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蔽芾甘棠2
就在王蓁反应过来的一刻,渐渐走进的赤饮,也顺着风嗅出了王蓁身上的气息。
许是对那日战场上记忆太过深刻,又许是赤饮的记性特别的好,认出王蓁的一霎,赤饮突然一声怪叫,猛地向后跃出一大步,将下巴紧紧贴在地面上,抬起毛茸茸的肉爪子,将头上一对耳朵捂地严严实实。
纵是赤饮敏过一般的豹子,也还是将王蓁破空的一声尖叫收进耳朵里一些,痛苦地低呜一声,赤饮干脆将眼睛也闭上。
身后的马蹄声也渐行渐近,忍着王蓁刺破耳膜的尖叫,一个男人中气十足地高声断喝:“住口!不许叫了!”
王蓁的尖叫被这声中气十足的男声镇住,只觉耳边有风声呼呼作响,再睁开眼时,一根锃明瓦亮的银白色枪头,缠着火红的璎珞穗子,直直抵在自己的喉咙上。
不知是夜风吹的,还是那枪头已经刺破了皮肤,王蓁觉着脖子里一阵凉丝丝的。她不敢动,可是觉着嘴里干的很,想咽吐沫,又担心自己喉咙一动,这生铁家伙就扎进去了,最终决定先将口干忍一忍,大着胆子将头先抬了起来。
面前立着好几匹马,拿枪指着自己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旁边还站着几个人,全都骑在马上。
王蓁原本想把几个人都看一遍,可是不敢扭动脖子,只能眼巴巴瞅着拿枪的这位不怎样养眼的络腮胡子。
“你干什么的?半夜三更在城门前晃悠什么?”
络腮胡子操着底气十足的大嗓门,吼地王蓁耳朵直嗡嗡,晕头转向地顺口回了句:“走亲戚的迷路了。”
另一个的声音稍微低点,口气却很厉害:“胡!黑灯瞎火的城门都关了,走什么亲戚,大梁国派来的细作倒颇有可能!”
王蓁的脑子直到这个时候还不太灵光,正使劲琢磨如何将自己的话再圆一圆,却听见一阵轻盈的马蹄声由自己背后传来,伴着夜风流岚,几缕熟悉的檀香飘进鼻子里,王蓁猛地打了个喷嚏,灵台突然就通透了。
脸上立刻扯出昔日的招牌表情“如花笑”,两只大眼睛弯若新月,抬其将面前冰凉的枪头握住,心翼翼地向后推了推。
王蓁赔着笑,连声道:“误会,误会哈,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你看,我表哥都来接我啦!”
话落时,王蓁也顾不得眼前的一干人作何反应,一骨碌由地上爬起来,冲着身后走来的的那匹黑马迎面就跑了过去。
因暮色浓重,李嗣源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形瘦的男子被众部将擒住,一时瞧不清那人的身形模样,此刻渐渐行近,却见那人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满口喊着表哥就向自己冲过来,不觉微皱起好看的长眉。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胯下的琉脱先看见有陌生人靠近,猛然抬起一对前蹄向迎面跑来的王蓁踢了过去。
王蓁哪见过如此彪悍的马,眼见那对高高扬起的马蹄冲着自己脑门子踩下来,七魄登时吓飞了六魄,将两眼一闭,心里就剩俩字:完了!
坐在马上的李嗣源,眼见马蹄就要踩下去,只淡淡地扫了王蓁一眼,臂微微用力带了把缰绳,琉脱两只腾空的前蹄就乖乖落了下来,才使得王蓁没做成蹄下冤魂。
闭着眼等死半天没等上的王蓁,听见一阵马儿嘶鸣,慢慢地睁开眼,见琉脱已经收起蹄子,乖乖立在眼跟前,再向马上之人看去,嗯哼,果然是他没错。
好容易捡回一命,王蓁深吁一口气,表面上稳了稳神,心里暗暗骂了声娘。
怎么这家伙养的畜生一个比一个凶,连匹马儿都厉害成这幅德行,果然是畜随主性,都**不是好东西!
但见李嗣源已将马儿妥妥地安抚住了,王蓁才提着胆子勉强向前走了两步,扬起脸冲着李嗣源又扯出一朵灿烂的如花笑:“表哥,是我,你好好看看,我来找你啦。”
王蓁话时,用指着自己的脸,生怕李嗣源认不出自己,又往跟前凑了几步。
方才围住王蓁的几个副将此时也策马过来,听她口口声声跟李嗣源叫表哥,个个惊地下巴险些掉下来。
少将军他不是孤儿么?被元帅收养后,不是只有元帅一门亲戚么?
再者少将军是何等风流的人物,打哪蹦出这么个二愣子表弟?
虽然众将每一个信王蓁的话,但听她一口一个表哥,喊得怪热乎,再加上李嗣源又一直没开口,一时间谁也不敢随便话。
王蓁又亲亲热热地喊了一阵子,旁边终于有个胆子大的副将轻喝了一声:“乱叫什么,少将军的兄弟只有代将军一个,几时还有你这么个表弟?”
王蓁突然被人一吼,又见李嗣源始终默不作声,摸不着他心里的路数,就忍不住开始发虚。
眼下自己话已出口,便再没有一线退路,一切的指望全在李嗣源的一念之间,只要他一个不承认,自己便登时坠入万劫不复。
抬起眼看向李嗣源那张没有一丁半点表情的脸,王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映着周围明亮的火把,李嗣源对着王蓁那双如清露般明亮澄澈的眸子,虽然已十分地紧张,鼻尖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他却没看到一星半点的祈求意思。
嗯哼,没看出来,常日见她古灵精怪,没想到这丫头还长了几根硬骨头。
微抬了抬下巴,李嗣源转回身,不着痕迹地向身边骑马跟随的秋沁递了个眼色。
秋沁见状立刻下了马,走至王蓁面前,冷声斥道:“少将军不过在你家买过几次饼,乱叫什么,不想活了是不是!”
王蓁听他这么,先愣了愣,跟着立刻赔笑:“实在对不住贵人,我一时保命情急,就忘了该如何称呼公子。公子爱吃我的饼,我心里念念不敢忘,听公子眼下在应天郡,我就一路找来了。”
王蓁话时,低着头作了一连串的揖,头晕目眩的直起身子,却不见了秋沁的人影。
王蓁正愣神的功夫,就听身后的秋沁对众位将军笑着道:“众将军莫误会,此人是我家少将军新雇的家仆,不太懂规矩,深夜前来投奔,惊动众将军了,还请众位将军莫怪。”
众将听是少将军府上的人,且李嗣源本人就在眼前,便不好再什么,之寒暄几句便散了。
李嗣源淡淡地扫了王蓁一眼,从始至终半个字都没,驳马向城内走,一道白色的旋风闪过,赤饮屁颠屁颠地摇着长尾巴,跟在琉脱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