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意欢妃事(四)
她们走到了待客的大厅,叶靖依坐了上座,其余几人皆在下座两边坐着。
照着礼乐太监宣的流程,两方人又是一堆礼数,结束了之后,叶靖依挥退了那些宫人,只留下家中几人在一块话。
“不必拘礼。”叶靖依了一句,下头坐着人倒是都很紧张,就连明明前两日刚见过的朱氏都有些紧张。
长宁对自己的姨还是有些影响的,伸着手就要往她那边走,赵嬷嬷拗不过他,只能跟着他往前走,当他路过叶永晖的时候,目光又被叶永晖的胡子吸引住了,他哪儿见过脸上也长“头发”的人,他伸出手就要去抓叶永晖脸上的“头发”,一扭着身子就往他身上扑去,赵嬷嬷抱不住他,长宁便跌进了叶永晖的怀里。
“心。”赵嬷嬷惊呼了一声,倒是叶永晖将长宁给稳稳地抱住了。
叶永晖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问问将长宁给接住,让长宁踩在他的膝上。
“这孩子,如今力气大了,便更皮了些。”叶靖依笑着道,也没有责怪的意思,让那些悬着心的人都安心了。
她看着她的父亲将她的儿子抱在怀里,脸上带着对外孙特有的温柔,任凭长宁伸手抓着他的胡子扯乱。
“将长宁抱下去吧,靖珠、靖轩你们可愿意带着他出去玩?”叶靖依见长宁是坐不住的,正好有些话要同两位长辈。
靖珠点点头,上前将外甥给接了过去。叶永晖还有些舍不得,不过这外孙毕竟不同于常人,两人之间先是君臣,再是祖孙。
叶永晖目光随着他们到了门口,这才收了回来。
叶靖依正了正脸色,道:“父亲如今既然回京了,可有何算?”
叶永晖回来,对她来其实算的上是一件好事,只是她心中的感情蒙蔽了她的理智,等她想清楚了之后,才觉得叶永晖回来其实对侯府,对她而言都是一件好处大于坏处的事情。
从前叶永晖不在侯府,朱氏才一直忍受着叶二老爷找她要钱的事情,而侯府也无所依仗,她在后宫之中也没有娘家的帮衬,虽她从来依仗的也不是侯府罢了。
叶永晖脸色沉了沉,“我在回京前,途径多地皆是流民遍野,也有不少民乱纷争,这次回来我会重入朝堂,只是我听,皇上如今沉迷女色,政事上多有懈怠?”
他还的含蓄了些,其实他在外头也听了不少李钰的流言了,大余建国安稳不过两百余年,却又民乱四起,这是在是亡国之相啊。可他又不能出来,他的女儿如今已经是贵妃,也生了皇子,他自己还有两个未长成的孩子,若是战乱,他们该如何自处。叶永晖路经某地时,也被那起兵的流民差点给杀了,就是那时,他突然悟了,他还有妻儿,还有偌大一个侯府要守护,他这才写了信,要回来。
回来的路上,他见到一家老少都被乱民给杀了的场景,那老丈人还努力的伸出双手将妻儿护在身后,也见过那身强体壮的青年抛下一家老,任凭乱民在他的身后将他的妻儿给残忍的杀死,那被砍杀的人凄烈的惨叫声,让人听着就心寒。
所到之处无不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等他回京了之后,见到的却是同外头的场景全然不同的样貌,这里依旧称得上歌舞升平,好像全然没有受到今年大旱的影响。他内心不由得有些心凉,从前李钰刚登基的时候,他也曾听闻皇上是名励精图治,善待百姓的明君。
他在辞去官职之后,身上还挂着吏部侍郎的虚职,而且异姓王侯大多是曾经随着先祖皇帝下江山的忠臣之后,在军中也有自己的势力的。
“父亲对外头的情况了解多少?”叶靖依问道。
叶永晖叹了口气,“如今形势越演越烈,只怕是短时间内民愤不平,将要起战乱了。”就算各处都有驻兵又有什么用,流民得不到安抚,爆发出来的力量有多少,怕是这过惯了安稳日子的皇帝不清楚的事情。
叶靖依惊心,她只听闻外头部分爆发了民乱,而且李钰也松了口派人开了粮仓放了粮,还减免了重灾地区的赋税,按道理来,应该可以平定民愤才是。
“不是已经前去赈灾,父亲可曾听?”
