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雨晴红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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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重诲浅浅地勾了勾唇角,将身子凑过去,低声问了句:“是不是觉着,这丫头有点意思?”

    李嗣源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单薄剔透的蝉壳上,好看的长眉微蹙着,很认真地点了下头道:“的确有意思!”

    安重诲听闻,眼睛顿时一亮,又凑近了些,继而问道:“你是不是觉着她”话了一半,却见李嗣源将那蝉壳轻轻捻起来托在指尖上,仔细打量着问:“你,蝉是如何将脚上的绒毛完好无损退下壳来的?”

    这个“有意思”居然的是蝉。安重诲无语地翻了记白眼,没好气道:“我又不是蝉,你问蝉去!”

    话他二人在外厢话,王蓁进里间取茶饼煎茶。授安重诲点播,得知那茶饼就放在书房内的博古架上。

    李嗣源书房内有好几个架子,放的全是书,博古架则只有临窗左侧的墙壁前立着一副,王蓁进门一眼便看见博古架倒数第二层,正中央的格子里,放着个长方形的嵌银柄镂空木匣。

    将木匣取下来,心掀开盖子来看,王蓁登时惊在当下。

    木匣内分三格,左侧格子里摆放着十几个汤圆般大的圆团,皆用金纸一枚一枚地仔细包裹着,中间的格子里,放着一应银制的刀,铲,斧,还有一根雕着凤羽花的长银针,另外还有个蒙着白色丝锦的茶盅大的细筛。右侧一格,则单独放着个,比掌略大些的船形银碾床,银面打磨的光可鉴人,精巧至极。

    匣子里大大十几样东西,除了那个银碾床,其余的王蓁一样也不认得,更不知这些制作精美的银器同吃茶有何干系。

    将那裹着金箔纸的团子取一枚剥开,里面果然包着颗玲珑巧的茶团,王蓁心下大喜,知安重诲所指必是这个没错了。

    将匣子收好放归原处,王蓁学着那日李嗣源的模样,给红泥炉内添了几枚碳枣,待火渐旺起来,便向那只素日架在炉上的陶壶中注了水。

    等待水开的空档,王蓁将那枚茶团拿在里仔细打量。

    只见那茶团通身呈油亮的青绿色,对着光细看,还有金黄的细绒毛,正中刻着龙凤呈祥图案,放在鼻息间轻嗅,有茶叶特有的清香,还掺着淡淡的青草腥气。

    王蓁皱了皱鼻子,觉着这茶味不错,只是这股草腥气却有点不好闻,倒不如东京南市上那些茶楼书馆中的粗茶浓味道厚,拿着茶团把玩时,恰好提梁壶内的水滚沸,王蓁便掀开盖子,将一整枚茶团顺丢进了陶壶中。

    “我听闻最近李存勖府上好像已经预备下车马,是择日就要回洛阳去了?”安重诲收拾棋局时顺口问了一句。

    李嗣源摘了片扶桑老叶,将那枚晶薄剔透的蝉壳放在叶面上,道:“前些日义父已命张将军驻守此地,自然是由他麾下的兵马留守,不光李存勖,连我的锐麟军也要调回洛阳。”

    安重诲点了点头:“的确,如今此处黄河天堑已被元帅攻取,只需命人死守便可,大军留守反而徒增大笔的军费开销,也不适宜整军修养生息。”

    闲聊时,棋盘已收拾好,安重诲站起身向书房轩窗内看了一眼:“我看茶多半已筛的差不多了,咱们进去。”

    李嗣源也站起身,闲捻着那枚扶桑叶上的蝉壳向房门走去。

    才行至门边,突然抽着鼻子嗅了几下,李嗣源上前一步抬猛地将门推开,把身边的安重诲和房里的王蓁都唬了一跳。

    门被突然推开,原本正打盹的王蓁霍地站起来,见李嗣源已经走至红泥炉旁,掀开壶盖子,搁着蒸腾滚烫的水气往壶里看。

    安重诲也跟着走进来,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又四下环顾了一圈,问王蓁:“茶呢?”

    王蓁一脸无辜,指了指李嗣源跟前的红泥茶炉道:“不是吩咐煮茶么?茶已经煮下去了啊。”

    安重诲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走到李嗣源跟前,就着他的往壶里看了一眼,转脸惊讶地抬起头,指着壶里的茶汤问:“你,你将整个茶团都放进去煮了?”

    王蓁依然无辜地点了点头:“恩,不是你们吩咐煮茶么?”

    听她应话应的一副理所当然,安重诲对着王蓁那双无辜的澄澈美眸,一时竟不知该什么好,转而去看李嗣源

    李嗣源却仍面无表情,将粗陶壶重新放回红泥炉上,看都没看王蓁一眼,只淡淡道:“这壶茶赏你了。”

    王蓁觉着自己并没做什么,却莫名其妙又领了赏,想起上午赏的那个茶盅,王蓁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却又拿不准,正准备转身出去,偏巧对上安重诲那双充满怜悯的目光,王蓁心里突然就有点不是滋味,蔫蔫地垂着眉眼出去了。

    拎着茶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路上遇见几个曾经在厨房共事的旧相识,大家纷纷同王蓁道喜升迁,可当听闻她李嗣源赏了东西,众人表情一时又复杂变幻,最后都默默地走开了。

    给赏赐不是证明自己比旁人做事做的好么?否则赏罚分明怎么来的?

    王蓁一路上看着一张张怪异的表情,拎着那壶还热腾腾的茶,揣着满腔的疑惑回到自己房间,进门一眼就看见,上午李嗣源赏给自己的那只青瓷茶盏,还放在桌上。

    “上午赏了个茶盅,下午就赏了壶茶,呵,正好!”

    王蓁将壶放在桌上,用水将茶盏洗了洗,在桌前坐下来,端端正正给自己倒了杯茶。

    突然想起那日在书房,她看见李嗣源也是端着这样的一个青白色茶盏,白皙修长的指,轻轻巧巧捻着薄薄的盏沿,模样有十二分的俊俏。

    王蓁从没见过男子喝茶喝的这样斯文好看,当时不觉就看的怔住,一时回过神来,过后想起还偷偷的脸红心热过。

    此时,王蓁柔白纤细的指尖也学着李嗣源的模样,轻轻端着青瓷盏的边沿,心将茶汁送到唇边。

    只啜了一口,王蓁只觉口中滋味又苦又涩,难喝的堪比中药,根本无法下咽,不等摸着痰盂已经忍不住“噗!”地一口全吐了出来。