了想, 给出方法:“你背我,我抱着你脖子,保证不掉下去。”

    宗启颢无奈:“手不能托着你,然后让你抓紧勒死我?”

    来好像是有点危险,有谋杀的嫌疑。

    但是感觉自己的腿越来越酸软无力, 而自己能信任的只有宗启颢,祝斯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连保证:“不会的,我会轻点。”

    “算了,上来吧。”宗启颢半蹲下来,祝斯宁难得作一回, 他跟着配合就是了。

    祝斯宁抓着宗启颢的肩膀,趴在他肩头:“你慢点,别着急啊, 我不急的。”

    宗启颢歪了歪脖子,祝斯宁的头发些许散落下来, 划过他的脖子, 不刺,反而是软软的, 非常轻盈地一下子就扫过去了。

    “你别话。”

    “好。”祝斯宁点点头, 双手环住宗启颢的脖子, “我准备好了。”

    宗启颢双手绕过祝斯宁的大腿, 抓紧腰带。

    背后的姜伟带着宫人默默尾随, 没有出声提醒背不动还有轿子。

    两人绕过花园, 重新走入宽阔的宫道,沿途宫人看见他们,皆是低头退半步,等他们离开才继续前行。

    这样的姿势其实是比较费力的,祝斯宁不敢做太多的动作怕增加宗启颢的负担,只好声问他:“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宗启颢摇头:“不用,就快到了。”

    远远看见椒房殿,宗启颢开始加快速度,背着祝斯宁快步踏上宫阶,一路冲进殿内。

    “到……到了!”怕宗启颢速度太快刹不住脚,祝斯宁连忙指挥他,“可以放我下来了,前面前面,那个贵妃椅,我加了垫子,特别软那里!”

    宗启颢没应声,脚下步伐不停,临近贵妃椅时,才把手垫在祝斯宁背后,两人并排倒在贵妃椅上。

    听见宗启颢加重的呼气声,祝斯宁用上自己最新集来的好词好句夸赞:“陛下真是太好了,救人于水火之中,总是在我有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是润物细无声的及时雨……”

    宗启颢随手拖起旁边一个抱枕,往祝斯宁脸上拍去:“乱七八糟的。”是这么,他还是忍不住勾唇无声笑开。

    天气热衣裳薄,祝斯宁能感觉到垫在背后的手掌潮湿又火热,不过旁边的宗启颢显然是累到一下都不想动了,祝斯宁只好自己开始扭,企图把宗启颢的手拿出来。

    懒得动弹一下,宗启颢稍稍放松闭上眼睛,任由祝斯宁动作。

    祝斯宁把手插进背部,摸到宗启颢的手腕,一路顺着往下到手心,手指擦过宗启颢的手背。

    “嘶……”宗启颢睁开眼。

    破皮的手背不疼,可是祝斯宁的手指尖从伤口上划过,让宗启颢一下子就有了感觉。

    “祝斯宁!”

    “在。”祝斯宁立刻应声。

    宗启颢言简意赅:“手。”

    “这就拿出来了。”

    祝斯宁抽出宗启颢的手,人家辛苦背了自己一路,这个时候就不能再计较红血条掉不掉了。

    他握住宗启颢的手,对着光看了下,确定只是轻微的破皮才放心。

    “应该不疼吧?”

    祝斯宁看见宗启颢手背上有几粒细的沙尘,伸出手指轻轻撇开。

    宗启颢压着火问道:“不是手不能碰的吗?

    “对哦,”祝斯宁当即松开手,“没事的话还是不要牵手了,影响不好。”

    宗启颢:“……”

    一路行来,宫人注意的重点可不是他们牵手不牵手。

    两人安静了一会,祝斯宁慢慢尝试活动腿:“我觉得我好像好些了。”

    宗启颢瞄他一眼。

    祝斯宁觉得这个眼神包含了怀疑,当即就要证明自己:“我刚才是从藏书楼自己走的,这次也可以。”

    “好,朕看着你走。”宗启颢坐起来,盯着祝斯宁的脚。

    这次腿伤发作简直莫名其妙,明明之前情况不错,能跑能跳,现在连走路都困难。

    祝斯宁缓缓挪动上半身,脚板慢慢落地。

    宗启颢看得直皱眉,预先下了贵妃椅等在祝斯宁前面。

    果不其然,祝斯宁一落地浑身就软了下去,他从一开始,就是用上半身在出力,两条腿完全无法用力,自然不能站立。

    幸而宗启颢早早做了准备,及时扶住,祝斯宁才没有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地。。

    “好像不行唉,”祝斯宁笑着眨了眨眼睛,“比之前更弱了,之前明明还能走的,这也太奇怪了吧……”