叶永晖抚了抚胡子,“是有这么回事,可层层克扣,到了老百姓手上还有多少,更别,官府让官兵将那些流民全都关在城外头,不准进去接受赈灾粮。”
天子在庙堂,百姓在民间,庙堂高远,哪儿能俯视民间百姓的疾苦,朝廷派了赈灾粮,可并没有良好的赈灾渠道,赈灾粮到达百姓手上的时候,早已经是浅浅的一把谷物,如何养得活家中人口,百姓只会认为朝廷将他们抛弃了,而不是官兵将他们抛弃了。
“竟有此事?”
“唉。”
父女两对着叹了一口气,朱氏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且她又没多少政治远见,发掘这会儿场面冷了下来便,“娘娘,中午就在后花园用膳可好?”
叶靖依点点头,“不必复杂,家中常用的菜式便好。”
朱氏便告退,“我去厨房看着些。”
只留下叶靖依同叶永晖在里头坐着,两人被朱氏一岔,便不再提朝堂之事。还是叶永晖开了口,“娘娘如今在宫里可好?”
叶靖依点点头,她在宫中过的如何又怎能是三言两语便能的清楚的。
“都挺好,宫中锦衣玉食,自然处处都比外头好。”
叶永晖有无话了,便:“娘娘可想去你母亲的院子看看?”
这里的母亲当然指的是叶靖依的亲母了,叶靖依点点头,同叶永晖往外头走去,从前叶靖依亲母的院子早就被关闭了起来,不曾让朱氏住进去,但数年如一日,叶永晖府中的忠仆还是每日都会将里头清理扫一遍,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想来都已经规矩的隐在了角落,不惊扰了贵人。
“你母亲已经去世十三年了。”叶永晖快要走到那处院落时,突然感慨了一句,顿时气氛就悲伤了一些。
叶靖依瞟了他一眼,只见他眼眶已经微红,胸腔起伏,想来心中也不好受。叶靖依叹了口气,等仆人将院门上挂着的锁开了之后,叶永晖亲自推开门,院落中的李子树,石桌凳,还有那树上缠着的秋千,都同从前他的夫人还在时一样。
“你母亲从前最爱坐在院中乘凉。”叶永晖心中的激动抑制不住了,纵使这么多年,他依旧对那位早早就离他而去的女子满是怀念,叶靖依听他着,脑海中也浮现出了从前夏日夜间在院中乘凉的场景,母亲总是对她很温柔,纵使身体不好也会整日抽出时间来陪她,给她讲天南地北的故事。
两人在院中慢慢走了一遍,又推开正厅的门进去,里头的八仙桌上供奉着一个牌位,一个已经死了十三年之久的女人的牌位。
“宫中不让人为亲人焚香,这么多年,我都未曾替您上柱香,女儿不孝。”叶靖依颤抖着点燃了一炷香,对着牌位着话。
那桌前头的地方摆着一张软垫,叶靖依这会儿哪儿管什么宫规礼仪,跪着便磕了三个头。
叶永晖看着她,也并未此举不合规矩,天皇贵胄就能没了人伦亲理吗?
等叶靖依平复了心情站了起来,只见他的父亲轻抚着牌位,眼中溢出怀念的伤情。
“若你母亲还在,该多好。”叶永晖声音有些颤抖。
叶靖依审视着这个男人,他的伤心发自真心,他的怀念发自真心,可她的母亲早已长眠地下,他不止是一个人的丈夫,他还娶了别人,还拥有两个未长成的孩子,他还肩负着整个家族的责任。
“父亲,母亲已经走了。而你还有一个妻子,两个孩子。”叶靖依在她母亲的牌位前出来的话却异常残忍。
叶永晖身子晃了晃,又听叶靖依着:“若从前你不娶朱氏便罢了,但你娶了她,你也得担负上对她的责任。”一个女人,带着两孩子,还有豺狼虎豹的一户亲戚,叶靖依不站在朱氏是她继母的角度上去看事情,只站在朱氏也只是个女子的角度,便觉得朱氏这么多年其实过的也很不易。
“故人已去,活人还得继续活着。”
叶靖依出来后,心中却觉轻松,当下时代中,男人是家中的天,而女人不过是附庸品,如何对待,都是男人做主,哪儿有责任一。叶靖依都觉得自己出来的话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可叶永晖也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良久的沉默,父女两人都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头。
“娘娘,后花园已摆膳。”还是绿影来敲了敲房门,这才破了僵局。
“嗯,走吧。”叶靖依点点头,吩咐下去,父女两再无话。
长宁被叶靖珠抱着去摘那枝头上的桂花,可是个头太了些,怎么也够不着,一旁站着的叶靖轩便伸出手摘了几朵放在他的手上,引得长宁哈哈大笑。叶靖依到了后花园时看见的便是这副场景。
作者有话要:
已经五十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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