    宗启颢将人重新抱起安置好,察觉到怀里的人在轻轻颤抖,不着痕迹擦去他头上的细汗:“别怕,不会有事的。”

    御医很快就到来。

    围着祝斯宁看了半天后,又集合开了场会,这才将除了能干外还能担事的院判推出来。

    院判站在离祝斯宁不远的地方,期期艾艾道:“需不需要另外去偏殿,微臣可以做详细的汇报。”

    宗启颢回头看了眼祝斯宁,他正靠在贵妃椅上,非常认真地玩着纸牌,手上翻转,纸牌构成一个开口的方形。

    察觉到他的目光,祝斯宁另一只手上的纸牌一弹,准确地落在两张竖起来的纸牌上面,变成一个完整的方形。

    祝斯宁收了纸牌,问道:“是不是我要坐轮椅了?”

    宗启颢没回答。

    “我觉得吧,坐轮椅好像也不错,这样我以后就不用再走了。”祝斯宁低着头,眼睛一直盯着纸牌,“不过就算做了轮椅,我的轮椅也要和别人不一样,要超快能飞的那种。”

    手上的纸牌飞速变换,分成上下两部分,下面的纸牌是竖立成扇,上面的纸牌横铺。祝斯宁手指轻轻拨动,上下两部分的纸牌飞快倾斜而下,犹如水车不停轮转。

    宗启颢眼神森寒,带着颤颤巍巍的院判去了偏殿。

    “吧,皇后的腿怎么回事?”

    原本祝家就对他不是很满意,祝斯宁每次回到□□,府中下人都是称呼他为二公子。想起和祝修永临行前的承诺,宗启颢不由焦躁起来,祝斯宁的腿本就是祝家缄默不愿提的旧事,一旦祝斯宁腿伤复发的消息传出去,祝修永一定会把他带走的。

    前世他对祝斯宁不闻不问,相比那时的祝修永早就暗暗记在心,才有了后来的祝斯宁成功出宫。若是没有人在外边接应,祝斯宁一个人怎么可能成功。

    院判整了整衣摆:“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听过,哑巴受惊忽然大喊出声的故事?”

    只有喉咙本身没伤的哑巴,才能在危急时候大喊出声。

    宗启颢沉思了一会,问道:“你的意思是皇后其实没事?”

    “不是完全没事,只是还没到走不了这么严重,殿下之前就恢复了大半,且没有再次受伤,怎么可能忽然就走不动了呢?微臣推测,也许是受了什么刺激,惊惧在心,这才不敢走了。”

    单看表面,祝斯宁可以是非常乐观的。宗启颢沉默半晌:“你确定?”

    院判郑重点头。

    “惊惧?”宗启颢低声重复了一遍,今天祝斯宁去的地方遇见的人就那么几个,查起来完全不费劲。

    “行了,你回去吧,”

    宗启颢挥手,他们谈了有段时间了,留祝斯宁一个人在那里,他不放心。

    院判行了一礼,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宗启颢:“可是还有事?”

    院判道:“回禀陛下,殿下接下来还是要以调养为主,最重要的是要把暗伤治好。只是……”

    “只是什么?”

    院判语速飞快:“轮椅还做不做,太医院最近刚好在这方面的研究有了新进展,和工部的工匠做了一款轮椅,转起来就像殿下刚才做的纸牌戏法一样,坐过的人都是飞一般的感觉。”

    宗启颢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似笑非笑:“你呢?”

    院判了个哆嗦,他其实不太懂宗启颢的意思。

    宫中现在关于帝后感情如何各种法都有,其中最新一期的《椒房殿秘事》就了,帝后现在是表面势如水火,其实内里早已动心,只是还没有互相坦白罢了。

    如果这本可靠……皇后殿下现在走不动了,他是做了轮椅让陛下送给皇后,满足皇后行动方便的需求,还是不做轮椅,让皇后行动都要靠宗启颢,以满足陛下内心隐秘的期盼好?

    心中想得多,院判面上却滴水不漏,仿佛明白宗启颢的意思领命离开。

    他一个人不行,太医院的众多同僚也可以帮忙参谋嘛,他挺身顶了宗启颢的怒火,其他人也不能不出力。

    余光瞥见地上的长影,祝斯宁头也不抬:“怎么,要给我做轮椅了吗?”

    宗启颢定定地看了他一会。

    祝斯宁随手做了几个花切动作,感觉宗启颢似乎没有转头的意思,纳闷不已:“陛下还有事吗?”

    盯着他看了半天,难道是想着靠眼睛量出轮椅的尺寸来?

    “阿宁,”宗启颢终于开口,“你还记得围猎时候,外族使节来京一事吧?”

    “记得啊,怎么了?”

    “萧逸明应该和你过了吧,和谈的事。”

    “过了。”祝斯宁点头。

    宗启颢面上不变,藏于袖内的手却紧握成拳:“阿宁对这件事怎么看呢?”

    祝斯宁想也不想就答:“挺好的,萧大人很有才干,一定不负陛下所托,能顺利完成任务。”

    和谈可是大事,是主角事业的重大成就,他当然要努力促进,顺道夸一下萧逸明,刷一下宗启颢的好感度。

    宗启颢继续追问:“阿宁觉得很好吗?”

    “当然啦,我热爱和平,支持陛下的一切决定。”

    “如果朕,不和谈呢?”

    “什么?”祝斯宁手上的纸牌跌落一地。

    如果宗启颢不和谈,就和原来的剧情相违背,祝斯宁弄不懂宗启颢为什么会产生这个想法。

    “阿宁,”宗启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是一向都很支持朕的一切决定吗?”

    “是……可是,可是,如果不和谈……”祝斯宁结结巴巴,这个剧情怎么想都不可能改才是。

    在这一刻,宗启颢突然明白,祝斯宁对于萧逸明也有一定程度的盲目相信,而且对于某些事情,似乎真切地相信它会发生。

    现在他和萧逸明两人的想法相左,祝斯宁就混乱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确切地要和谈,才刚开完会,和一众臣子明自己不和谈,祝斯宁怎么能够凭萧逸明的一个猜测,就如此确定自己会和谈?

    宗启颢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再逼着祝斯宁下去,转身看着窗外灰蓝色的天空:“朕想起还有些奏折没有处理,先回去了。”

    祝斯宁坐在原地,目送宗启颢离开。

    今天红血条暴跌了这么多,祝斯宁无论如何都是要记录的,而且还有宗启颢这一次和原剧情相差太多了,如果不和谈,萧逸明的官途必然要坎坷很多,还有自己的记忆……

    祝斯宁翻出册子,开始做整理。

    人的记忆是会往自己有利的方向美化的,对于自己不利的细节会选择忽视遗忘,因此,哪怕自身的记忆力非常出色,祝斯宁也没有要依靠的意思,反而开始写日记做记录。

    第一次没有按照剧情走,是宗启颢没有赐酒给萧逸明,而祝斯宁在系统的促进下,完成喝酒的任务。接下来宗启颢没有派人送萧逸明,让后期的剧情出现偏差,最后是祝斯宁派人解决的。

    与原剧情不同的第一个爆发节点是宗启颢拒绝萧逸明的捐款,导致祝广祝修永逗留在京参加围猎,萧逸明没能升迁,依旧做他的翰林修撰。第二个节点是围猎时宗启颢拉住祝斯宁不让他下场,祝修永最后代替了祝斯宁,让他避开关键剧情,同时,系统参与发布任务让祝斯宁配合。

    宗启颢时常会有主动改变原剧情的动作,改变得并不多,每次只有一点点,但是接连积累下来的改变,最终改写了关键剧情。

    现在,是宗启颢突然他不想和谈了……

    这已经和原剧情背道而驰了。

    是在套他的话,还是真的不想和谈?他和萧逸明到底走到哪一步了,为什么萧逸明的升迁之路没有像原剧情那样顺利?

    复盘到这里,祝斯宁突然想起,系统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发布任务了,最近的任务进度都是他靠着刷宗启颢的好感度得来的。

    收了笔,祝斯宁抬头看一眼窗外的明月。

    这么晚了,宗启颢今天不会再回来了。

    他他还有事要忙,是在忙和谈的事,还是别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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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宗启颢的寝宫内。

    宗启颢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里了,然而这里还是没有一点变化,熟悉又陌生。

    身边宫人看到宗启颢在这个时候回来,资历浅的宫人完全控制不住脸上惊愕的表情。

    果然是在椒房殿待太久,众人早已习惯了。

    宗启颢独自陷入沉思,祝斯宁自己都不曾发觉,秦王妃的死亡与和谈对他的影响是很大的,只是他下意识地回避,连回忆都不想。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宗启颢还没有其他动作,姜伟终于憋不住问道:“陛下,今天晚上是不去椒房殿了吗?”

    宗启颢看向窗外高悬的明月。

    他和萧逸明终究还是不同,在这里,但凡有危险,在京城内孤立无援的祝斯宁只会相信他,要不然也不会硬撑着走去翰林院找他了,也不会在走不了的时候死命拽着他。

    ——那是祝斯宁的全部力气。

    祝斯宁行动不便,自己居然就这么落下他走了。这么晚了他一个人……

    宗启颢一步踏出宫门:“去椒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